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坛“钝刀”钱宇平的简单生活 打谱散步主旋律

　　前天，在第11届三星杯三番棋决赛首局的比赛中，昔年的“一代钝刀”钱宇平亮相华亭宾馆，并与当年的国家队队友“妖刀”马晓春以及一直关心他的中国棋院前任院长王汝南一起在研究室里摆棋，言谈甚欢。这也引起了棋迷的关注。

　　三年前

　　与父母挤在一套小公寓

　　三年前，本报记者黄一可就曾在上海探访过钱宇平的家。那是在2004年2月，当时钱宇平还与父母挤在一套很小的公寓里。“走进他家，门厅很暗，房子只有30来个平方，有些拥挤，一间不到10平方米的客厅里满满地摆放着一张大床、电视机、餐桌、沙发……”钱宇平则住在另一间更小的房间里，“这个昏暗的小房间几乎全部被有关围棋的东西所占据，除了一张小床，最显眼的就是棋盘和一大堆棋书，钱宇平摆在棋盘边上的是一本《中国围棋年鉴》。”三年前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钱妈妈曾表示会给钱宇平在附近买一套小居室。“大家都很关心他，王院长(前任中国棋院院长王汝南)也帮了我们不少忙，想办法给了我们20万，我们自己再补贴一些就可以在附近为钱宇平买一套小居室了，房子宽一些也就方便了。以后想为他买台电脑，这样他下棋打谱也就更方便了。”

　　三年后

　　独居一套清爽的一居室

　　如今，钱宇平已经从父母家中搬了出来独住。这套公寓尽管只有20多个平方，但窗明几净，很像酒店式公寓，厨房、卫生间、起居室和阳台一应俱全。尤其是他的起居室十分整洁，一张单人床收拾得整整齐齐，床对面是一台32寸的大电视机。当然，这套一居室里最显眼的还是棋桌。这是由一张电脑桌改成的，棋盘上摆着未完的棋局，旁边是翻开的棋书。“这盘是俞斌对孔杰的比赛。”钱宇平告诉记者，“我才摆到100多手，总共有300多手呢。”记者翻看旁边的棋书，这是一本2002年围棋年鉴，这盘棋是2002年初第8届中国围棋棋王赛的决赛，钱宇平曾是这项比赛的首届冠军。如今，棋王赛早已停办了……除了棋盘，房间里还摆放着一台电脑，“是朋友送的，我现在还可以在上面下下网棋，看看新闻。”阳台的书桌上则堆着一摞书，最上面的一本日文书很醒目，“嗯，现在也在重新学习日语，可以进行基本的会话吧。”钱宇平不好意思地笑了。

　　打打谱，散散步

　　生活平淡而简单

　　10点左右起床，出去转转走走，然后回来摆摆棋，上上网，看看电视，晚上再出去散散步，这就是钱宇平一天的生活，平淡、简单到令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钱宇平现在住的地方距他父母的房子大约有5分钟的路程，母亲会带饭给他，顺便也过来帮他收拾屋子。“我自己很少做饭，要不就出去吃，或者吃方便面。”他告诉记者，自己已搬家一年多了，房子是自己买的，30多万。“这里虽然小，但地段好呀，房价很贵。”据悉，和过去一样，中国棋院依然每个月给他发1000元的工资，但基本都被他的父母存了起来，一家三口的开支依然靠父母每月2000多元的退休工资。过去经常折磨钱宇平的神经性头痛如今已经不怎么再犯了，现在他的精神不错。“身体还是不如以前，想锻炼锻炼，不能跑步，只能走走。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他称自己“有点神经衰弱”。“我明天还会去华亭宾馆看棋。”当记者告辞出来时，钱宇平送到了门口，周围的邻居并无特别的神情，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外表普通憨厚的中年人当年曾是名满天下的天才棋手。

　　焦点

　　“钝刀”复出基本无期

　　早在2003年春天，远离棋界多年的钱宇平就开始给围棋报写起了棋评，随即棋圣道场不但转载了他的棋评，还将他当年完胜小林光一的对局重新贴出。当时接受采访时，钱宇平就表示希望复出。而一晃四年过去了，钱宇平的复出梦想依然遥遥无期。昨天当记者问起他以后的打算时，钱宇平显得有点迷茫，“希望还能继续下棋。”

　　自1991年石破天惊地在富士通杯决赛前弃权后，这么多年来，钱宇平已经很久没有下过正式比赛了。“现在我在网络上下点比赛。”钱宇平说他一般是在清风下棋，“但感觉对手都是业余选手，水平也不高。”记者建议他去弈城下，那里云集了孔杰、周睿羊、陈耀烨等许多国手，但他面露难色，“我不会安装软件，也不会申请号，弄不来。”

　　每天只是摆棋和下些他口中的“业余比赛”，看来曾经的天才棋手想真正复出是很困难了。“那么可以出去上班或者教棋吗？”“上班？不可能吧。我不能去远的地方。”钱宇平苦笑了一下，“教棋更不可能，我招不到学生啊，而且身体也不好。”

　　从6岁开始学棋，一直下到25岁得病，如今还过着这样的生活，钱宇平有没有后悔当年选择围棋这条路呢？“不后悔。”他认真地回答道，但随后他又反问记者：“你觉得下棋好不好呢？”

　　解密

　　当年为什么要弃权？

　　10多年前，钱宇平被称为“不可多得的天才棋手”，但石破天惊的“富士通杯弃权事件”却彻底毁了这位天才。那是在1991年第四届富士通杯中，钱宇平半决赛击败了当时的世界第一人小林光一，决赛对阵赵治勋，他很有希望为中国围棋夺取第一个世界冠军。但比赛前夕，钱宇平却退出了比赛。

　　当时的报道是“钱宇平因头痛症再度发作而弃权”。原来，钱宇平国手时代曾两次因病休养，第一次是1988年上半年，当时钱宇平年仅22岁。第二次就是富士通杯决赛前夕，1991年7月31日钱宇平宣布弃权，而之前的7月27日，他在第3届棋王战中淘汰杨晖进入八强。第一次病倒后复出，钱宇平获得了全国快棋赛冠军，接着在8月的中日电视快棋赛上击败了“天煞星”加藤正夫夺冠。第二年，钱宇平又获得了棋王赛冠军。但第二次病倒后，钱宇平就基本永别一线了。

　　钱宇平13岁就远离家门独自在北京生活，这在现在当然不算是太大的问题，但在当年，对于这个需要呵护的孩子来讲，这的确太残忍了点。赵治勋曾回忆自己6岁东渡日本的“惨状”，但他受到了木谷夫人和木谷礼子等人的照顾。而钱宇平在国家队却并没有被当作是一个孩子，和他一起进国家队的曹大元、杨晖等人当时都已经十七八岁了，这种孤独苦闷的生活，加上围棋胜负方面的问题，给钱宇平的成长带来了负面影响。这些影响随着他年龄的增大越积越深，这大概就是钱宇平成年后心理脆弱的原因吧。

　　昨天记者也向钱宇平谈到了此事，原本还乐呵呵的他一谈到这里就立即收起了笑容，“现在我已经不怎么想当年的事情了。”随即他又有点哀伤，“多少还是有点后悔（弃权）吧。不过胜负的事也难讲。当时，我身体不太好，又怕输，输了没面子，所以就弃权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退出后，自己就再也没复出了。

　　采访手记

　　“小孩子”钱宇平

　　“你小的时候听说过我的名字吗？”“你有没有看过我的比赛啊？”昨天下午，在钱宇平的小屋里，这位昔年曾叱咤风云的天才棋手不厌其烦地向记者发问。当记者说并没有看过他的比赛时，他显得有点失望，但当记者告诉他，很早就知道他的名字时，他又马上兴奋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没错，这就是钱宇平给我的感受：很像个小孩子。害怕孤独，他一再要求记者多聊一会儿；不爱喝白开水，爱喝饮料，他一直抱着美年达喝，并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粒橙递给记者。“白开水太淡，没味道。我喜欢喝甜甜的饮料。”甚至小孩子喜欢吃的方便面，他也经常吃。他也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不喜欢麻烦人，“没有让棋院给我寄书，人家都很忙呢。”和聂马一样，他当年也曾收过好几个弟子，但这么多年来，大多数弟子和他都没有联系了，只有董彦还会打电话问候他。他对下网战有很多疑问，但他也并没有让弟子教自己如何在网上对弈。“又不是像日本那样的入室弟子，彼此感情也不算深，如今没有联系也没什么。”钱宇平很想得开，不过有句古训他似乎忘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至于当年和他同时代的国手们，也基本没怎么联系了，“他们大部分都在北京，而且也都结婚了，不好去打扰人家……”

　　说到结婚，尽管钱宇平没有多言，但这对他来说真是个苦恼的问题。40岁了，依然单身，如果有个好女人好好照顾他，谁说他不能重新从事围棋方面的工作呢？“条件很简单，合适就好。不过不好找。”钱宇平摇了摇头。

　　在中国围棋节节胜利的时候，钱宇平似乎也逐渐被人遗忘。但一提到他的名字，不少40多岁的中年棋迷依旧对他充满期待。对这些人来说，钱宇平之于他们，就如常昊、古力之于今天的棋迷一样，那都是属于自己青春年华的记忆。而事实上，钱宇平当年的地位正如今天的常昊、古力一样，惟一不同的是，后者赶上了好时候，而前者则还没等到好时候就已被逼“封刀”了。“我们那个时候奖金不高，不过大家都一样，也没什么遗憾。如果不是因为生病，凭自己的棋力，我的生活也会像常昊他们一样。”

　　钱宇平显得很坦然，他并不嫉妒现在这些棋手们的好生活。但这样一位从6岁就开始下棋、把青春全部交给围棋的人，从围棋中所得到的却如此之少，他反过来安慰记者：“如今的生活除了孤独点，还是可以的。”当记者答应给他找些新棋书时，他兴奋地感谢记者，完全像个小孩子。

　　本组稿件由特派记者 赵婷 发自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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