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教头的神话与妖魔化 加纳人竟曾对杜伊说不

　　杜伊的两句话

　　一句话说出来是福，一句话说出来是祸；

　　一个流浪教头在不同地域，经历神化与妖魔化。

　　中国人已经把61岁的塞尔维亚人杜伊科维奇推为“ 神” 。在6月6日结束的土伦杯小组赛最后一轮比赛中，杜伊手下的中国国奥队在先失一球的情况下，连扳两球，逆转战胜加纳青年队，并以小组第一的身份杀入四强。中国足球“打平就可出线偏偏就不出线”的怪现象未在杜伊身上重演。在这个时候，你听不到一个中国人对他说不。

　　但是加纳人曾经对他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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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穿越时空进入非洲大陆，进入加纳，来到一家报馆。他们在德国世界杯前，炮制了一句话：杜伊科维奇是种族主义者。

　　世界杯已经结束很久，杜伊没有忘记这句话，他忍住泪水质问：“我？种族主义者？我在无数个大洲和不同肤色不同出身的人工作过，亚洲、非洲、南美洲，黑人、混血儿⋯⋯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动力。对于这些侮辱我、诽谤我，认为我没有能力和加纳人一起做成大事的人，我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而杜伊本人还曾提供另外一种说法：“ （ 在这种情况下） ， 我怎么能继续前进呢？”这句话是沮丧的，又或许正是这种沮丧，令他最终选择远东。而从成绩角度论，他本来在加纳和非洲是很快乐的，他本来有一部完美的记忆的⋯⋯

　　2004年4月，在突尼斯北边沿海城市比塞塔（Bizerte）一家旅馆大厅的正中央，杜伊科维奇独自一人坐着，眼里一片迷茫。他所带领的卢旺达队刚刚首次进入非洲杯赛。在这个重大日子里，队员和卢旺达足协的官员们互相高声问好，而杜伊却蜷缩在房间最偏僻的角落。

　　这只是一场没有赌金的赌局。这次胜利是一次足球场上的完美复仇，但对于一个像卢旺达这样的国家来说，球场的胜负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相比，确实微不足道。这个非洲的小国家十年前，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 90万人惨遭屠戮，它可以被视为当代最惨透的种族灭绝事件。说到足球，尽管非洲人民对此抱有极大热情，但这既不是他们首先要考虑的，也不是这个殉难者之国的共有财产。它也没有进入Kagamé总统的视野，正是这位叛军领袖挑起种族冲突的争端，并最终走上了国家领袖的宝座，而现在，总统先生的首要任务是要将整个国家重新凝聚在一起。和非洲的很多国家一样，足球是唯一可以超越种族与氏族争端，让所有人一起为之欢呼的东西。

　　在这样的背景下， 所有明智的人都会拒绝这样的把体育运动和政治等同起来。但是杜伊科维奇最终接受了，并且赢得了赌局。在几个月里建立起这样的一支新卢旺达荣誉之队，从黑暗中走出。

　　当他刚接管这个队伍时，球队几乎没有多少可供利用的武器。卢旺达最好的球员都是从比一个平庸的俱乐部中选出，大部分只是业余爱好者。在组队的过程中，这支国家队也曾引发了对手的质疑，曾有人指责卢旺达足协迅速让一群刚果球员改换成本国国籍，目的是不想让这支国家队在非洲杯打得太难看。让这些流言见鬼去吧！卢旺达队在三场比赛中拿下4分，首次闯入非洲杯决赛。而在这一天，在球队下榻的酒店里，杜伊一人品尝着这一时刻，远离吵吵嚷嚷的年轻球员和媒体的骚扰。大家也很识趣地走远了些，给他些自由的空间。

　　杜伊在卢旺达队的执教能力给加纳足协留下深刻印象，几周后，他收到这支国家队的邀请，而他的任务，是要帮助这颗“西非之星”冲进德国世界杯。被称作“非洲巴西队”的加纳队人才济济，可却始终未能将潜力转化为丰硕的成果。杜伊几乎没有犹豫，很快接受了这份工作，结果呢，任务顺利完成，加纳杀入世界杯决赛圈。

　　杜伊带领加纳在德国淘汰了捷克和美国，在1／8比赛对巴西时却以0比3经历了惨痛的失败。被淘汰没有什么可羞耻的，毕竟巴西队拥有强大的罗纳尔多和阿德里亚诺，但杜伊仍然认为，他们在场上受到了裁判不公正的待遇，“在那一天，我知道了足球，到了一定的水平后，就成了商业运作。”他说。他始终不理解球队为什么会遭受这种待遇，在他看来，斯洛文尼亚的裁判米切尔毫无疑问是在偏袒对手。从那以后，伤口再也无法愈合，“我对这个裁判一直非常愤怒。”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很清楚地对外界说：“你们最好给巴西队穿上宝宝的衣服，他们怎么一直那么受人照顾啊。”

　　之后，他花了几个月和家人去度假。他不可能继续做加纳队的教练了。他不可能忘记那印在白纸黑字上广为传播、给他添加的种族主义者标签，他说这对他来说，依然是一个伤口，但，“这就是生活”。

　　那么，“种族歧视”标签又是怎样贴上的呢？来自中国媒体的报道称，就在2006年德国世界杯欲要上演之际，加纳队在一场热身赛中战平土耳其队。赛后，杜伊在接受《图片报》采访时说了一句话：“加纳球员最大的问题就是纪律，他们在场上根本没有纪律性可言。与欧洲或者南美的球员相比，这些非洲球员在心智方面一开始就存在着问题。”

　　这是杜伊在对场上队员表达不满，但他不会意识到，发表在德国媒体上的这句话，很快招致了加纳国脚埃辛的反感。埃辛用电脑把这句话复制给了队友，然后加纳媒体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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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如你所知，杜伊在中国。和他的同胞米卢一样，他几乎跑遍整个足球世界。在非洲之前，他曾经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委内瑞拉待过。但是令这位上世纪70年代，在贝尔格莱德红星队司职门将的老人最终获得认可的地方，还是加纳。由于在世界杯的经历，他的手机成了热线电话，不停地有球队向他发出邀请。他静静等待着，然后接受了最后一个邀请，来到了中国队。“其实换到别的地方，我可以挣到更多的钱。”他坦言。

　　距离接受卢旺达的邀请已经过去三年，而今，杜伊又面临全新的挑战：他需要在北京奥运会来临之际，将中国队带到越来越高的水平。“不论是作为球员还是教练，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奥运会。这就是我来到中国的原因。在法国南部，土伦一家酒店的阳台上，他这样对我说。杜伊在土伦时，受到了很多记者的围攻，但他一直相当坦率地回答着各种提问，几乎没有让一位记者失望而归。就在一天前，他带领的中国队取得了出人意料的成功，幸运地击败了更具天赋、但状态不稳定的荷兰队。

　　毫无疑问，现在的杜伊肯定很开心，晋级半决赛的成绩带给了他希望，“最重要的是，必须要不断学习，尝试着不断进步。”

　　当然，胜利永远都是好的。因为土伦杯是一个很好的参照物。40年来，在法国这座军港城市里，走出了无数世界顶尖球员，比如齐达内、贝克汉姆、卡卡和C.罗纳尔多，他们都曾在这里展示他们的才华，以这座赛场作为跳板，走上更加辉煌的舞台。而在仔细研究了夺取土伦杯的荣誉榜后，人们也不难发现，这里堪称足球界最好的学校：在最近20年里，阿根廷、巴西、法国、葡萄牙、英国都曾站在土伦杯的最高领奖台上。自从1998年以来，中国最好的成绩只是在2004年获得第三，这让杜伊对胜利产生了无比的渴望。正因为此，在对荷兰队的比赛接近尾声时，杜伊坐在场外的长凳上，对着他的球员大喊：“加油！中国！”

　　日本、加纳、科特迪瓦和中国队，这次在土伦杯入住了同一家酒店，所有球队看下来，中国队最具实力。中国队的表现也让杜伊再一次憧憬奥运会的目标，“我们希望能进入半决赛。我想小组赛出线是最大的困难。只要能杀出小组，一切都是有可能的，包括拿金牌。这是我的梦想。” 杜伊这样说。与他一样对奥运会寄予厚望的还有中国足协，在出征土伦时，这支队伍无论是球员还是后勤，都比平时多了一倍。中国人对杜伊显然也照顾得无微不至，自从他被任命以来，在中国无论走到哪里，他的翻译都如影随形。“他简直成了我的影子！”他笑着说。

　　通过接二连三的比赛磨合，杜伊开始渐渐领会到了中国足球的优点和弱势。“中国的球员有体力踢完一场半的比赛。他们的速度、他们的忘我精神实在很惊人。另一个主要的素质是纪律。在委内瑞拉时我曾遇到很大的问题，费尽力气也没法让球员明白最基本的规矩，可在这里，同样的问题我还不曾碰到过。”

　　无论在哪里，杜伊处事都很温和，他不是那种过于严厉的教练，或者是搬出一大堆教条的理论家。“他很容易相处，很开放，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任何工作上的情况。”塞尔维亚队的理疗师亚历山大·陶米克这样说。

　　杜伊来自前南斯拉夫，这里曾经诞生了最具艺术性的足球，而他在面对自己的中国球员时，常常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他们有一句口头禅：不管教练怎么要求，他们总会努力改变自己，适应教练与球队的战术。亚洲球员跟欧洲球员实在太不同了，我们（指欧洲球员）每时每刻总要强调自己的个性，想要让自己的特点凸显出来。”

　　请注意，这是杜伊的另一句话，这句话同样将手下球员与其他洲的球员作比较，但这句话相对来说，很容易让中国足球圈的人接受。

　　有了曾经在非洲土地上创造奇迹的光荣时刻，有谁会怀疑有什么能阻碍中国队在明年实现他们的目标呢？在这里，和在非洲，困难是一样的：战术、稳定性和球员储备。也许还有压力？“是的，中国在媒体和公众面前正在越来越强大。但是，足球在这里红火了有十年，现在已经有点冷却了。我认为中国现在急需一块金牌，取得一个有意义的成绩，这样他们才有可能重新获得大家的支持。”也许他找到了成为“神”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