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昕成最强“乒乓沪漂族” 曹燕华忧心学生户口

　　又到世乒赛，又到了审视上海乒乓后备力量的时刻。

　　过去几年，若干“乒乓沪漂族”悄然涌入上海。在曹燕华乒乓球学校和俱乐部中，外地好苗子占据70%到80%，成才率也远远高于上海本地的孩子；在上海男队即将角逐第11届全运会的6人名单中，许昕、胡冰涛、尚坤和张洋都由“沪漂族”转为“新上海人”；但是还有很多“乒乓沪漂族”，因为难以获得上海户口而无法取得进入上海专业队和国家队的机会，他们苦苦等待了4年，至今仍在“漂”着……

　　“北漂”、“沪漂”、“深漂”，这些词不陌生吧？“乒乓沪漂族”，说的就是一群怀揣乒乓梦想来上海寻梦的孩子，他们在“漂一族”中绝对属于低龄。

　　1999年，这家民办乒乓球学校刚开张的时候，办公和训练用房不足400平米，乒乓房勉强摆放18张球台，只有8个球员、七八个教职员工，电视台第一次来拍摄的时候，校长曹燕华很难为情，因为球馆的背景黑压压没有人……熬过了最初夹缝里求生存的岁月，终于渐渐吸引来自全国各地的生源。

　　从“沪漂”到新上海人，他们闯出光明前途

　　上海队训练课要讲普通话

　　2002年，两个小男孩投奔曹燕华乒乓球俱乐部，他们都是江苏徐州人，是打架都会一起上的好兄弟，12岁的那个叫许昕，13岁的叫胡冰涛。2003年，许昕、胡冰涛的户口从江苏徐州转到上海，成为新上海宝山人。

　　而今，与市体育运动学校合作的曹燕华乒乓球俱乐部设有一线队和二线队（曹乒俱的一线队相当于上海“北区”专业队，上海“南区”专业队隶属于上海乒羽中心，基地在东方绿舟）——一线队12个人，只有4个上海孩子；二线队有50个编制，曹燕华乒乓球学校的三线队有120个孩子，外地小球员占70%到80%。在上海乒乓球的后备力量中，优秀的本土苗子相当罕见。

　　当时间“快进”到2009年，在中国男乒国家一队中，除了土生土长的上海人王励勤，3名小将许昕、胡冰涛、尚坤都是曹乒俱引进培养的“沪漂族”。19岁的许昕从小就受到刘国梁的看重，即将参加横滨世乒赛的全部3项比赛，削球手胡冰涛奇迹般地闯进高手如云的全国锦标赛八强，来自山西运城的尚坤与许昕同龄，未来也有无限可能。

　　在今年10月的全运会上，男团、男单、男双都具备争冠实力的上海男队也将出现“沪漂族”担纲的局面。6个选手中，只有王励勤和高欣是上海人，许昕、胡冰涛、尚坤和东北人张洋都是成功的“沪漂族”。其实早在4年前的十运会上，由曹乒校输送的黑龙江男孩刘杉就和王励勤搭档为上海队拿到了男双金牌，如今刘杉还在上海边打球边读书。上海男队老帅王家麟告诉记者，以前上训练课说上海话就可以，现在可要说普通话喽！

　　5月中旬全运会乒乓预赛就将揭幕，从报名项目上，完全可以看出许昕“接班”王励勤的趋势。男双王励勤和许昕配对，他们在去年上海冠生园俱乐部赢得乒超冠军时就曾战无不胜，而混双由许昕搭档上海本土的头号“花旦”姚彦。料想大力退役之后，“新上海人”许昕将成为上海乒乓球的新领军人物。

　　许昕，最成功的“乒乓沪漂族”

　　成名之后的许昕说：“如果没有曹乒，就没有我的今天。”这种说法并不夸张，江苏省的后备力量人才济济，如果留在江苏，许昕很难有出头之日。令曹燕华感到遗憾的是，“其实还有一个孩子，当时比许昕和胡冰涛的成绩还要优异，犹豫再三没有来上海，如今已经快退役了。”

　　许昕的成长之路相当顺遂，用曹燕华的话说是“万里挑一”。16岁进入国家二队，当年就升入一队，拿到全国U17男单冠军，又碰到了秦志戬这样高水平、负责任的好教练，天天盯牢原本有点懒散的许昕，从去年开始，成年的许昕知道该自觉了，于是爆发了。

　　即将开战的世乒赛，对于许昕来说，将是最真实的战场。在两年前的世乒赛中丢掉女单冠军的李晓霞，也错失了北京奥运会资格，如今她感慨“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足以说明中国乒乓球队竞争的惨烈。要想在伦敦奥运会赢得一席之地，许昕这次世乒赛没有退路。

　　要在世乒赛男单出头很难，因为很少参加国际大赛的许昕并不是种子，他在昨天的抽签中与王励勤、陈玘、日本名将水谷隼、新加坡“一哥”高宁抽在了同一个1/4区。男双的希望要大于混双，许昕/马龙的组合去年两次夺冠，曹燕华说：“从去年到今年，许昕实际上是中国队双打最出色的，将来奥运会团体中也有双打，如果能发挥双打的优势，他就非常有希望挤进伦敦奥运会的1/3。”

　　许昕的未来，无疑是“乒乓沪漂族”中最光明的。可无论是“老板”曹燕华还是上海男队主帅王家麟，他们都觉得许昕还欠缺一点踏实，需要向3个人学习——

　　第一个是邓亚萍。曹燕华说：“许昕很像我年轻的时候，打球挺灵，爱打比赛，不靠死练。我希望他不要走我的老路，我15岁当主力，太自信了，努力就不够，脑筋动得少，没有新东西出来，很快就被人家适应了，被人家当靶子打。如果许昕能像邓亚萍那样，本身打球非常灵活，又加上努力的话，不成功是不可能的。”

　　第二个是王励勤。曹燕华认为，许昕和王励勤是不同类型的两种球员——对于总是自信满满的许昕，需要对他实行“高压政策”；始终对自己不满意的王励勤，则需要多多被鼓励。王家麟说：“许昕和王励勤的年龄几乎相差一轮，这12年的经验是用心血换来的，许昕只要不浪费未来的几年，他将来会像王励勤一样成功。”

　　第三个是马龙。都是秦志戬的徒弟，又是双打搭档，曹燕华希望许昕能向好兄弟马龙学习：“马龙的刻苦无人能及，许昕要是能吸收他一半的踏实劲头，他还能突飞猛进。用马龙教练会很安心，他有多少东西都拿出来，不会大起大落，或许也不会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而许昕经常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但也可能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吓，还不够成熟。”

　　另三位“沪漂族”也有大好前程

　　除了许昕，其他由“沪漂族”转为“新上海人”的前途如何呢？

　　生于1985年的张洋，已经很难再成为国家队的主力，不过他还能再为上海男队和乒超联赛征战多年，去年上海队乒超夺冠，张洋出场虽然不多，但也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18岁的尚坤今年就能打上乒超联赛了，曹燕华帮他联系好了新升级的河南队，打上乒超意味着收入和经验值的提升，左手横板的尚坤在国家队将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20岁的胡冰涛是削球打法，并不是每个削球手都能像丁松那样一战成名。胡冰涛还没有机会打乒超，收入少，家里条件又不好，不久前，懂事的胡冰涛去阿联酋打了一个赛季俱乐部联赛贴补家用。去年，胡冰涛已经成为上海交通大学管理学院国际金融专业的学生，许昕也将在今年成为他的“学弟”。

　　他们不知未来漂向何处

　　4月22日下午，上海沐浴着暖洋洋的仲春日光，厚厚的窗帘将上海体育运动学校的乒乓馆与外面的世界暂时隔开。每张球台都有孩子在练球，十岁出头稚气未脱的，大多是二线队的，也有一批大男孩已经出落成大小伙子的模样，他们是一线队的，或者是“准一线队”的。所谓“准一线队”，就是属于二线队编制、跟随一线队训练的孩子。

　　角落里的那张球台，两个帅气的大男孩练得虎虎生威，在这对好兄弟中间隔着的不光是矮矮的球网，还有一种说不清是“命运”还是“运气”的界限——界这边的徐州男孩祁振宇，已经拿到上海竞校的学生户口，前不久还进入了国家集训队，正在“排队”等待进入上海一线队；界那边的哈尔滨男孩杨啸，等待4年也未能获得上海户口，他的未来不知会“漂”向哪里……

　　“我的这条路，真的比较背”

　　“我的这条路，真的比较背。”这是17岁的杨啸对自己乒乓之路的注解。

　　9岁时杨啸就离开黑龙江哈尔滨的家，到河北的一家俱乐部打球，他笑着说当时自己只是为了“逃出爸爸的魔掌”，希望独立自由。11岁的时候他到了八一集训队，因为这次集训要选拔最优秀的一个孩子进入八一队，4次比赛，杨啸打了3次第一、1次第二，可是最后进入八一队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压根没有参加这次集训的被“内定”的孩子。

　　后来，八一队教练推荐杨啸到上海曹燕华乒乓球俱乐部来打球，13岁的他就只身来到了上海，一呆就是4年。4年前他是二线队编制，4年后仍旧是，在跟随一线队训练的十五六个二线队孩子之中，17岁的杨啸是年纪最大的一个，但他仍旧和10岁出头的小朋友们一样交着伙食费和训练费，而不能像一线队编制的队友那样领取工资。

　　是因为杨啸打得不好吗？不是！其实他已经在代表曹乒俱参加甲B比赛，而且是表现最出色的一个，之所以没有出头之日，是因为在杨啸来到上海之后不久，外地小球员进入上海户口的政策突然变得严格，他苦苦等了4年，从13岁到17岁。

　　提起杨啸的事情，曹乒俱教练卞直琪带着惋惜的口气：“他的打法很凶狠，右手横板两面反胶，可惜了……”即使如此，杨啸还是经常和16岁的祁振宇一起加练，他说：“累也是一种享受，没有几年好练了，那些不顺利的事，我早就想开了。”

　　“以前会幻想，幻想可以凭借实力进入一线队，现在懂事了，要认真考虑自己的未来。哪条路都可能走好，也可能走不好，关键是不能失去理智。”对于未来，杨啸有很多种设想，专业队的这条路因为户口问题是走不通了，可他还想一边读书一边打球，“球不能丢。”

　　“我害怕对不起孩子和家长”

　　和杨啸的交谈，让记者感受到了他的倔强和无奈——这是一个正在和命运较劲的孩子。杨啸独自去练发球了，记者和16岁的祁振宇聊了起来，气氛就变得柔和多了，“去年我有了上海竞校的学生户口，我的打法和杨啸一模一样，其实他比我打得好，我比他……幸运一些吧。”

　　即使如此，祁振宇还需要“排队”等待进入上海一线队编制，曹燕华说起这件事就很焦急：“已经连续第3年报上去了，进得了国家集训队却进不了上海队，孩子不能再等了……”不过，祁振宇自己对于未来还是比较乐观的：“爸爸特别希望我进专业队，我还会继续向上爬，希望能进国家队，进了国家队将来才可能去名牌大学读书。”

　　和祁振宇一起等待的，还有15岁的石铭禹，这个黑龙江男孩也在“排队”，只有进入了上海一线队，才有进入国家队的机会。石铭禹正在参加全国U17比赛，和其他12名同样1994年出生的男孩打对抗赛，“希望U17打好了会有更多机会，可以进国家队吧。”

　　与陷入瓶颈的杨啸相比，祁振宇和石铭禹是看得见曙光的“沪漂族”。过去4年，曹燕华一直在为这些有实力却徘徊在一线队之外的孩子而焦虑：“本来规定外地户口的孩子要进上海一线队，必须要打到全国前三，那只能到奥运会队伍里去找！放宽到全国前八，那只能到国家队里去找！放宽到全国青少年比赛取得好成绩，仍旧是很难的，其他省市若是发现了这样难得的好苗子，还会放他们来上海吗？拿来就用的好事情是没有的。”

　　“4年了，1995年到1998年出生的好苗子都冒出来了，可是1992年和1993年的外地孩子都不能获得上海户口、进入上海一线队。家长那么多年的心血和孩子的努力，孩子一直在长大，等不及了！我害怕会对不起这些孩子和家长……”曹燕华因此而忧心忡忡，“我们给了上海学生很多特殊的优惠政策，但对外地的孩子我们同样也要负责，在政策不出现松动的情况下，该如何实现俱乐部的持续发展呢？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