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天王德州放逐灵魂 自曝小时英雄并非飞人乔丹

　　专题撰稿 本报记者 袁汉

　　每年夏天，诺维茨基总是在训练馆里苦练某项球技，这次他打破惯例到澳大利亚旅行五周，目的却是忘记篮球。这是诺维茨基的自我放逐之旅：他在青年旅馆或旷野里过夜，在海滩上慵懒地翻阅德语小说，任由头发和胡子不受拘束地疯长，他在海上漂流了几天，有足足一周时间蜷缩在吉普车里睡觉。

　　澳洲荒野 心灵深处的净土

　　诺维茨基迷路了，他的身上也开始发臭。这里是澳大利亚的内陆腹地，天色已晚，诺维茨基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找了一处风沙略小的空地停下吉普车，生起一堆篝火，他周围除了枯黄的草之外，就只有低矮的山艾树。

　　最近的城市是艾丽斯斯普林斯，那里曾经是一个偏远的电报站，澳大利亚人用骆驼拉车运送建筑材料，奠定了今天这座城市的雏形。在那里仍然不时有一丝不挂的澳大利亚原住民出没，不过诺维茨基毫不担心至少远在400公里外的危险，除了把篝火刮得猎猎作响的风，这个夜晚平安而宁静。

　　诺维茨基坐在篝火旁拨弄着吉他，直接从酒瓶里喝威士忌，他已经几天没刮胡子了，下一次洗澡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是诺维茨基在澳大利亚的第10天，这个时候他本该在篮球场上率领小牛向总冠军发起冲击，可惜他的赛季连续第二年意外地提前结束，他的意志也遭到空前的质疑。

　　诺维茨基远赴澳大利亚，只因不想被人认出，62岁的导师霍尔格·格施温德尔是他唯一的旅伴。匆匆离开达拉斯时，诺维茨基甚至没有意识到此刻正是南半球的冬天，夜幕降临得特别早，他每天都不得不早早中止行程，坐在篝火旁发呆，或是跟格施温德尔聊上几句。

　　“为什么是我？这样的事为什么总是发生在我身上？”诺维茨基反复问自己，他只有几周时间来寻找答案。在自己的第10个NBA赛季开始前，诺维茨基发现自己站在十字路口，他是全联盟最好的五名球员之一，新鲜出炉的常规赛MVP，但他的职业生涯却是由一连串失败组成。

　　再回美国 脱胎换骨的德克

　　诺维茨基和格施温德尔尽情领略了澳大利亚中部的峡谷和峰峦，然后乘飞机返回悉尼，用了几天时间清洗一大包发臭的衣服。在这几天时间里，诺维茨基几乎被短信淹没，总有热心的朋友向他报告季后赛的进展，这些短信令他心烦意乱。

　　于是师徒二人又动身去了大堡礁，在那里航行了三天，陪伴他们的只有船长和厨师。接下来是新西兰和塔希提岛，两个人在塔希提岛上租来的房子里蒙头大睡几天后，又精力充沛地回到北澳大利亚，不顾雨季和鳄鱼的危险，在那里一直玩到尽兴。

　　“我第一次意识到，一天的时间可以过得很漫长。”诺维茨基说，“我们总是在日出时起床动身，尽管还没完全睡醒，可还是得起来。我们不再用手表判断时间，何时起床、何时睡觉完全由天色决定。我学会如何顺应自然，而不是跟它对着干。”

　　带着这种心态，诺维茨基回到了美国，准备迎接全新的赛季，而他自己也仿佛经历了一次重生。新赛季开始前几天的一个清晨，诺维茨基出现在达拉斯郊外的朴果溪乡村俱乐部。小牛将帅要在这里陪大赞助商打一场高尔夫球，诺维茨基的同组对手是两名来自必胜客公司的高管。

　　诺维茨基其实是迟到了，再过15分钟就要开球，他钻出自己那辆通用越野车，将蓝框太阳镜推到额头上，压住随风乱舞的头发。

　　当诺维茨基驾着一辆电瓶车来到两个必胜客高官面前时，他们还是吓了一跳。德国人毕竟是个肌肉发达的巨人，他随手抽出开球木杆，把球杆舞得虎虎生风，看架势也是个训练有素的球场老手。当诺维茨基毫不客气地第一个站上开球台时，他的两个对手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

　　真正的高尔夫球爱好者不愿输掉每一场比赛，哪怕只是一场社交性质的名人对抗赛。在两个必胜客高官焦虑的眼神中，诺维茨基满怀自信地朝300米外那面小黄旗看了一眼，迎着秋日的朝阳抡圆了就是一杆……两个对手顺着他的出杆方向望去，却不见球的踪影。

　　诺维茨基的开球打在球的上部，这个该死的“剃头球”只滚出10米，就懒洋洋地趴在球道旁的长草中不动了。诺维茨基的对手们松了一口气，并为自己的如临大敌窃笑起来。过去的诺维茨基肯定会为这种丢脸的表现脸红，但现在他却面不改色，因为他已经明白，总有一些意外无法控制。

　　这个夏天 把篮球抛开

　　每年夏天，诺维茨基总是在训练馆里苦练某项球技，这次他打破惯例到澳大利亚旅行五周，目的却是忘记篮球。这是诺维茨基的自我放逐之旅：他在青年旅馆或旷野里过夜，在海滩上慵懒地翻阅德语小说，任由头发和胡子不受拘束地疯长，他在海上漂流了几天，有足足一周时间蜷缩在吉普车里睡觉。

　　在澳大利亚，年满16岁的原住民会用一种他们称之为“丛林流浪”的旅行当作他们的成人礼，诺维茨基的澳大利亚之行也有类似的意义，他在南半球的星空下冥思苦想：“我在哪里？我又要去哪里？一个人的努力是否注定无法抗衡强大的命运？”

　　过去几个月里，诺维茨基经历了一个67胜的赛季，就在他和他的队友憧憬着总冠军时，勇士却以黑马的姿态将他们的美梦踏得粉碎。诺维茨基还记得自己离开神谕球馆时的情形：对手在欢庆胜利，五彩纸屑从天花板上飘落，曾经的恩师唐·尼尔森投来略带同情的眼神……

　　老尼尔森是最熟悉诺维茨基的人，是他一手把后者造就成超级巨星，也是他毁了德国人一个赛季的努力。愤怒的诺维茨基回到更衣室，一脚踢飞一只垃圾桶，在球员通道的墙上留下一个洞，可是当怒火平息之后，他只想快点消失。

　　从奥克兰飞回达拉斯的小牛包机上，诺维茨基问球队官员他是否能尽快离开达拉斯，从纽约的NBA总部传来的消息是否定的。诺维茨基至少还要在达拉斯呆上一个星期，他知道这是为什么，关于他将捧起常规赛MVP奖杯的传言已经尽人皆知。

　　回到达拉斯后，诺维茨基把自己锁在那套占地510平方米的豪宅里，过起与世隔绝的生活，他尽量不看体育节目也不读报纸，可是他依然知道人们会怎样评价自己。诺维茨基回忆道：“你永远不能低估媒体带来的伤害，既然我知道他们会让我心烦意乱，躲着他们似乎是我唯一的选择。”

　　良师益友 一路上有你

　　季后赛失利回到德国后的第二天，诺维茨基开了个新闻发布会，紧接着就从公众的视野中消失。去澳大利亚是诺维茨基自己的主意，他从没去过那里。格施温德尔也赞同诺维茨基的旅行计划，在他看来，暂时忘记一切与篮球有关的事情，对自己的弟子未尝不是件好事。

　　师徒二人的第一站是悉尼，他们在悉尼歌剧院欣赏了贝多芬的《第四交响乐》和《第七交响乐》后，就踏上了真正的旅程。在艾丽斯斯普林斯，诺维茨基租了辆四轮驱动的吉普车，驾着它横穿澳大利亚中部平原，直奔当地人称作“乌卢鲁”的艾尔斯岩而去。

　　那是地球上最大的一块岩石，露出地面的300多米只是冰山一角，还有4800多米埋藏在地下。诺维茨基在离巨岩16公里的地方停下车，今夜他们要在这里过夜。吉普车里有两张床，诺维茨基睡上铺，格施温德尔睡在他下面，第二天一早他们游览了艾尔斯岩，还是有几个游人认出了一身背包客打扮的诺维茨基。

　　无论诺维茨基是否意识到这一点，他都是在沿着澳洲原住民的脚步在前进，几千年来他们的“丛林流浪”都有固定的路线。博览群书的格施温德尔相信这样的旅行对诺维茨基有好处，他说：“跟三万年前的人相比，我们真的进步了吗？想想‘温室效应’和我们造成的其他浩劫，一场球的胜负又算得了什么？”

　　在德国，许多人知道格施温德尔是诺维茨基的私人教练，一些人还记得他是前西德男篮的队长，但很少有人能摸透这老头儿的脾气。有时候格施温德尔像个慈祥睿智的长者，有时又像坏脾气的独裁者，他在达拉斯的大多数时候都扮演着一个默默无闻的角色，坐在小牛替补席后的第20排座位上关注诺维茨基的表现。

　　格施温德尔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从驻扎在德国的美国士兵那里学会打篮球的，代表西德参加1972年奥运会后，他就开始混迹于欧洲联赛。1995年，格施温德尔偶然发现一位身高2.01米、球技粗糙的孩子，他凭着直觉知道，这小子是块可造之材。

　　从那时开始，格施温德尔就做起了诺维茨基的私人教练，他恰好认识后者的母亲，因为她曾在西德女篮打过球。格施温德尔向诺维茨基的父母保证：“我会把你们的儿子训练成全德国最好的球员，只要他跟着我，我保证他有朝一日能去NBA打球。”

　　格施温德尔加倍兑现了诺言，诺维茨基不仅成为德国最好的球员，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球员之一。无论名气多大，诺维茨基始终没有忘记格施温德尔的栽培之恩，他依然对这位启蒙恩师言听计从，当他想在自我放逐中追求内心的宁静时，唯一能够陪伴他的人还是格施温德尔。

　　成功是失败的开场白

　　在NBA征战近10年后，诺维茨基越来越“美国化”，刚到达拉斯时他不过是个顶着锅盖头的大孩子，他甚至带来了自己的毛巾，因为他不确定小牛是否会提供免费毛巾。诺维茨基的新秀赛季刚好赶上那次著名的“赛季大停摆”，他在心底甚至希望那个赛季就此取消，这样他就能在欧洲多呆一年。

　　诺维茨基的父母同样不放心，他们担心儿子患上思乡病，就像他的姐姐在美国打过一年大学联赛后所遇上的麻烦一样。事实证明诺维茨基的父母不是在杞人忧天，1999年圣诞节他们赶到达拉斯看儿子，发现他就睡在公寓地板上的大号床垫上，墙角堆着的一摞工资单连拆都没拆过。

　　在美国居住多年后，诺维茨基终于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他的英语仍有很重的德语口音，不过对各种俚语他已经驾轻就熟，时不时还能蹦出一句街头粗话。可是在内心里，诺维茨基一点没变，他对金钱和荣誉无动于衷，对名车和华服也不感兴趣。

　　在2001年的一次客场之旅中，诺维茨基穿着一双破旧得不成样子的鞋去了西雅图，好友纳什实在看不过眼，将他生拉硬拽拖进一家鞋店，直到他换掉那双旧鞋才罢休。球场上的诺维茨基却处处精益求精，在格施温德尔的帮助下，他已经成为一名无所不能的全才。

　　做领袖不是诺维茨基自己的选择，他儿时的篮球英雄甚至不是迈克尔·乔丹，而是低调得多的皮彭。诺维茨基过去很少为如何率领小牛前进担心，那时的小牛是芬利和纳什的球队，但是随着这两位好友的相继离开，他突然成了这支西部豪门的顶梁柱。

　　诺维茨基还记得自己成为常规赛MVP时的一幕，他穿着细条纹套装，头发上抹着厚厚的发蜡，正准备说几句笑话缓和一下现场的肃穆气氛。这时小牛老板马克·库班抢过话筒，几乎哽咽着称赞起诺维茨基的敬业精神来，德国人别无选择，只好跟着老板定下的基调郑重致谢。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我很难高兴得起来。”诺维茨基不像在领奖，倒像在道歉，“我们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赛季，过早告别了季后赛，我相信每个人的心情都跟我一样沉重。不过这个奖是根据常规赛的表现评出的，这让我接受它的时候少了几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