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女生

　　此去经年的繁华总是在无意间流逝，初夏早晨的宁波大学农贸商业街，洋溢着大学校园里行云流水的轻快。烟花春晓的季节已经过去，6月的热风带着港城独有的湿度吹拂着发梢，北京周晨、上海黄恬馨、江西罗维，三位性格迥异、出处不同的女孩子因为同一个目的汇聚在一起。

　　她们是宁波大学最普通的大学生，进出宿舍，进出自习室，紧接着还会进出招聘会，似乎在白开水般的日子里不断磨合现实和理想的关系，回应着心灵中某种介于“能”与“不能”的讯息。偶尔，仅仅是偶尔，斜插在书包里的那块球拍会提醒，她们的生活已经离不开那个小小的白球。

　　周晨：我就是前浪

　　上午上课，下午训练，晚上接着上课，21点回寝室看两集韩剧，光阴是把利剑，随手就把周晨的过去和现在斩成毫不相干的两截。

　　第一次见到周晨，娇小的她正穿着运动服、扎着头发在球桌边和小队友练球，干脆利落，像一名青少年宫教小孩打球的姐姐；第二次见到她，已换上一件黑色小礼服，袖子边是讨巧的小蕾丝，略卷的披肩长发，给人一种熟稔的温婉气息。

　　她有过无限繁复和流浪的生活，现在安安静静地在这所学校读书、背单词，除了偶尔给球拍贴胶皮，熟练并职业的手法昭示出她曾是一名职业乒乓球手。

　　10年前，周晨在北京队打球，现在的中国女乒一姐张怡宁是她当时的队友，“后来打到瓶颈，水平怎么都上不去，就想换种生活”。于是辗转到了德国，投靠自己的叔叔，打德丙联赛，自然是横拍立马摧枯拉朽，“一个月能赚500欧元”。问她生活艰辛吗，她微笑着说：“够用了。”打了一个赛季，周游了德国很多地方，最感慨的是德国对待乒乓球的态度，“大小有30多个级别的联赛，非常正规。”

　　粗线条的德国没能吸引住柔弱的北京姑娘，于是又转战郁金香的国度——荷兰，这回是打顶级联赛。“比赛打输了，老板会骂人。”长吁一口气，一副风尘仆仆的漂泊感。

　　德国古森冰冷的巨大城堡，荷兰远近疏陈的长街短衢，都没留住周晨，于是浪迹天涯后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家，选择安静生活，选择读书。

　　回忆起在国外的那段日子，周晨对巴塞罗那情有独钟，取了个网名就叫“巴塞罗那的阳光”，自由穿行着梦想。周晨说，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有书读、有球打，很满足。带队的张教练非常赏识周晨的心态，夸她稳得住，打球很聪明。周晨倒谦虚起来：“我是前浪，已经死在沙滩上了。”

　　都说打乒乓球的人很聪明，周晨也不例外，水瓶座的冷静和理性在其身上一览无余。听队里的小队员说，周晨已经修出第二学位——金融学。“以前在北京队，经常有银行邀请我们出去打比赛，以后可能会回北京的金融系统找工作，所以就先学起来了。”小女生的路踏踏实实，看得远，做得近。

　　不久前的横滨世乒赛，成为周晨最关注的比赛，问她平时比赛看得多不多，摇摇头；再问她和张怡宁那批队友联系多不多，继续摇头，过好一会才说：“以后就算毕业了、工作了，我也会一直打乒乓球。”仿佛何勇在《幽灵》中的念叨：他们都不在了，但我想念他们。

　　黄恬馨：我就是狠

　　宁波大学东门口，树影扶疏，浓荫的小道后露出一座破旧的体育馆，楼梯转角扶手的油漆已经开始斑驳，对面是一个正规的人造草皮足球场，前绿城球员吴伟正带领宁波大学校队“遛猴”（一名球员抢，数名球员传球的游戏）；体育馆楼下有几张简陋的水泥台，乒乓球队正在训练，留着短发的黄恬馨大汗淋漓地夹杂在人群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夏天的味道。

　　张教练很不好意思地说：“宁大乒乓球队（又称临海大峡谷漂流乒乓球俱乐部）是全省第一家大学生职业队，但我们的训练条件不是很好。”“那年全国大学生联赛，和中国农大住在一起，大家聊起训练环境，我们球员张嘴就说我们都在水泥台上练，对方都愣了。第二天双方场上见真章，她们又愣了，被黄恬馨打愣了。”

　　黄恬馨是宁波大学乒乓球打得最好的女孩子，专业出身，打过全运会，得过多少第一她自己都忘记了，写个人简历里的“奖励”总是要另附一页。

　　“我打球比较狠。”黄恬馨坦言。而据她队友说，她在打球时有一口把人咬死的勇猛。“运动员嘛，都好胜的。”黄恬馨故意大大咧咧地说，殊不知博客里“我就像个小丑，总是自欺欺人”，“今天下午练完球，出门走路低着头，直接撞到大铁门，头顶肿了个大包”的语句早已揭发她——这其实就是个小女生。

　　看希区柯克的悬疑，看人骨拼图的血腥，跟着学姐周晨修第二学位，在过去那些浅薄的伤春悲秋中，这个1990年出生的小女生在长大。问她打了这么多比赛，哪一场记忆最深刻，良久她发过来一句话：“参加亚洲中学生运动会，第一次在国外，看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认真得不像一个90后。

　　人生如路，总是在荒郊野外中走出繁华的风景来。

　　罗维：我就是90后

　　就像家里最小的女儿，总是最受父母的疼爱。1991年出生的罗维是乒乓球队里年纪最小的宝贝，无论是队友还是教练都很喜欢她。10岁在上海读书、练球，先后拿过上海青少年组第一，全国青少年组第二，17岁考大学，又拿了全国大学生混双第五。用前面周晨的话来打趣，这个小姑娘就是传说中把她拍死在沙滩上的后浪。

　　和她聊恋爱话题，她嘟着嘴说，学校的男孩子都好老呀。禁不住队友爆料，原来她和隔壁中学的高中男孩倒是很玩得来，原因是：同龄人。

　　三个女生她最小，天真活泼，18岁的小女生下学期才大二，“我要当学姐嘞。”就像华山派的小师妹岳灵珊，受尽宠爱还嫌不够，满心想找个师弟尽情欺压。听说曼联7月26日来杭州，她世事占尽地说：“我要去看C罗。”原因是：他名字里也有“罗”字。教练冷冷地在旁说了一句：“那时你在封闭训练，飞去吗？”场景幽默得像一幕话剧。

　　风华正茂也会说愁，去年大学生锦标赛16进8的比赛，场上被打得稀里哗啦，场下哭得稀里哗啦。至于球风，“我现在是快乐乒乓！”

　　□本报记者 聂磊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