独家

　　专访

　　本专题撰文/摄影 本报记者 孙嘉晖

　　华灯初上。中国女曲主教练、韩国人金昶伯手持曲棍球棒，独自一人默默地在广州黄村体育训练基地的曲棍球训练场上思考，他已在中国的土地上度过了7个年头。

　　“再有几天就是十五了（农历）。”抬头望月，身在异国他乡的金昶伯喃喃自语，“韩国也有中秋节，中国的许多节日韩国都有，”他告诉记者。借着训练场边微弱的灯光，记者可以看到老金微笑着、慈祥的脸庞。此时，记者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位老人的真实一面。而在他自己的会客厅兼卧室，老金和记者进行了一次温和的对话，这位被外界称为“魔鬼教头”的韩国人此时仿佛成了一位普通的长辈，他很客气、含蓄，有时还会表露出韩国人独有的羞赧，他也深谙中国的人情世故，这才是真实的金昶伯。

　　执著

　　我选择在中国结束执教生涯

　　10月25日晚，中国女曲在夜色中再次回到广州，黄村体育训练基地已经成了她们每年必到的“娘家”。她们将在这里进行长达30天的集训和热身，随后开赴卡塔尔多哈，参加第15届亚运会。

　　韩国曲协曾多次暗示，希望金昶伯回韩国执教，但都被他谢绝了。“那样不行，我现在在中国执教，怎么能放手不管就回去呢？”金昶伯坚定地摇摇头，“我不可能再到其他地方执教了，我将在中国结束（自己的执教生涯）。”其实曲棍球运动在韩国的普及程度远远超过中国，而韩国可以挖掘的人才也更多，教练的执教压力也更小。回祖国执教对于金昶伯来说似乎是无可非议的，但他选择了放弃，这都源于一份7年来对中国和中国弟子的感情。

　　现在，中国女曲队中的大多数球员都是金昶伯一手带出来的，从纠正一个错误动作，到照顾弟子的日常生活、训练，金昶伯可谓倾尽心血。“我要对得起自己拿的薪水，”说到这里，金昶伯身上那种韩国人特有的耿直表露无遗，“中国曲棍球协会花钱把我请过来，我不能那样做（撒手回国）。”

　　当然，如果中国女曲需要他继续带队，金昶伯也不排除再干一届奥运会，直到2012年，因为这是他毕生追求的事业。

　　慈祥

　　我尊重儿女们的选择

　　金昶伯在中国女曲领域的形象颇有些白求恩的意味。他在1999年被中国曲棍球协会聘为女曲国家队主教练。“我在2000年1月3日正式出任中国女曲主教练。”他至今仍能准确地记起当时的情景。

　　在来中国执教、生活一年后，金昶伯决定把家搬到北京。现在，金昶伯的母亲、妻子和儿女都在中国，说起她们的生活，金昶伯一脸满足。显然，他的家人在中国的生活与在韩国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大儿子和女儿都在清华大学读书，儿子读生物学、女儿读中文。”他说。金昶伯的儿女显然已经脱离“父业”，成功“转行”。“他们的学习和工作都由自己把握。”金昶伯表示并不干涉子女自己的决定。金昶伯此前接受记者采访时曾表示，儿女们考大学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清华大学，如今他们如愿考读名牌大学，让他这个做爸爸的很安心。

　　幽默

　　抽“苏烟”不好，会输球！

　　记者第一次采访金昶伯时也是在黄村体育训练基地，球员结束一天的训练后，金昶伯开始“训话”。记者一直小心谨慎地在场边观看，突然，金昶伯怒目圆睁，转身抬手指向记者问道：“你在干什么？”记者早就耳闻老金脾气大，虽然自认在场边观看训练并无不妥，但仍很知趣地离开了赛场。此后，记者一度产生了“心理障碍”。韩国人是严肃、严谨的，但离开赛场后的金昶伯却是幽默的，这可谓一大“发现”。

　　说起中国女曲在世界杯赛上的表现，金昶伯双肩高高耸起，然后做出耷拉着脑袋的姿势，并深深地叹了口气：“唉……”随后，他和记者相视大笑。

　　老金平时很少抽烟，但从不缺香烟，因为他知道中国的人情世故。在聊天中，他拿出两包香烟和记者“分享”，一包中华，一包江苏烟。“我们不抽这包，”老金指着那包江苏烟说，“一抽苏烟，就输（球）。”没想到许多中国人的幽默在老金身上也可以看到。

　　彷徨

　　中韩对阵让我感到矛盾

　　“韩国国歌奏响、国旗升起，我手按胸膛，手心下（按）的却是中国国旗（队服胸口绣有国旗），”金昶伯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这让我很矛盾，因为我是一个韩国人。”说起这些，金昶伯陷入了沉思。

　　中国女曲和韩国队比赛时是金昶伯最矛盾的时刻：一方是自己执教的球队和弟子，另一方则是来自祖国的球队，这种复杂的感情让金昶伯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复杂。

　　但金昶伯在无法割舍的爱国情结和职业操守之间注定是难以作出选择的，而在即将到来的亚运会上，中国女曲还将和韩国队进行一场“恶战”。“我们在亚运会上的主要对手是韩国队、日本队和印度队。”在比赛面前，金昶伯要超脱很多东西，说起下一场“考试”，他又重新回到现实中来。

　　每天训练结束后，金昶伯都会在按摩房安排弟子们边做放松按摩边看对手的比赛录像。他要求弟子通过看录像做到“一一对位”，弄清楚和自己攻防对位的对手，然后做到有的放矢。

　　金昶伯是位有职业操守的教练，而且带队战胜祖国球队也不能说是不爱国，他在矛盾中挣脱了感性的束缚。

　　唏嘘

　　头发白了大半

　　和以往看到金昶伯满脸的沧桑感不同，现在的老金显得很精神，因为他的白发突然不见了。原来，金昶伯前段时间回了趟在北京的家，为了不让家人因为看到自己的白发而心生伤感，他特意到美发厅染了一下头发，这也使得老金看上去年轻干练许多。

　　“我的头发大半都白了，”金昶伯说起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胜唏嘘，“牙齿也被割去了7颗，带队比赛要出成绩，压力太大了。”由于长年在外比赛、训练，金昶伯很少有时间关注自己的事情，牙齿坏了就只能取掉。“治疗牙齿的时间很长，很麻烦。”金昶伯为牙齿的事情不胜其烦。

　　金昶伯显得日渐苍老，外界也有评价称他的执教方式“老化”了，而且只知道练体能。对此金昶伯并不认同：“我在今年男曲世界杯期间参加了国际曲联组织的教练员培训班，目前世界曲棍球技术方面并没有什么创新，战术方面变化也不大，我在这方面（执教能力）没有问题。”

　　金昶伯向记者透露，中国女曲的训练有精密的时间进度表，什么时间该练什么、强度多大都有着严格的标准，而球队的最终目标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所以在这两年中，球员状态出现阶段性起伏都是正常的，也不可能指望每次都取得好成绩。而值得一提的是，德国女曲在刚结束的世界杯上也仅得到第8名。要知道，在之前的女曲冠军杯上，德国队和中国女曲分别是冠、亚军得主，德国队还是雅典奥运会冠军。

　　坚持

　　谁说我是“魔鬼教练”？

　　“外界说我的那些（关于‘魔鬼教练’的称呼）都是乱说的，”金昶伯率性地说，“我们训练、休息很有规律，球员都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一直以来，外界对于金昶伯的“魔鬼训练法”颇有微辞，因为长期将球员“锁”在训练基地集训、每天跑10公里的做法似乎有“不人道”的嫌疑。金昶伯也清楚地认识到，这些有失偏颇的负面新闻使球队陷入一种尴尬境地，所以他就执著地向记者解释，中国女曲是如何“人性化”管理的。

　　金昶伯说，体能是中国女曲的最大优势之一，没有体能一切技战术都是纸上谈兵，所以晨练体能是“必修课”。“球队周一至周三和周五、周六早上练体能，两天跑5公里，3天跑10公里，”金昶伯说，“这些都是交替进行的，而且周四早上还安排了休息。”球员每周有2天的休息时间，日常生活也会丰富许多。“她们可以到市区去看电影、购物，”金昶伯说，“但晚上10时前必须回来，我们要保证第二天的训练。”

　　不但如此，金昶伯对于球员生活状况十分关心，他为此曾多次呼吁给中国女曲球员“加薪”。特别是中国女曲兵败马德里世界杯后，不少人开始对中国女曲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前景持不乐观态度，而这也间接影响了地方队对球员的薪水供给。

　　为了证明中国女曲的“价值”，金昶伯给记者算了一笔账，中国女曲如果在奥运会上夺冠，各地方队将收益颇丰——2009年第11届全国运动会上，在计分时，一名女曲球员将给地方队带来一枚金牌。而中国女曲潜在的商业价值也非常大，“性价比”当然更高。

　　采访后记

　　金昶伯称得上是“严师慈父”的典范，为了让球员们安心训练，他甚至有堵“枪眼”的勇气。“有什么要报道的都朝我来吧，说好说坏都没有关系，但希望球队能够安心训练。”金昶伯告诉记者。

　　“我在中国执教这么多年，拿过冠军杯冠军，拿过各项世界大赛的第2名、第3名、第5名，然而这次仅获得了世界杯第10名，”金昶伯在叙述这段经历时声情并茂颇有感触，他在谈话中不停地用手势表达球队成绩的高低起伏，“现在什么都不要说，我们从头开始，大家都不再关注我们了，我们可以静下心来。”

　　为了球队，这位韩国人全身心投入，祝愿他和中国女曲有个好的回报。

(责任编辑：斯汤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