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想晨跑，发个短信给我13938163156，我可以天天叫你。只要你不放弃，我永远不会放弃，只要你需要我就做，因为我能够做到。

　　文 关军

　　连续几个早晨，杨树按时拨打一个号码，为对方提供叫醒服务。

　　原来是手机易主，而杨树没有及时接到通知，他连忙赔不是。

　　如此这般地一解释，对方的语气完全变了：居然有这样的事？那以后将错就错吧，我要加入你们，请继续骚扰吧。就这样，杨树的电话本上又添了一个新号码。到2009年9月，这本子上需要“人肉闹钟”叫醒服务的号码已经达到5000多个。过去两年多，他们陆续加入进来，表达的都是相近的意思：清晨时分，欢迎骚扰。

　　如此声势，是杨树始料未及的。

　　杨树的全名是“夏天的杨树”，这是一个42岁男子的网名，其现实身份，是河南焦作某事业单位的职员。2001年，单位组织的运动会让他深受刺激——曾是运动健将和太极拳爱好者的杨树发现，多年远离体育锻炼的结果，让身体已日益臃肿，虚弱不堪，关节硬得像一根树枝。

　　杨树痛下决心，悄悄开始了晨跑。离开温暖的被窝总是令人煎熬的，他甚至总在问自己这么挣扎是否值得。每坚持一天，他就在挂历上画一个圈，假如哪一天因故没跑，他也写一行小字注明原因。一个月的挂历画满之后，杨树很为自己骄傲，但他还是没

　　有对外声张自己的晨跑，总担心某一天半途而废。

　　直到五年之后，杨树因为业务的关系和一个江西人吃饭，对方说自己晨跑三年了，有时还是起不来。杨树这才透露自己已坚持跑了五年。他对这位江西朋友说，以后我每天给你打电话。

　　不久，杨树身边的五六个朋友也享受了“人肉闹钟”的服务。他们未必会跑在一起，不过想着有人也在同一时刻晨跑，而且需要自己的鼓励，这让杨树感到很踏实。2007年4月，杨树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公开了自己的叫醒服务，他把这个公益活动称为“黎明脚步”——

　　只要你想晨跑，发个短信给我13938163156，我可以天天叫你。只要你不放弃，我永远不会放弃，只要你需要我就做，因为我能够做到。

　　第二天，论坛回帖居然顶到50多楼。申请被叫醒的人太多了，手机存不下，杨树只好把电话号码抄下来，然后再存新的，妻子和孩子也帮他抄，有时候会抄到半夜。

　　人这么多，即使杨树早晨不跑步，也没精力逐一叫醒啊。他开始征集“黎明使者”，把大家分成组，每个使者负责叫醒一二十人。两年多的时间，“黎明脚步”发展了1000多名使者。

　　“为什么那么多人需要被你们、而不是闹铃或亲人叫醒？”我问杨树。

　　杨树讲起一个朋友的经历：接受叫醒服务一个多月后，他已经养成习惯，可以起来了，但还是需要“人肉闹钟”形成的心理刺激——同样是个人，都是想要跑步，人家就起来了，你也必须起来。

　　杨树觉得，这个心理作用是闹钟无法实现的，而且叫醒还体现着一种相互的关爱。河南周口网名“王逍”的残疾人，曾参加过全国残运会，工作和生活中屡受挫折，得知“黎明脚步”后积极参与。他告诉杨树，每天早晨听到电话振铃，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爱着自己；而身为“黎明使者”叫醒别人，证明自己可以为社会做些什么。另一位网友说：“黎明脚步把人从睡梦中叫醒，也好像把人从平庸失落中的生活中唤醒。”

　　有一天，杨树和十几名跑友一起锻炼完，想合个影，求助一个晨练者帮他们拍照。没想到，那人突然惊喜地说：“你们是黎明脚步吧！我也是被你们叫醒的。”杨树对我说，跑步时，每当想到身边的晨练者里面，说不定有个人就是被自己喊醒的，他就感到很欣慰。

　　也有极个别的人不想被叫醒了，给杨树解释说“因工作原因”或者“改成晚上锻炼了”，他们大概为自己的食言感到羞愧吧。与惰性作战，没有几个人有绝对的把握，即使“黎明脚步”是那么温暖而美妙。

　　现在，杨树每天早晨仍要花上三五分钟，打一二十个叫醒电话，他负责叫醒的人天南海北，许多人素昧平生，也有的后来成了朋友。跑步回来，他还要及时更新博客，以此感染更多的人。在全国各地，被“黎明脚步”带动的晨跑者大概有五万多，QQ群有100多个，这还不包括其他效仿者建立的黎明脚步群。

　　现在，“黎明脚步”不止专注于晨跑，也有了晚跑群和夜跑群。在杨树看来，叫醒应该有更广泛的意义。不只是早晨叫醒，不睡懒觉，而是引申为唤醒人们的健康意识。

　　9月初的清晨，草叶上的露水带着秋天的寒意，杨树完成了“人肉闹钟”的任务，跑在熟悉的焦作街头，想着怎么号召大家迎战即将变得寒冷、黑暗起来的秋冬黎明。一位杭州朋友发来短信：“杨树你很了不起，中国的运动是为了金牌，而不是提高国民身体素质，而黎明不一样。”

　　杨树心里说，真是太抬举“黎明脚步”了，但他转念又一想，觉得真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