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球星摇篮今朝败落 沈阳青少年足球几近萎缩

　　【核心提示】

　　２００４年中国足球先生肇俊哲、２００６年中国足球先生郑智、２００７年中国足球先生杜震宇，还有李金羽、李铁、肖战波……这一长串耳熟能详的球员都有同一个故乡——沈阳。在这里，他们完成了足球生涯的启蒙教育。

　　据沈阳市足协的最新统计，２００８年注册的青少年足球运动员已从最顶峰的１５００人直线下降至不足１００人。由于中国足球负面新闻不断、形象跌至谷底，中国足协盲目将足球推向市场，鱼目混珠的足校利字当头、废人无数，家长、学生远离足球已成事实……

　　市场的足校：

　　烧钱，毁人，终被抛弃

　　辽宁省鼎盛时期的七十多所足球学校目前只有高丰文足校、辽宁奥弘等少数几家在苦苦支撑。由前辽宁队球员庄毅投资的沈阳毅智足校当年是规模较大、办学相对正规的一家，而如今他在沈阳东陵区的校区已变成了一所大学的分院，很难找到足球的味道。原国家队主教练高丰文投资的足校目前仍在坚持，但与以前二三百学员相比，现在只有不到20人。沈阳市各足校招生困难始于２００２年，当年沈阳金德足校招生只有３人报名，这种青黄不接的情况一直延续到现在。成材率低、文化缺失是足校垮掉的根本原因。“孩子们真是一批批地被废呀！很难找到工作的他们成了地道的文盲加流氓。”一位基层教练回想自己昔日的学生还惋惜不已。

　　更为触目惊心的是，绝大多数以“盈利”为目的的足校在每年收到一至两万不等的学费后，孩子踢球怎样、学习怎样根本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如何克扣伙食费、训练费则成了足校经营者的主要心思。任何履历的人都能当教练、文化课更是形同虚设。到头来，当大批球技和学业都被荒废的废才成为社会负担后，利欲熏心、文化缺失、成材率低的市场化青少年足球最终被市场抛弃。辽宁省体育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梁殿乙说，大多数足校和家长都是抱着“一夜暴富”的心态进入青少年足球市场的。孩子没能拥有正规的校园生活，而是过起了“集中吃住、集中学习、集中训练”的三集中生活，而足校以盈利为目的、管理混乱，这种环境中根本出不了人才。

　　政府的体校：

　　失败，废黜，百废待兴

　　１５年的市场青少年足球走向失败，足球重回“举国体制”之声渐响，只能从零开始。梁殿乙说，辽宁省各市从足球职业化以来，就基本没有足球队了，这种空白一直持续到２００６年。沈阳市体校目前恢复了足球队，但苗子已大不如前。沈阳市体校足球队主教练杨年训长期从事青少年足球训练，他说，１９９１年那时候，沈阳市皇姑区体校仅贴出个招生告示，一天之内就有９６个孩子来报名。如今，只要能有人来踢，教练就像找到宝贝一样，根本没有选材空间。前一段他用私人关系找到几所足球重点学校，忙活了一大顿，只送来了４个孩子。在辽宁省运会金牌杠杆的引导下，不管水平高低，已有十个市恢复了青年足球队，但由于三级训练网中的县区体校已严重萎缩，少年足球的情况更加糟糕。以沈阳为例，只有和平区体校一家还在抓少儿足球，其他县区的足球教练大多待岗或转行，短时间内搭起足球的架子很难。

　　社会的学校：

　　选择，障碍，回归太难

　　业内人士指出，在我国现阶段，教育、体育分属两个不同的政府部门，导致校园足球的开展存在天然障碍。辽宁省体育局和教育厅在２００３年确立了２８所重点足球小学。２００４、２００５两年，全省的小学足球联赛搞得轰轰烈烈。但到了２００６年，随着队员们到了上初中的年龄，一支队伍的球员散落到不同的中学，队伍自然就解体了。而且从初中开始，孩子的学业负担越来越重，校园足球到了初中就很难维系下去。梁殿乙说，在目前的体制下，校园足球与竞技体育还没有结合点，在日本、韩国畅行的学校足球不能简单移植到中国。原沈阳金德队球员曲南男２００７年退役后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校园少儿足球上，他聘请的四名教练每天都会在沈阳市实验小学和２０５小学免费教小孩踢球。但即使有足不出校就能学足球的优越条件，能常年坚持的孩子也是寥寥无几。曲南男对记者说，实验小学的球队有二十几人，但每天训练都不能保证所有孩子都到，因为多数家长都希望孩子能多用点时间学习。记者在实验小学的训练场现场看到，出席一天训练的只有７名小朋友。

　　断了脉，就输掉未来

　　２００８年，昔日“十连冠”辽宁足球队在职业化之后遭遇第二次降级的厄运。而比二次死亡更可怕的是，在青训体系被摧毁后，辽宁足球队已后继无人。

　　辽沈大地一直是中国足球的沃土，无论是专业足球时代还是职业足球时代，辽宁籍球员都是各级国家队的半边天，散落在全国各地球队的辽宁球员更是数不胜数。但由于辽足俱乐部历任老板对后备人才的漠视，以及足球职业化后，体育部门传统的三级训练网在足球项目上的萎缩、消亡，辉煌的辽宁足球已断了血脉。

　　辽宁队在１９９５年降级时，时任辽宁省体委主任崔大林曾说：“花落自有花开时，蓄芳待来年。”当年崔大林之所以有底气，是因为专业足球时代，辽宁足球完整的梯队建设。果不其然，正是凭借张引十几年栽培的肇俊哲、李金羽等19７７、19７８年龄段球员，辽宁队不但重返甲Ａ、差点夺得１９９９年联赛的冠军，而且辽足通过变卖这批球员维系了十年的生存。

　　但当青少年足球也被盲目地推向市场后，辽宁专业足球的积淀荡然无存。辽宁省体育运动技术学院被称为“金牌工厂”，它为辽宁队培养的最后一批梯队是19８１、19８２年龄段，代表球员是王新欣和徐亮。之后，没了足球项目的“金牌工厂”没能再为辽宁足球培养一名良将。而在“一切向钱看”的中国式伪职业足球世界里，梯队则是最不受重视的一环，更何况是在一线队都一直动荡不安的辽足。到辽足俱乐部的足球学校，一年要将近两万学费，但学校办了几年，竟无一人入选辽足一线队。目前辽宁足球队的梯队基本处于荒废状态。一支19８９、19９０的队伍是辽宁省体育局无偿提供的。１１月末与辽足替补打了两场教学比赛，可用之人寥寥。除此之外，属于辽宁足球俱乐部的梯队等于零。

　　辽宁省体育局从２００６年重新打造青少年足球后，虽已搭建起19９３、19９４和19９７、19９８两个梯队，但这却是在荒废了１２年后从零开始的，其中有多少人能挑起辽宁足球的大旗，尚未可知。辽宁足球队在１１月２３日从中超第二次降级后，有人说，这是一次真正的死亡，因为这一次连未来和希望都输掉了。

　　失败，困惑，一点希望

　　中国的青少年足球到底怎么搞？是“举国体制”，还是“校园足球”？近几年一直在做不同尝试的辽宁省体育局的实践中，有失败、有困惑，也看到了希望。

　　辽宁省体育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梁殿乙说，从１９９４年中国足球职业化至今，辽宁省青少年足球的发展模式，以２００３年和２００６年为节点，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即１９９４年到２００３年的“市场足球”阶段、２００３年到２００５年的“校园足球”阶段和从２００６开始的“政府主导、多样化发展”阶段。

　　１９９４年中国足球一夜之间变成了职业化，辽宁省也和全国其他城市一样，一下子把一线队和梯队足球都推向了市场。一时间省市体校没了足球队，取而代之的是遍地开花、或大或小的足球学校。梁殿乙说，上世纪九十年代末，辽宁省除沈阳、大连两个重点城市外，还注册了２５家足球学校，全省足校在“鼎盛”时期，达到七八十家。很多足校小到只有一个教练、十几个学员。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和泡沫后，由于足校利字当头、成材率低、文化课形同虚设，在培养了一批球技和学业都荒废了的社会闲散人员后，足球学校在辽宁迅速死掉，“市场青少年足球”宣告失败。梁殿乙说，辽宁省体育局在２００３年就意识到，单纯依靠混乱的市场体系，不可能出现太多的体育人才。于是辽宁省的“校园足球”计划出笼。当时，辽宁省体育局和教育厅在全省确立了２８所足球重点小学，并开展每年两期的足球训练营，邀请肇俊哲、陈涛等球星与３００人左右的小学员们联谊，培养他们的足球兴趣，挖掘他们的足球天赋。２００４年、20０５年，涉及辽宁全省的小学足球联赛搞得轰轰烈烈。

　　绝收后，仍播种希望

　　辽宁足球“一代教父”张引说：“足球要从娃娃抓起，但这却是个无名无利、又苦又累的活。我带肇俊哲他们十几年，直到１９９９年有了成绩，大家才知道有个足球教练叫张引。”在沈阳，几个甘当“孩子王”的人在中国足球跌到最低谷时仍在播种着希望。

　　高丰文：足校守望者

　　在过去１３年时间里，前国家队主教练高丰文一直是辽沈地区足校的守望者。现在的高丰文足校只有不到２０名学生，而且都是不收学费的。高丰文说，今年这批孩子都不收学费，其实只要是苗子，我基本都自己掏钱培养，能出人才是我最大的心愿。办足校１３年，从高丰文手里练出了陈涛、杜震宇等知名球员，还有一批队员已出现在全国各地的甲级队中。相比其他滥竽充数的足校，高丰文足校正如老人家自己的愿望，出了人才。但由于大环境不好，足校也遇到了难以逾越的困境，幸好危难时刻，已经挑起沈阳职业足球大旗的东进集团及时与高丰文足校合作，避免了足校走向死亡的悲剧。

　　曲南男：校园践行者

　　在沈阳市实验小学和大东区２０５小学，每天下午都会各有十几个孩子围着足球奔跑。他们不用出校门、不用拿钱就能接受到正规的足球启蒙教育，而做这个“赔本”买卖的是前沈阳金德球员曲南男。在沈阳金德和上海国际踢了十几年职业足球的曲南男２００７年退役。一直想在少年足球上做点事的曲南男将目光瞄准了学校。

　　经过一年多的运作，他成立的春润华腾足球俱乐部得到了沈阳市实验小学和２０５小学的支持。两所学校提供场地，曲南男免费提供器材和教练资源，从此，有足球兴趣的４０多个孩子踢起了快乐的足球。

　　辽宁足协：扩大足球人口

　　辽宁足球能在计划经济时代缔造“十连冠”、职业足球时代贡献“９９黄金一代”，与“举国体制”完备的三级训练网有着密切的关系。虽然一下子回到二十年前的体制并不现实，但辽宁省体育局仍在努力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辽宁省体育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梁殿乙说，从２００６年开始辽宁省体育局就以省运会金牌为杠杆，依靠政府，依托市场，发展青少年足球，把省运会足球项目第一名记六块金牌，第六名还能记一块金牌，以这样的方式调动市地体育部门发展足球运动积极性。目前，辽宁省已有十个城市恢复了男女足球队，而且都有19９３-19９４、19９７-19９８两个年龄段的队伍。梁殿乙说，我们正一点一滴地扩大足球人口，这七八百个孩子就是辽宁足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