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处推销自己雄心的韩国硬汉,手快要摸到中国联赛冠军了,功亏一篑。输一年是输,输七年是李章洙;屡战屡败是李章洙,屡败屡战还是李章洙。
李章洙坐在面前,你只能这样描写:有一张50年的黑脸,和一副仍有力量的宽肩膀;头发整齐,衣着得体;抽烟时样子凶狠,偶尔神秘地微笑,有时还会说一口韩国味道的普通话,透着岁月培养出来的一点讨巧劲儿。这人就这样,全身上下只散发着这个味道。
就像海明威小说里的男人,全身上下只散发着一种味道。
这个从庆尚道飘洋过海来的打工者,在2006年12月16日第一次召集北京国安队员训练时,就口气很大地说,我们是来夺联赛冠军的。那些队员会认同他吗?既然你是来夺联赛冠军的,那你在青岛、重庆待了六年怎么就没夺成呢?
在2003年10月11日,连战连败的国安曾经在主场迎战由李章洙率领的青岛队。当时的国安主教练魏克兴赛前找到田野,希望他能在这时出任主力前锋。后者点头应允,结果独进两球,帮助球队4比1血屠李章洙。就这样一个教练,水平高,那“为什么不待在韩国呢”?
李章洙也是中国联赛的“老油条”了,大家自思也是见识过的,仅现役北京国安队员,就有12人与之做过对手,分别是杨璞、商毅、崔威、徐云龙、薛申、陶伟、高大卫、路姜、杨昊、杜文辉、王栋、张帅。他们倒不担心别的,就是担心一点:李章洙,量大,估摸以后训练够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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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人没有让他们失望,第一堂训练课,李章洙训练指标大幅度减量,队员们还是口吐粗气,叫苦不迭。李章洙说:“我已经不敢练了,你们的表情告诉我,你们实在是承受不住了,我希望以后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接着他还说:“以后不会减少运动量,我希望大家都能在训练之后露出笑容。”
李章洙或者说韩国人就是这样,对强化体能有着偏执的爱好。在他眼里,所谓中韩足球差距,差就差在精神力和体力上。中国球员不能只有那么多的跑动距离——他是这么要求的,他要求的,就是标准,不能商量。
在适应这个魔鬼教练后,国安队员的身体逐渐韩国化,大家也得到了回报:全年比赛中只有黄博文有过一次抽筋,其余时间都是看着对手相继倒在场上。当然,这是后话。
在联赛前期,李章洙的固执得到不少不利的评价,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引进和使用外援阿尔松。
为符合奥运潮流,北京国安2007赛季增加投资力度,最为直接的体现是花重金聘请李章洙以及大幅度提高外援使用费用。国安在海南、昆明集训期间,先后召集20余外国球员面试,因水平不够一一淘汰之,而直到联赛前到韩国集训,外援问题仍未敲定。这时,堤亚戈和阿德拉尔多在中国经纪人的推荐下,阿尔松在韩国经纪人的推荐下分别进入李章洙的视线,而小马丁内斯则作为便宜货,由总经理李小明从上海申花手中“捡”到。几经考察,堤亚戈因旧伤恢复不久被国安队暂时抛弃,其余三人进队。
李章洙天生胆大,在小马丁内斯和阿尔松只与球队在上海磨合两小时的情况下,便将他们替换上场。结果二人均抓住机会,一个得分,一个助攻。所有人都认为李章洙用兵如神。但从事情后面的发展脉络可以发现,当时与申花的比赛只是小概率事件,因为后来的阿尔松用行动向所有人生动地解释了什么叫做“水货”,而小马丁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是个瞎踢的小个子。平河南、平武汉,国安队刚见气色的势头被强力遏制,阿尔松在队内被尊称为 “肉松”,每场比赛开始前,队员都开玩笑说:“如果肉松上了,肯定没希望了。”废掉他已经成为不二的口号。
而阿尔松也在这种猜疑和不满中成为敌人的朋友,从战胜申花到他离开,此公一球未进。到最后,他上场的时间越来越少,直至归零。那段时间,很多队员对阿尔松的不满,都转移到了李章洙身上。有人抱怨,李章洙只会使用自己选择的低水平外援,不会使用同等水平甚至更高水平的本土球员。
6月16日客场0比1不敌天津康师傅后,李章洙在队内的信任度和国安的联赛排名都降到历史最低点,俱乐部也一度动了更换主教练的心思。韩国硬汉这个时候的资本也许只是手头有一纸两年合约。
他是个男人,知道在最困难的时候,自己的角色。那时,每次俱乐部总结开会,他都会表态:“球队成绩不好,我要承担全部责任。”而对于外援问题他也直言:“这次确实没有成功,我以前选择外援也有过失败。”当然,这些话从来没有在媒体上公开表达,很多时候,他对尊严的要求要强于事情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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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磨难后,李章洙开始变通,他放弃了阿尔松。与此同时,逐渐将压迫式打法改为稳固防守快速反击的策略,这证明了他有审时度势的智慧。
7月,酷热。国家队在亚洲杯上品尝失败苦果的同时,李章洙带领北京国安在香河挥汗如雨。堤亚戈在那段时间与七八名外援接受了李章洙的甄别,最终李章洙还是留用了巴西大个子。李章洙不愿轻易否定自己,这使他很难选择自己当初放弃的队员,但在没有更好的球员时,他又是理性的。加上6月份已经签定的前大连实德外援潘塔,国安队新阵磨合到位。
如果说在面对巴塞罗那大门时单刀打偏仅仅是个苗头的话,那么,在与山东队的比赛中,堤亚戈则找到了彻底展现自己的舞台。客场6比1大胜山东鲁能,被认为是一场不可复制的胜利,而堤亚戈也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外援。
自此之后,李章洙开始进入胜利期。堤亚戈把郭辉彻底顶到替补席,小马丁和潘塔一左一右,陶伟居中,这四个人的攻击线在15场比赛中攻进31球。位列中超之首。“这并不是堤亚戈一个人的功劳,他上场我们也输给了上海,他不在球场上我们也赢了深圳。”李章洙说。他还在认为,球队在下半赛季突然崛起是因为全队的磨合更加顺畅,而堤亚戈仅仅是其中的一个砝码(而不是最重要的砝码)。反之,阿尔松也只是上半赛季经常不胜的一个因素,但同样不是最核心的因素。
他认为,这是一支球队发展所必须经历的过程。
在胜利面前,主教练再怎么错误也是正确的错误。在战胜山东鲁能后到10月4日之前,李章洙带领球队进行的10场比赛,8胜1平1负。当有记者质疑他的换人或者是战术安排时,他总是这样回答,“如果我换上的这个人进了球,比赛赢了,一切都将改变,黑天看上去也像白天一样,现在的唯一问题就是没有赢得比赛。”
轻易不摇摆、坚持自我是李章洙带领国安成绩飙升的动力,如果不是他的执著精神,国安不可能出现三次习惯性决杀,不可能在大连让实德狼狈不堪,更不可能让国安队再度成为中超的焦点球队。但成也斯,败也斯。项羽如斯,关二爷亦如斯。
现在回头看,如果李章洙稍微懂得变化一点,在10月4日那场比赛中笑到最后的也许就不是高洪波了。“比赛没有如果,当时闫相闯的那个球进了,你们就会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换人了。”李章洙还在坚持着。
进入11月,一贯强硬的李章洙突然动摇。
战平陕西队之后他还信誓旦旦地认为,国安仍有希望;战胜天津队后,他反而大呼“国安没有希望了”。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问他,他笑着摇头,然后告诉你:“没有什么,你不知道吗?”
在他认为冠军已经无望了后,他首次承认,前半赛季的外援引进工作是个失误,下赛季争取避免同样事情的发生。战胜山东后,他大吐苦水的时候仍强硬表态:明年一定拿冠军。走了这么久,他变了没有?当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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