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特奥会诞生40周年 施莱弗改变智障人士世界

1968年在芝加哥士兵体育场，尤尼斯·肯尼迪·施莱弗宣布，第一特奥会开幕

　　在特奥会诞生40周年之际，《体育画报》将第一届年度运动家终身荣誉奖颁发给其创始人尤尼斯•肯尼迪•施莱弗，她用体育改变了智障人士的世界。

　　SI记者 Jack McCallum 图 CFP

　　1968年7月20日，在芝加哥的士兵体育场，尤尼斯•肯尼迪•施莱弗对着麦克风宣布第一届特奥会开幕。此时，距离她的弟弟罗伯特被枪杀只过去七周（罗伯特在洛杉矶Ambassador宾馆的厨房里被枪杀），而再过五周，风城芝加哥将陷入暴力冲突（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期间，警察和抗议者发生了激烈的对抗）。

　　暗杀和暴力冲突，对美国的政治走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士兵体育场的特奥会，则以另一种方式影响着美国。

　　当时，可容纳8 5 , 0 0 0人的体育场，只有不超过100名观众，参赛运动员约有1,000人，分别来自美国26个州以及加拿大，都是一般意义上的弱智人士，他们在施莱弗的带领下进入开幕式现场，施莱弗边走边喊出了特奥运的口号：让我胜利，如果我不能胜利，让我勇敢地去尝试。

　　芝加哥市长理查德•戴利出席了为期四天的赛事，他告诉施莱弗，“相信我，尤尼斯，这项比赛会改变世界。”

　　当时，很多人对这项比赛不以为然，大部分媒体对它只字未提，然而，施莱弗大胆预言：总有一天，全世界参与体育运动的智障人士会达到100万。她错了。如今，在美国的50个州和另外181个国家，有300万特奥运动员在进行训练。他们跑步、投垒球、举重、滑雪、打网球、滑冰。特奥会也分为夏季和冬季，下届冬季特奥会将于2009年2月在美国爱达荷州的博伊西举行，而下届夏季特奥会将于2011年在雅典举办。纪录片、《体育世界》（ABC的一档节目）、放学后的特别报道、电影、特奥会组委会的宣传以及口口相传，使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特奥会，也认识了智障人士的能力。正如施莱弗期望的那样，教育、医疗以及运动，改变了智障人士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改变了社会对他们的看法，甚至改变了一些法律。

　　2003年特奥会在爱尔兰首都都柏林举办，此后，爱尔兰修改了针对智障人士的歧视性法律。中国曾限制智障人士的活动范围，但现在他们已经受到充分的尊重，2007年特奥会在上海举办，当大屏幕上播放国家主席胡锦涛和特奥运动员一起蹦蹦跳跳的场面时，现场的80,000位观众热烈欢呼。30年前，俄罗斯宣布没有智障公民——他们把190位智障人士送到了上海。

　　在埃及，特奥运动员在金字塔前练习雪鞋走（冬季特奥会的一个项目），在战乱的伊拉克和阿富汗，智障人士曾经被锁在小黑屋里，现在他们可以在大白天出来踢足球。特奥会的发展过程中，经历过上百个大事件，还有成千上万的小瞬间。在加勒比海岛国圣基茨，一个年轻的智障男孩曾经把柚子往石头上扔，现在，他已经是一位地滚球运动员。在土耳其，一位父亲看着自己的智障女儿参加赛跑比赛，他流着泪告诉特奥会工作人员：“以前，我从来没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

　　特奥会，也正是施莱弗这样一位女儿发起的。她出生于一个富有而又显赫的人家，在九个孩子当中排行第五，她的哥哥约翰•肯尼迪是美国第35任总统，就是这样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儿，却致力于为弱势群体服务。是的，她也会时不时地动用家族关系网，1984年，爱荷华州的新参议员汤姆•哈金得到马萨诸塞州参议员泰德•肯尼迪的支持，施莱弗此后曾拜访过他，请求他支持特奥会的募款事宜，但她从来没有利用权势为自己谋私利，她只会动用资源去帮助那些被大多数人视为异类的弱势群体。正是因为她无私的工作，在特奥会诞生40周年之际，《体育画报》决定将年度运动家终身荣誉奖颁发给她。

　　不用我们为她歌功颂德，她所取得的成就足以证明她的伟大。

　　她的儿子、现任特奥会主席的蒂姆也给了母亲相当高的评价，“母亲的兄弟姐妹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说，“不过，她取得的成就是最高的。”“特奥会之母”已经87岁了，身体不太好，无法坐下来接受采访或拍照。她丈夫萨基恩特•施莱弗也曾不遗余力地推广特奥会。

　　“当我的父亲发现，妻子一门心思扑在特奥会上时，他也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蒂姆说。萨基恩特现年93岁，患有老年痴呆症。尤尼斯的精神仍然是特奥会的精髓所在。即便特奥会的主席不再是叫肯尼迪或者施莱弗的人，但特奥会也永远属于肯尼迪•施莱弗。

　　芝加哥举办第一届特奥会时，蒂姆还小，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现年49岁的他记得，夏天的早晨，在他们家所在的马里兰州洛克威尔，他从卧室的窗户望出去，就会看见很多木马和气球，孩子们在宽阔的草坪上嬉笑玩耍。他看见的是施莱弗夏令营，尤尼斯于1962年发起，让弱智儿童来这里度过一个美好的夏天。“父母对我们的身教多于言传，”蒂姆说，“当然，他们也告诉我们很多事情——不要懒惰、不要迷恋电视、不要傲慢无礼，不要浪费时间——不过，我们现在之所以积极参与一些有意义的社会工作，是因为我们亲眼看见父母是怎么做的，而且我们从小就从这样的工作中感觉到了快乐，而他们也总是乐在其中。”

　　尤尼斯之所以如此热衷于帮助弱智人群，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的姐姐罗斯玛丽，她患有轻度智力缺陷，1941年接受了脑部手术，此后，生命中大部分时光都在威斯康星一家为智障人士服务的机构里度过。（罗斯玛丽于2005年去世。）

　　尤尼斯曾经是一个不错的运动员（她最喜爱的运动是游泳、帆船以及橄榄球），可惜没能赶上好时候——20世纪30到40年代，女性参与运动的机会很少。同时，她也亲眼看到，智障人群的处境更加糟糕，社会没有给予他们足够的关注，更别说组织他们参加体育比赛了。因此，尤尼斯做了肯尼迪家族经常做的事情：向社会发起呼吁，同时身体力行地去实践。

　　“我曾经问过她，她的回答竟然是愤怒，”蒂姆在谈起母亲为特奥会奔走的动力之源时说，“她是一个坚强、雄心勃勃而又意志力强的人，但同时，她也多愁善感，而且富有同情心。她亲眼看见了姐姐的不幸，又参观了一些相关机构，看到那么多智障人士饱受痛苦。女人在体育圈都得不到尊重，更别提智障人士了，因此，她决定改变这一切。”

　　刚开始，尤尼斯借助肯尼迪基金会（该基金会由她的父亲约瑟夫和母亲罗斯发起），启动了一些帮助智障人士的计划。接下来，她发起了施莱弗夏令营，同时资助十几个类似的夏令营。1967年的一天，尤尼斯得知芝加哥打算为智障孩子们举办一次运动会。这个想法是安妮•伯克提出的，她现在是伊利诺伊州最高法院法官。尤尼斯对这个活动表现出了很大的热情，她募集了25,000美元，也正是在她的坚持下，比赛范围从芝加哥扩大到全国。1968年那一场比赛，标志着特奥会的诞生。

　　此后，特奥会不断演变，然而其宗旨始终没有变过：使人们更好地生活。最开始，特奥会的模式仿照现代奥运会。任何智力低于常人（比同龄人的智力水平低两岁或更多），且生活、工作以及社会交往受到严重影响的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年龄没有限制。

　　如今，特奥会又有了新的任务：通过运动提高社会关注度，使全世界智障人士享受到更好的医疗服务。“40年前，大部分智障以及残疾人都很短命，”一位路易斯威尔的牙医马特•霍尔德说，他专门为智障以及残疾人看牙，“很多人在青少年时期就死去了，因为没有人照顾他们。”过度肥胖以及牙周疾病都能引起致命的健康问题，而这在智障人群中很常见，然而他们很难得到及时的医治，原因有很多：社会不关心他们、交流障碍、医疗界缺乏针对他们的专门培训。“研究发现，81%的医学院毕业生从来没有接受过照顾智障人士的专门培训。”霍尔德说。他是非营利性的美国发展医学和牙医协会常务董事，也是特奥会的全球医疗顾问。“而剩下的那19%，平均培训时间也只有一小时而已。”

　　另一个医学现实是：约有40%到50%患有先天性唐氏综合征的人心脏格外脆弱，如果不及时治疗，可能导致过早死亡。如今，手术和药物治疗延长了19岁到60岁的唐氏综合征患者的平均寿命。

　　“特奥会现在所做的，”蒂姆•施莱弗说，“就是通过一项赛事，使体育、健身和健康发展计划在世界范围内得到推广。这是特奥会与刚创建时相比最大的变化。”

　　可以说，特奥会无论到哪里都大受欢迎。“特奥会改变了人们对智障人士的看法，”特奥会联络处负责人皮特•维勒说，“特奥会是一个号召力很强的组织，无论它到哪里，都很快被人们接受，无论你的宗教或者政治背景是什么。”在特奥会的历史中，发生过很多影响深远的事件，尤其是1975年的全美残障儿童教育运动，以及后来的美国残障运动——哈金正是该运动的主赞助者，这两项运动为残障人士争取了很多权利。20世纪70年代，特奥会在推广过程中也得到了很多名人的大力支持，比如影视明星苏珊•圣•詹姆斯，以及1960年罗马奥运会男子十项全能冠军拉法尔•约翰逊。

　　对特奥会倾注了最多心血的是尤尼斯。特奥会每前进一步，背后都有她的功劳。2007年上海特奥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衡量，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比赛结束后一两天，尤尼斯就给她儿子打电话，“中国这一届很成功，”她告诉蒂姆，“我们接下来要准备波斯尼亚那边的事情了。”

　　除了中国和波斯尼亚，特奥会还去过很多地方推广自己的发展计划。智障人的增长速度与世界人口增长速度一致。全世界有超过1亿9000万人存在智力缺陷，美国约有750万。相比于正常人，他们常常被欺负、被虐待、被忽视，也很难找到工作。

　　特奥会改变了很多智障人士的生活，这么说绝对不为过。施莱弗所做的事情，相当于把全体智障人士从被忽视和被歧视的深渊里解救出来。特奥会还有一个特别的贡献——将运动员和观众以一种特别的方式结合起来。在你看特奥会时，你看到的是一个个奇迹，那些曾经被贴上不幸、残障、弱智标签的人们，有了全新的身份：运动员。

　　尤尼斯•肯尼迪•施莱弗早就知道这些会成为现实，40年前她就已经预见了这一切。正因为如此，《体育画报》认为她是一位改革者，别人看见的是障碍，而她看见的是机会，同时，她发起了一场改变世界的运动。 ☐译 管秀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