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大战的那天晚上,北京城市因为足球升温。光是工人体育场附近就聚集了60000名球迷,他们从各条道路向工体集中。
正如大家所预期的那样,这并不是一场商业作秀。开场没多久英格兰凭借尼克·巴姆比的一粒进球轻松取得领先。
体育场内的噪音如此之大,场上奔走的球员能够听到替补席上教练发出的指令吗?你们猜他们肯定能。
事实上,维纳布尔斯整场比赛都在不停地指挥球员,他的信息是通过靠近替补席的一个中场球员传达到场上相关的球员。这有点像一个管弦乐队的演奏。
我记得他始终在重复一句话,“要过他,过他!”目的是想让左边路的史蒂夫·麦克马拉曼往前压,可是,麦克马拉曼似乎并不听话,他非但没有往前压,反而往后撤,并且得球之后把球传给附近的后卫。维纳布尔斯看上去并不高兴。
维纳布尔斯几乎对场上每个球员都有过传话,但是只有一个人例外:加扎。
可能是因为加扎在场上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但更大可能是因为维纳布尔斯十分了解加扎在场上的一举一动。几分钟奔跑下来,加扎满脸通红发亮,他奔跑积极,中路断球,英格兰队的每次进攻都跟他有直接关系。下半场他自己得了一个精彩绝伦的进球。
加扎的体能已经完全耗尽,但是他的意识和敏锐的洞察力在90分钟比赛中的作用依然至关重要。这是中国队需要看到的,或者说需要揣摩的,踢球对于这样的球员来说应该是一种全身心的享受。
英格兰队的精湛技艺折服了看台上的球迷,但是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又转回到中国队,看台上的气氛也发生改变。随着英格兰把场上的比分改写为2比0,并且继续完全控制场上局势,给球迷的感觉是他们的第三个进球近在咫尺,而非中国队有机会扳乎。这时看台上的某个角落一个球迷的叫喊得到了其他球迷赞同。
不一会儿,整个看台上的观众都加入,“戚务生,下课!”他们齐声喊着。
那时,我还站在英格兰替补席附近,大卫·普拉特等球员对看台上发生的一切非常迷惑。
“他们在喊什么?”当看台上的喊声越来越大的时候,他问我。
“他们要求主教练下课,”我回答说,“他们对自己球队的表现不满意。”普拉特的脸上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什么!”他带着一脸不解,“中国的职业联赛才进行了两年。我们的职业联赛已经超过百年了。如果中国球迷在这样的比赛中就放弃,那么中国的足球永远走不远。”
又过了一会儿,人群对中国队的不满情绪有些变本加厉,开始喝倒彩。每当英格兰队带球进攻时,他们呐喊助威,可是中国队每次触球,球场内回荡震耳的嘘声。作为一个中国队的球员,此时应该感觉像地狱。
英格兰队最终3比0拿下比赛。一周以前还在以“傻逼”羞辱罗马里奥的中国球迷,这次在面对自己的球队无法破门时居然喝倒彩。如果说那天晚上有所谓的傻×,中国队的球迷将会首当其冲。
中国足球泡沫被彻底挤破
比赛结束后,我们冲进了场内欢呼,在中央电视台架好他们的摄像机之前,我趁机带着北京电视台的记者们对英格兰国家队做了现场采访。
采访到手之后,同事们就撤了,我走到场中央,然后给BBC做了一个事先要求的比赛播报。我记不清当时说了些什么,但是我确信比分说对了。
工体不败的纪录已经被改写,北京国安队在后来的一些比赛中也相继败北。0比3不敌那不勒斯队,l比2输给马拉多纳领衔的博卡青年队,这个麻烦不断的男人来北京的惟一贡献就是调戏采访他的女记者,其中就包括我们派去采访他的女同事。
英格兰队给中国队的那场教训可能伤了只喜欢顺境的中国球迷的心,可能把中国足球拽人了另一场信心危机,但我知道结果只有一个。中国足球只有经历一场由下而上的改革才能改变现状。
英格兰队跟其他取胜的球队一起给中国足球上了课,我开始思考中国足球需要从外部给予认真的帮助。几天后,中国队出访欧洲,被荷兰队击得有点溃不成军。随后又被乌拉圭主场逼平,输给巴拉圭,客场不敌韩国队。中国足球之前积聚的泡沫彻底被挤掉。
1996年亚洲杯在阿联酋举行,中国队闯进四分之一决赛,但八强赛不敌沙特。沙特队在中国队2球领先的情况下最终以4比3翻盘。中国队的崩盘多少反映球员缺乏信心,这跟他们在国内的足球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随着英超赛季进人1996年底圣诞节的关键时期,我开始思考所有跟足球、媒体、中国相关的问题,或者中国、媒体以及足球,抑或中国足球媒体,到底是哪一个排在前边?什么原因?使我深陷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而我现在所做的又是什么?难道仅仅是通过电视把欧洲足球当作一种鸦片输送给中国的大众,而不去强调真正的问题所在?
所有萦绕在我的脑海的问题糅合在一起,促使我沉淀下来去更深地追索足球的历史,试图从中找到一个地点或者时间点,或许可以让中国人认识到足球的本质是一项人们自己的运动。
我来说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