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内,哈尔滨元件三厂工人老张只能在财务科领到100元的工资。这100元如果平分,就是他33.33元、妻子33.33元、女儿33.33元。也许生活要更残酷点,实际上这100元不能平分,因为老张的妻子身患糖尿病,又并发了尿毒症。
1998年11月,老张的妻子在医院对女儿说了很普通的一句话:“妈妈不在的时候,天冷了记得多穿件衣服。”三天后,她去世了。
四个月后,老张突发脑出血,被送到医院抢救。虽然从鬼门关上回来,但老张已从一个会说会笑的人,变成一个只吃东西不说话,只瞪眼睛不会动的卧床病人。老张的女儿开始出外捞活儿做,有时做饭店服务员,有时做洗衣服的小时工,有时做洗浴中心的清洁员,什么活儿有钱就做什么。
2000年1月,新千年的钟声响过,老张的女儿在一家牙科诊所找到当护士的活儿,工资是300元。一年之后,工资涨到550元。而老张的身体状况一度也有了好转。但在2002年5月,老张二度突发脑出血。医院抢救了六天,昏迷的老张未再醒来,撒手人寰的他给女儿张喜燕留下了17000余元的债务。
这个故事让人绝望,但是生活本身会有一些魔幻和让人振奋的东西。在一切将要走向糟糕的时候,老张曾经给女儿培植了希望。
那是1995年6月5日,老张偶然在报纸上看到哈尔滨业余拳击学校招生的广告,他把留着寸头的女儿叫到跟前,说:“孩子啊,爸爸原来是一名运动员,因为受伤不能再打比赛了,爸爸把所有的梦想和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原来普通工人老张以前是八一队的举重运动员,只不过剽悍人生毁在了一次腿部半月板切除上。这时,他将运动梦想和泰森、阿里、莱拉-阿里的名字一起塞进了女儿张喜燕的脑子里,并使女儿成为一个从15岁就开始打拳的中国女人。
老张去世时, 张喜燕已经2 2 岁, 她面临这样的单选题:A.放弃拳击训练,“感觉会对不起很多人”;B.回去训练,“欠那么多钱,又该怎么还?”
在距离2002年8月全国拳击比赛还剩20天时,张喜燕选择了B。在那次比赛上,她以绝对优势获得女子54公斤级冠军;半个月后,她入选国家队;两个月后,她在土耳其第二届世界女子拳击锦标赛上夺冠,拿到奖金18000元。还掉父亲所欠债务后,手头还剩700元。
也许她得感谢叫唐光大的教练,正是唐光大将她拉到了有拳击训练传统的沈阳体院。
也许她还得感谢叫刘刚的经纪人,正是后者和唐光大合计,让张喜燕后来得到了赴法国训练的机会,在那里,有一名执教20余年的法国教练等着她,让她看起来更像莱拉-阿里。
但是张喜燕并不能依靠拳头赚到更多的钱。直到2007年初,体育总局才将女子拳击列为“我国试行开展的体育运动项目”,而在此前,女子打拳击,即使打出世界冠军,也享受不到国家为优秀运动员开出的奖金、升学、就业和运动员等级待遇。
地方省市体育局则更是无法提供相应的财政经费保障。而来自奥运会一块的消息是,至少在2008年奥运会上,女子拳击还不是一个必需项目。
张喜燕也因此有多重身份,她是体院的人,是辽宁省的人,是济南军区的人,是国家队的人,还是昆明众威俱乐部的人, 多处开花, 多方赚钱,不像国外选手,可以依靠出场费、广告和电视转播提成获取稳定的收入。
2 0 0 7年1 0月9日晚,成都观众时隔一年,又看到了张喜燕。去年,张喜燕在这里夺得WIBA金腰带,今年,她将冲击WBA金腰带。她理了一个和莱拉-阿里一样的发型,气势汹汹地出现。对手是人称韩国女拳王的金哈娜。
张喜燕两次将金哈娜击倒,金哈娜还以颜色,复将张喜燕击倒。进入最后一个回合后,张喜燕重振旗鼓,利用对手体力不支、步伐沉重之机,近身上前, 勾拳将金哈娜击中,金哈娜双膝跪地,战局至此明了。
获胜的张喜燕跃向护栏,向观众振臂。
这个时候,她不再孤独,她已有了WIBA、WIBC、WBA三条金腰带。如果要平分的话,是老张一条、老张老婆一条、老张的女儿一条。记者 李剑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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