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奕
他开创了足球深度报道的一种方式,当时我还在一家地方体育报,同事们争论写法时时有说“谢奕就这么写人物的”“谢奕就是这样开头的”。那时,谢奕就是把足球写得人性写得专业的一个标杆,可是后来他突然觉得足球不好玩了,离开了,后面这点,我觉得和他有相似之处。
我一直觉得谢奕干《足球》可惜了,他更该是一家大型都市报的老板,或者像《南风窗》这种杂志的发行人。和枭雄严俊君不一样,谢奕是一个知识分子,他清秀的脸孔和瘦小的身材看上去有点像早年在黄花岗煽动民众觉醒,系着白围巾打着油纸伞的青年。但事与愿违,最早就看出“体制”问题是限制中国足球发展根本问题的他,到离开足球报另谋高就时也没能看到体制的变化。
谢奕很轴,我曾经看到谢奕在工体外和体育场工作人员吵架,那天比赛后都急着去新闻发布会,可是工作人员坚决不让从一个侧门通行,谢奕就和他讲道理,“按国际惯例就得从这门走,我们以前都这样的”,那工作人员不屑地看着他,用纯正的京片子说:“哪门子国际惯例,我这儿说不能走就甭想走,我说你丫看过几场国际比赛啊,你再多有我多吗”。当时工体刚刚打过几场大获全胜的商业比赛,世界尽在脚下的工体工作人员,当然看不起谢奕这个瘦小的知识分子。谢奕急得像一只豹子扑了过去,都鼻子贴鼻子了,我以为他要打架,结果谢奕对那工作人员说:“未必,未必”……这就是知识分子谢奕,当时我想,上去打丫一顿得了,你这么文绉绉的“未必”,对于混蛋一定是“未必治”。
刚才我以牲口比喻,严俊君是开拓者,所以他很像一匹冲锋的马,谢奕是继任者,更有韧性,所以他更像一头骡子。他私下几次讲过“中国足球没有希望了”,可他还得猛攻十强赛,强打世界杯,中间曾被阎世铎封杀过数次,一方面他对这些很是愤慨,一方面作为体制内新闻人,他还得反复周旋,直到把权力平稳移交给了刘晓新。
说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误解谢奕了,可能他并不像我想像中那样迂腐,他早看清楚中国足球的未来,他曾经对我说,“你难道不能写写文艺方面的东西吗,这样比足球更有趣”。现在,我才开始正式写小说了。
我和谢奕没什么交情,但有两次很感动,一次是我办《21世纪体育报》与合伙人不快,离开,他深夜致电,说:“虽然你是从足球报出来的,但我理解你只是为了当初给朋友的一句承诺,现在我很需要你,回来吧”;还有一次我因不满当时编辑部的一些做法几乎转会体坛周报,他和我在沙面一家酒吧长谈,和我母亲通了话……我毫不回避一个员工和单位之间曾经的恩怨,何况我这么轴的家伙一定做过不少错事,但我喜欢谢奕那种关键时刻像知识分子一样和你公平讲道理的样子,我们之间永远成不了朋友,但这样,足够。
谢奕是甲A时代最优秀的记者,写而优则总,然后又因为中国足球的衰落离开,他骨子里的清高,使他不想再当一头骡子,这样也好,否则中国媒体会多一头心神不定的骡子,少一匹日行千里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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