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年后中美乒乓外交见证人聚首 4位故人已辞世

　　37年前，那个名叫格伦·科恩的“嬉皮士”球员误掉了美国队大巴，受邀登上中国队大巴，这成为中美“乒乓外交”的“破冰”转折点，中国球手李富荣和美国球手蒂姆·博甘由此成为好朋友。37年后，在李宁品牌赞助美国乒乓球队的发布会上，66岁的李富荣和77岁的博甘在广州再次握手，37年的光阴让他们的友谊愈发深厚，当年的记忆还是那么鲜活……

　　本报广州专电 特派记者 张楠

　　【回忆篇】

　　1971年美国队访华

　　博甘：周总理很有外交魅力

　　“乒乓外交一直在持续，有的时候在美国，有的时候在中国，有的时候隔5年，有的时候隔10年。

　　让博甘印象最深刻的是见到周恩来总理，“周总理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机敏精明、彬彬有礼，很有外交魅力。我没有想到可以和他握手，这完全超乎我的想象。”游览了人民大会堂、故宫等名胜，博甘和李富荣等中国球员成了好朋友，此后一直保持联系。

　　美国队和中国队在北京打了友谊赛，博甘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比分，“但我记得中国球员都很友好。乒乓球在美国的发展很缓慢，中国球员比美国球员打得好太多太多，我们都很羡慕和欣赏中国球员。其实中国队的实力明明可以把我们横扫，但他们让着我们，比分很接近。”李富荣回忆道：“当时中国和美国的球员还配对打双打，气氛很融洽。”

　　在中美“乒乓外交”中扮演“破冰”角色的格伦·科恩，当时在美国队访华的成员中人气极旺，谈起这位已经仙逝的好友，博甘说：“他在比赛时系着红头巾，经常把一只脚放在球台上系鞋带，还喜欢跳过屏障，中国的观众都很喜欢他。”

　　1972年中国队访美

　　李富荣：访美之前担心手枪

　　谈到1972年的回访，李富荣说：“我们先是在加拿大访问，泛美航空公司派专机到加拿大机场来接我们，飞机的舱门上写着‘友谊飞剪号’，还有中国和美国的国旗。”

　　但是在去美国之前，李富荣其实有些顾虑：“去美国之前我有点紧张，我看过报道，听说美国的老百姓都有手枪，因为当时没有交往，所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担心能不能回得来。访问之后才知道，美国人不是用枪来欢迎我们的，而是用笑来欢迎我们。”

　　中国队带去了景泰蓝、竹帘画和纪念章等礼物，美国队也有礼物回赠，博甘说：“中国队在美国的第一站是底特律，当时送给他们的礼物是宝丽莱相机，但是中国球员都不接受这个礼物，我们都很不理解。一位名叫苏珊的摄影记者开玩笑说，相机和枪很相似，都是对着人，有位意大利摄影师早年用长镜头对着路上的行人拍，行人都很害怕。后来1979年我们去登长城，发现很多中国人都用相机了。”

　　博甘对1972年的细节记得很清楚：“尼克松总统在玫瑰园外接见了中国队，当他走回白宫的时候，他看到了我们美国队的队员，我们的一个球员说：‘总统先生，您不知道我们也在这里吧？’尼克松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当时我们真的有点嫉妒中国队。”

　　【追思篇】

　　“嬉皮士”科恩等4人仙逝

　　1971年之后，蒂姆·博甘多次访华，但在“乒乓外交”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格伦·科恩却已溘然长逝。昨天，老博甘非常伤感地告诉记者：“1971年我们美国队来华访问的球员和官员共有15个人，如今已经有4个人过世。我们都是多年的好朋友，我还经常和那些身体健朗的队友们见面聚会，来广州之前，我还和他们中的几个打过电话。”

　　谈起科恩当年错过大巴的故事，博甘呵呵笑着：“那是在名古屋世乒赛期间，一次训练之后，格伦错过了我们的大巴，结果一名中国球员邀请他上车，在车上庄则栋送给他一块有黄山风景的织锦，格伦很想当场回赠点什么，于是就翻球包，结果发现没什么能送得出手，总不能送一把梳子给庄则栋吧？于是格伦告诉庄则栋，他会过些时候再回赠礼物。”

　　“后来，格伦在名古屋地铁站买到了两件印有‘Let it be（顺其自然）’的红蓝白三色T恤，一件自己穿，另一件送给庄则栋，赠送礼物时引起了媒体的轰动。”博甘说，就是这样顺其自然的，美国队在世乒赛之后受邀前往中国访问。

　　19岁的“嬉皮士”科恩在受到周总理接见的时候，向周总理介绍了“嬉皮士运动”，周总理对他说：“年轻人要尝试不同的事物，祝你进步！”坐在火车上往来于北京、上海和广州，窗外的一切对于美国队来说都那么新奇，科恩说：“我真的相信生活很简单。”

　　这次来华，博甘带来了3本珍藏多年的杂志——1971年4月的《时代周刊》封面上有美国队队员在长城的合影，还有周总理和博甘握手的照片；美国乒协会刊《乒乓话题》的封面上是庄则栋和科恩在名古屋世乒赛上的合影；还有一本《生活》杂志，也有科恩的身影。

　　博甘说：“在北京，科恩看到毛主席的雕像就跑过去合影，当时他就穿着那件印有'Let it be（顺其自然）'的T恤，戴着大大的帽子，穿着花纹裤子，纯正嬉皮士打扮，他说希望这张照片能够登上《生活》杂志的封面，后来，这张照片登在内页上，他也很满意。”

　　“嬉皮士”科恩的故事在最后变得沉重，博甘说：“在格伦生命的最后几年，他在医院里接受精神病方面的治疗，还做了心脏搭桥手术，2004年三四月间，他死于心脏病，那时他只有53岁。得知格伦去世的消息，庄则栋联系不到格伦家里，就把电话打到了另一位美国选手格罗斯曼的家里，让格罗斯曼的妻子凯莉帮他转达哀思。”

　　●记者手记

　　37年的轮回

　　1971年访华，蒂姆·博甘在北京住在新侨饭店，也曾来到广州，那时候广州的机场在他眼中“小而荒凉”；2008年，博甘再次来到广州，近日会去北京，再次入住新侨饭店。在77岁的博甘看来，37年好似是一个轮回，有点不可思议。

　　当记者们看到鹤发童颜的博甘，居然有人惊呼：“这老头那么有型啊！”银色长发服帖地理在脑后，银色耳钉在他的耳垂上闪烁，蓝色西装让他看上去像一位意气风发的老船长，背着个红色小包，包里是他保存多年的记载“乒乓外交”的珍贵杂志。

　　作为中国乒乓球界的老朋友，博甘在1971年访华的时候有多重身份。1970年的时候他已经是美国乒协副主席，也是美国乒协杂志《乒乓话题》的编辑，1972年成为美国乒协主席的时候，博甘还在打球，虽然那时候他已经41岁。后来，博甘成为了乒乓球历史学家，他写了数百篇介绍“乒乓外交”的文章。

　　看到李富荣的时候，博甘伸出手指指着李富荣：“是你！”然后开怀大笑；看到徐寅生，博甘隔着美国乒协主席比特曼就和徐寅生握手，“又见到你了，我的朋友！”

　　博甘告诉记者，上一次参加乒乓球比赛，已经是2000年的事了，但这次来到广州，他还是不顾高龄一试身手。博甘搭档乔红，徐寅生搭档美国队员瑞恩，徐寅生组合获胜。徐寅生故意放小球，险些抻到博甘的腰，老博甘故作愤怒地冲上前去和徐寅生理论。

　　77岁的博甘并不服老，尽管他那两位身为美国乒乓球冠军的儿子都已经退役。他期望能再次来到中国，因为“1971年的中国之行改变了我的人生，中国很神奇。”

　　●背景资料·乒乓外交

　　1971年4月10日至17日，参加在日本名古屋举行的第31届世乒赛的美国乒乓球代表团，应中国乒乓球代表团的邀请访问我国，打开了隔绝22年的中美交往的大门，被国际舆论誉为“乒乓外交”。在第31届世乒赛期间，美国乒乓球代表团曾向中国乒乓球代表团表示，在比赛结束之后，希望到中国访问。4月6日，比赛已接近尾声，毛泽东主席作出决定，邀请美国乒乓球代表团访问我国。

　　4月10日，美国乒乓球协会主席、团长和运动员科恩等人抵达北京。周恩来总理对访问作了具体安排，指出这次访问对于打开中美关系的局面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此举对中美关系的突破产生了影响，被誉为“小球推动大球”。

　　4月14日，周总理在人民大会堂会见了美国、加拿大、哥伦比亚等国乒乓球代表团，并同美国代表团进行了长时间谈话。中美两国乒乓球队举行了友谊比赛，美国朋友还游览了长城，参观了清华大学等地。同日，美国总统尼克松发表声明，就改善、松动两国关系采取一系列措施。中美两国乒乓球队的友好往来，推动了中美两国关系正常化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