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前回味国足备战细节 朱家军走在正确道路上

　　香河没有拯救故事，战场在亚洲杯。那里，也许是朱广沪最后的舞台。带着感恩，带着刻意的快乐，带着拯救恩师、拯救身上这身战袍的信念，郑智李铁们上路了。

　　本刊记者 关军 图 郑福利 黄集昊（孙继海）

　　去看看悲壮的一幕吧，看一些沉郁的脸，一些随时可能绷断的神经，或者，看一群信徒试图拯救他们的“教父”的悲情故事。前往河北香河的路上，我预设着采访的主题，甚至有点悲从中来，进入情境，仿佛故事已经真实地上演了。

　　这是6月23日下午，中国足球队亚洲杯赛前集训的首个媒体开放日。赶来采访的记者甚至不如集训的球员多，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难道记者们对加入“倒朱合唱团”更感兴趣？传说中，香河基地是豢养着大狼狗的，而且一直有仇视足球记者的传统。沈祥福那届国奥队备战奥运外围赛的时候，训练严格封闭，坊间流传着一个敬业的记者马德兴骑墙窥探以至被狼狗追咬的段子。

　　这一次，我只在大门口见到两只幼小的观赏狗，它们仅出生月余，瘦弱如一双灰褐色的球袜，蹒跚两步就会摔倒在地。我略微有点失望，这不符合预想中的如临大敌的舞台背景。国脚们在五号场地进行着一组接一组的游戏，包括两人一队的“骑马打仗”，容易唤起人们对童年的回忆。游戏从始至终，笑闹也从始至终，新晋的队长之一孙继海还带头在游戏中耍赖。所有人都嘻嘻哈哈的，甚至让人觉得过于放肆和夸张，不那么真实可信。朱广沪小时候有过演戏经历，现在他要带着弟子们一起演戏了么，表演一种轻松的赛前状态给记者们看？我如此理解着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而且略带怜悯地想，真悲壮啊，泰山压顶了，还要强作欢颜。

　　连卡塔尔半岛电视台的记者都清楚，眼前这群人面对怎样的困境：“真是难以想象，换作是我，绝对不会表现得这么轻松。”是啊，怎么可能不沉重、不悲壮呢？朱广沪站在场地里，盯着远处“中国之队”的横幅看了足足30秒，然后甩了几下胳膊。这位本土主教练的队伍，正被冠以“史上最丑陋国家队”的骂名，而他们一场热身赛的失利，更是被人以触目惊心的“国耻”来形容。要不是死刑复核权刚刚被收归国家最高法院，你简直要担心，满腔悲愤的球评人和球迷们会把这些“足球罪人”拉出去毙了。

　　高丰文、戚务生、徐根宝、沈祥福，中国足球从来不缺乏被肆意谩骂的主教练，但是，谁又经历过如此的伤害——一份专业足球报纸在其首席评论中把国家队主帅称为“二逼”？几乎没有人怀疑，朱广沪会循着戚务生他们的悲剧路线走下去，会在大赛前完全崩溃，会在亚洲杯“死得很难看”。人们把这当做了中国本土足球教练的宿命。

　　训练之后的发布会上，记者们乱糟糟地提问，其实完全可以简化成两个字：压力。第一队长郑智语藏机锋：“我们从来没有压力，压力都是你们给的。”第二队长孙继海说：“压力肯定都会有，只是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朱广沪这时没有逃避压力的意思，甚至可以认为，他是在给自己加压：“这是很难得的一次，我想要的人都齐了⋯⋯我们准备得非常好。”他怎么忘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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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25日上午，国家队的第二个媒体开放日，主题依旧是放松，游戏，笑。孙继海这个队长随时随地抖着机灵。听到邵佳一说“咱们比点儿带技术含量的”，他马上问：“还想比什么，比帅的话还有我那？”朱广沪也忍不住笑了。这群千夫所指的足球人，尤其这个主教练，难道真的不紧张吗？我深表怀疑。别忘了，亚洲杯成绩决定着朱广沪的去留。

　　于是，我依旧执拗地寻找着关于报恩的故事，关于拯救的素材。这原本就是一支被贴上“嫡系部队”标签的国家队，主帅是许多人的恩师，许多人的教父，即使那些与朱广沪没有师承关系的人，也已习惯了在队内直呼其为“老大”。感恩的题材当然不少。比如李玮峰，他非常清楚亚洲杯对他的恩师有多重要，“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养伤，缺席多场联赛，简直要为此得罪俱乐部了。”还有李铁，恩师承受着外界的怀疑和讥讽，坚持着对他的信任。看得出，平素略显冷酷的他正努力成为训练场的活跃分子，他是训练中呼喊最多的人。

　　郑智坦言，他的性格、为人都很接近朱广沪，他把恩师当做父亲一样尊重。当然，他无法想象朱广沪所处位置的感受，“作为国家队主教练，经常会面临很大的压力”，只不过“朱指导现在面临的压力太大了一些”。我问他：“作为朱指导一直信任的队员，本届亚洲杯你有没有一种要拼尽全力，为朱指导分忧的想法？”“每个队员都会有。所有队员都觉得，外界对朱指导的批评，都是不公平的。”

　　不过，感恩的故事并不占据这支队伍的全部。邵佳一、孙祥等球员与“老大”就谈不上什么师徒深情，在朱广沪2005年组建国家队之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比起李铁、李玮峰等人，晚了差不多13年。“我们都是职业球员，无论谁当主教练，都要百分之百投入。当然，朱指导让我觉得沟通起来很容易，他对我们海外球员非常关照，体谅我们的苦衷。”邵佳一不认为香河备战的良好气氛带有太多的感情因素。

　　孙祥对我强调的是“朱指导的敬业”，他认为这会无形中带给下属一种动力。大家都以足球为职业，都表现出职业素质，这就OK了。对于我设计的复杂问题，孙祥就这么简单化解掉了。

　　一个高二男生不知怎么混进了封闭集训的场地，工作人员并没有把他赶走。训练之余，穿着老式英格兰队队服的这个小男生跟着中国国脚们索取签名，国脚们全都满足了他的愿望，还微笑着与其合影。通常情况下，这意味着中国球员心情大好。游泳池的放松活动结束，头发湿漉漉的董方卓对我说：“我们练得很好。”头发湿漉漉的孙祥对我说：“身体恢复得不错。”头发湿漉漉的邵佳一对我说：“我们的气氛非常好，球队信心很足。”头发湿漉漉的郑智对我说：

　　“我们的球队状态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好心情写在他们的脸上，我知道，他们没有过做演员的经历，不可能每个人都把轻松快乐表演得如此逼真。天知道是一种什么力量，改变了历史的简单轮回，悲情的主题被无情地毙掉了。采访国家队第一次变成了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你很容易被国脚们的笑容感染，继而期许一个美好前程。至少在大赛正式开始前，朱广沪和他的国家队没有陷入宿命，表现与前辈们有所不同，甚至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