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要离开的时候，一切就会上升到政治高度；当你索要应得的报酬时，就变成了平民。”2009 年7月，辽宁队成为中甲半程联赛冠军，电话另一端的肇俊哲谈起过去的那个冬天的绝望语气平和，颓废失意早已烟消云散，“不过，就当我重新回到起点吧。”

　　文 李响

　　2002年初春，北京某酒店咖啡厅。

　　出席完某时尚活动的米卢、江津和江津的几个圈内朋友谈笑风生。话题突然转到了刚刚宣布的世界杯集训名单。“那个辽宁队的中场球员很好吗？十强赛前很多人就在我耳边不停地说他的名字，好像没他我们就不行了呢。”米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江津憨憨一笑，“你说肇俊哲吧，他是不错呀。”

　　“与李铁相比呢？”米卢继续追问。没等江津回答，他身边的友人发了话，“进攻比李铁强，防守也不输给他。”听到如此答案的米卢低头陷入沉思，一分钟后抬起头仿佛自言自语：“那我当时怎么没召他呢？”江津调侃，“犯傻了呗。”一阵哄笑声惊醒若有所思的米卢，老狐狸立刻作愤怒状，“哼，冲你这态度，我让你到中场打替补去。”

　　未经历十强赛却直接出现在世界杯赛场上，纵观中国足坛，恐怕只有肇俊哲一人，也足见米卢对他的赏识。离开中国几年后，回到北京的米卢还特意跑到沈阳为肇俊哲组织的义赛捧场。

　　无论是在米卢还是其他人眼中，肇俊哲都是勤恳敬业的。辽小虎众人，李铁特立独行，李金羽也偶尔脾气火爆，张玉宁更是“冷面杀手”，只有被人称作“小肇”的他从来没有是非，人缘极好。在满是形形色色大佬的国家队里，他和大连帮、北京帮、上海帮都相处得相当融洽。

　　小时候的肇俊哲性格倔强，与李霄鹏、祁宏等人一起集训，由于个子最小，总是站在队伍的最后。岁数稍长的李霄鹏们喜欢逗他玩，他永远不示弱，即使被逼急了，眼里的泪水也不会掉下来。十强赛是肇俊哲心里永久的痛。他的太太刘涛到现在也无法忘记，出线的那个晚上，两人在朋友家看完电视直播，走在沈阳的大街上，穿行在狂热兴奋的人群中，肇俊哲那一脸的失落如此的鲜明，然后她听到那句至今令她心碎的话——你说一个好球员，现在应该在哪儿呢？

　　2002年，从韩日世界杯足球赛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肇俊哲都没意识到，中巴之战里，他的那个打在横梁上的球有多么让人遗憾。直到两年后，中国队在广州与世界杯擦肩而过时，他才在刹那间感受到了当年那个横梁的重大意义。从那一刻起是无数次的懊悔叹息。

　　回忆起当初中国队与巴西队比赛前，肇俊哲欣喜地在电话里告诉刘涛：明天你老公就要闪亮登场啦。而刘涛按照父母的叮嘱，特意在自己手脚上套了四个红包，看完了整场比赛，打在横梁上的球让她激动得趴在了地上。

　　肇俊哲与刘涛的恋爱一帆风顺。在北航作空姐的刘涛是个快人快语的直爽女孩，肇俊哲每每模仿起老婆，面部表情瞬间变得憨傻呆滞，紧接着一句注解——看她那吃相都透着傻气。按照肇俊哲的逻辑，老婆是傻人有傻福。2002年5月，北航一架从北京飞往大连的飞机坠入大海。得知此消息的肇俊哲正在昆明随中国国家队集训，拿起电话听到刘涛的声音，眼泪差点掉下来，大喊一声：咱别干啦。刘涛哭了，她确实心有余悸，原本她就在那个航班当值，却因为有事和同事换班，幸免于难。

　　大家都知道生活中的肇俊哲正直仗义，足球场上的他聪明勤奋，却少有人了解他的多才多艺。一首《白月光》唱得深情细腻，颇有张信哲的味道，他的嗓音也的确和张信哲有些相似。他最喜欢到北京与徐云龙等人K歌，遗传了父母文艺细胞的徐云龙也是卡拉OK迷，二人实力相当，自然一拍即合。

　　2006年世界杯前夕，我去沈阳采访他，彼时超级女声大赛如火如荼。饭桌上的肇俊哲学起李宇春的舞姿惟妙惟肖，引得众人喝彩。不过，他郑重其事地声称，他最喜欢的是张靓颖，还发送了许多短信支持她。

　　肇俊哲与辽宁足球的恩怨、起落仿佛是他人生的主旋律。他曾经站在辉煌的顶峰，然后随之慢慢堕落、跌到谷底。他曾经挣扎，试图离开，却每每被感情和现实牵绊，换来最终的妥协。

　　3个月前，他过了30岁生日，儿子在6月也满了两岁。他似乎一下子成长了许多，他将30岁看成他人生的转折点。无论足球如何沉浮，他发现自己都无法毅然选择离去。于根伟、李明、李霄鹏退役后的道路给了他很大启发，无论是当教练还是进机关，他觉得自己都有能力应对。何况，以辽宁队现在的势头，冲超有望，他真想再好好踢几年。

　　当了爹的肇俊哲现在最大的乐趣是看儿子踢球。儿子好似继承了他的天赋，只要看见球就要上去踢。虽然只有两岁，已经去球场看过很多次比赛了。回到家后，要么练习铲球，要么将球对着桌子腿练射门，然后大喊“进啦”。

　　“ 如果真有天赋， 如果以后中国足球环境稳定了，我就让他踢球，否则还是去念书吧。”已经从“小肇”变为“老肇”的他，慎重地开始为儿子的将来做了筹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