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未成，拂衣去

　　对于特立独行的天才，人们从来都怀着宽容的态度。只不过这一次，李世石可能走得太远了⋯⋯

　　文 陆晶靖

　　李世石走了。一年半的时间里，他不再参加任何国际棋战，也许时间还会更长。刚刚结束的LG杯和亚洲杯比赛中，李世石草草落败，就这样暂时告别了自己的巅峰岁月。聂卫平说：“我很不喜欢李世石。和他棋风类似的人，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而曹薰铉的看法是：“自己不喜欢就不做，如果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那么世界将会成什么样子？”

　　两位中韩围棋泰斗的话也许不能完全概括李世石，但也许可以帮助我们略微拨开一点围绕在李世石周围的迷雾。最能代表棋迷心情的一句话应该来自李世石的妻子金贤珍：“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围甲联赛头号外援、富士通杯冠军、韩国围棋第一人。生在这个青年才俊辈出的时代，是李世石的幸运；他再也不会面临大竹英雄、武宫正树、林海峰们在师父面前谨言慎行的生活，也不用担心过分的招法会招致本因坊家族的猛烈批评。而棋风和他类似的日本围棋巨匠坂田荣男，仅仅在前辈棋手复盘的时候插了几句嘴，就被名宿安永一怒而掌嘴。坂田说：“这记耳光，改变了我的一生。”

　　没有人给李世石耳光，即使给了，他也不会记得。1990年，在著名围棋教头权甲龙家，因为饭菜不对口味，不到10岁的李世石开始绝食。个性强硬的权甲龙起初不以为意，但这个孩子丝毫不动碗筷，就这样持续了6天。最后他终于得到了自己喜欢的饭菜。4年后，这个11岁的小孩因在一场普通的道场对抗中被排到四号位置，愤而出走。后来被父亲追回，在威逼下在权甲龙面前悔过，才得以逃脱被逐出师门的命运。8年后的2002年，飞禽岛少年已经扬名天下，任性的结果，再也不是一份悔过书那么简单：在电视转播和所有观众空等了15分钟后，他打来电话宣告弃权。

　　李世石冲动的背后， 是哥哥李相勋七段忙忙碌碌收拾残局的身影。李相勋并非专业新闻发言人，也不擅于公关交际，他只能在天才弟弟的阴影下，用他并不擅长的方式来打圆场。而这份苦心孤诣，也许只是杯水车薪。李相勋说，当时只是考虑到李世石在韩国联赛的赛程和中国围甲存在冲突，李世石国际棋战繁多，也无法长期奔走在两国之间，才出此下策。

　　虽然韩国棋院并没有强制本国棋手参加联赛的规定，但退赛带来的反响让两兄弟始料未及。韩国围棋教父曹薰铉对李世石进行了极为严厉的点名批评，在韩国棋院内部的投票中，处罚他的声音也占了绝对多数。和目前如火如荼的中国围甲联赛相比，金融危机冲击下的韩国围棋联赛已经是风雨飘摇，先后有四支队宣布退出。在韩国棋院多番努力下，才有3个新赞助商加入，其中包括李世石的家乡新安郡队。

　　而李世石家乡队之所以选择进入前途并不看好的围棋联赛，最大的原因就是李世石。李世石是这个偏僻的小岛的唯一骄傲，在他的家乡，人们专门为他修了一座李世石围棋馆。这种礼遇，连中国的聂卫平、日本的大竹英雄、韩国的曹薰铉，都没有享受过。而李世石的退出，也让他的家乡队萌生退意。参赛队伍太少，联赛没有赞助难以为继，所有参赛的棋手都将丢了饭碗。

　　棋院投票结果不具有直接处罚权，这一结果可能也只是失业浪潮下棋手焦灼心理的一个投射，但这再度刺伤了李世石敏感的心。留下一封信后，李世石不辞而别，哥哥李相勋再度被迫为他的坏脾气收官。

　　在他的解释里，我们看到了一个被父母责罚后自暴自弃的孩子：李世石得知韩国棋士会的投票结果，非常难过，决心停职。李相勋的圆场打得勉强，像一个苦苦支撑的对局者。他强调李世石并非有意与韩国棋院对立，状态不佳也是停职的重要原因。而从始至终，李世石没有出面作出任何解释，连最终宣布退隐的新闻发布会，也只有哥哥一人在场。

　　这番弃子归隐，李世石将至少损失10亿韩元的对局费，而已经三番五次表示不会有任何硬性处罚的韩国棋院，得到的只是一个无言的结局。历史上，就算是吴清源、木谷实、藤泽秀行这样的大棋士，也从来没有如此无厘头的先例。在面对采访时，中国围棋第一人古力说： “ 怎么评价他的退出？我只能说他是天才，而我不是。” ☐ ［谢锐、范遥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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