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事儿——中国足坛反赌打黑第一现场》
郝洪军 著
见举报人 好像在演港片
我与举报人的初次见面
我们是3月7日下午3点多抵达上海的。我的同事邱国栋和他的一个朋友与我同行。小邱也是一个优秀的足球记者,热血青年,从沈阳到上海,他一路上始终处于亢奋状态。也许看香港大片看多了,他不时地和我探讨着与举报人见面后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比如,我忽然被绑架了怎么办?或者说,预先约定的见面地点临时被改变了怎么办?如果见面的不是男人,居然是个美女怎么办?
正是想到可能遇到的各种意外情况,小邱特意找来他的朋友Z与我们同行。Z曾经练过拳击,身体健壮,不苟言笑。他如今做生意,资产有几千万,上海也有许多朋友。小邱说,“Z可以做我们的保镖。万一真出啥事儿,他还能临时喊人。”
我们住在上海八万人体育场边上的体育宾馆,因为这个宾馆是圆柱形,过去我们都叫它“炮楼”。安顿下来,我们要做两件事。一是约举报人在晚上六点半在华亭宾馆一楼酒吧见面;二是我们需要上网核实一下当年厦门对大连的那场比赛,以便我们和举报人接上头后,谈话更有针对性。
华亭宾馆在内环漕溪北路立交桥的西北侧,离“炮楼”只有四五分钟的路。1998年采访八运会时,全国千八百记者都住在那里。它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约举报人在华亭宾馆见面,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为了更安全,小邱的朋友Z特意又从上海喊来两个彪形大汉。我和举报人H在华亭宾馆靠近窗口的位置坐着,小邱和他的朋友则坐在车里监视着屋里的一举一动。我直到现在还觉得,我们作为记者能经历那样的场景,本身是一种财富,更是刺激。
我和举报人H的谈话至少有六个小时,经过他的允许,我做了录音。他拒绝拍照。六个小时的聊天中,我震惊了!他除了谈到厦门队以及尤可为,还谈到北方一支球队,当时该队与上海申花比赛,这位曾经的国门伙同两个队友一起为自己球队输球押上180万元……当然,还有上海的一个知名球员,如何在酒吧里收下举报人H代表大庄家送给他的20万元……
我本想约H第二天继续聊,并想找他写书面材料,他说,“我明天早晨就要去杭州,老大临时通知我的,明天没时间陪你了,但今天可聊会儿……至于其他证据,我整理一下,主要还应该到银行调出交易明细,一看全清楚了。我从杭州回来,有时间我可以去沈阳,或者你再来上海一趟,我全给你们。”
我和H告别已近凌晨1点。可怜我的兄弟们在车里已经足足坐了六个小时。又累又饿,我们开车去淮海路那里消夜,那顿饭从凌晨2点多吃到5点,除了司机,其他人都喝得有点迷糊。我记得天亮时,我们直接到“炮楼”前台结账,然后上海的朋友直接把我们送到机场。那时,我们的想法有点狂妄自大:这一夜,甚至可能改变中国足球的历史!
还原那场疑问球
回到沈阳用了近两个小时时间。回家睡了两三个小时,我匆忙赶到单位,我首先要做的是了解当年厦门与大连那场比赛的具体情况。打开电脑,搜索浏览新闻,我只用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回到2005年10月5日,回到厦门的赛场上……
那一天的厦门几乎要被球迷的热情点燃了。厦门蓝狮迎战大连万达,这场比赛的看点在于,谁赢得了本场比赛,谁就将获得本年度足协杯的决赛资格。
厦门球迷对自己的球队是乐观的。双方首回合的较量中,厦门队尽遣全部主力,在大连的主场竟然拼得了一个1比1。比赛之后,国内许多媒体感到纳闷,大连队再土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至于主场被一个中甲球队逼平。
厦门队回到主场再战大连,如果取胜是锦上添花。即使无法取胜,只要打平就可以淘汰对手,冲进当年的足协杯决赛。
在球迷看来,机会来了!在赌徒看来,这机会却是金钱。厦门队如何迎战大连?比赛开始了,大屏幕上打出双方出场名单后,许多球迷傻眼了,这是啥阵容?难道高洪波喝多了,或者脑袋被球闷了?他怎么以全部替补来迎战大连队?
我们不妨看看厦门队这份可以载入中国足球史的首发名单:1号韩锋、2号杨罡、4号毛瑜、6号李洪洋、15号耿鑫、18号张天罡、19号魏惠平、24号林鹏、26号郭聪奕、27号乐倍思、28号李凯。
这个阵容中的绝大多数球员在联赛里都很少出场,这些人去迎战大连队难道不是以卵击石?厦门队没想取胜,更不想保平,这完全是一个要大比分输球的阵容。这样一个由平时在联赛中都很少出场的球员组成的阵容去迎战当时的无敌之师大连实德,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大连实德在客场5比0大胜。
看看厦门队在客场与大连队比赛的首发名单:22号戚晓光、5号王博、12号李鲲、20号党云飞、7号芦欣、11号任猛、8号埃孔、18号张天罡、21号吴昆盛、10号乔基姆、9号田野。厦门队主场迎战大连,首发阵容与客场相比,只留下一个人,18号张天罡。
显然,这场比赛已经被人控制了。甚至我们有理由认为,操纵比赛的黑手是从大连主场与厦门队开始的。有专家仔细分析了这场球的盘口,庄家开出的初盘是实德让半球,应该说,这是一个正常盘口。
但随着比赛的临近,盘口开始飞涨,一路上升到实德让一球,且水位极低。开战后,在走地盘中,实德水位超低到在0.01-0.05之间徘徊。也就是说,下注实德100元,只能赢几块钱。即使大连队攻入一球之后,盘口依然为大连让一球0.01-0.05的水位,而大小球盘也是高达4球,如此奇怪的盘口就是在世界赌球史上也是罕见的!
比赛结束后,厦门蓝狮俱乐部也知道事情玩过了,他们公开表示:让替补出战是为了10月8日同浙江绿城的冲超关键之战,不能因为足协杯而耽误了冲超。
厦门的谎言是漏洞百出。当时赛场的形势是:距离中甲结束还有三轮,厦门队的积分是57分高居榜首,排在第二的长春亚泰为55分,第三名浙江绿城为51分,也就是说在后面的三场比赛中,厦门队只需要三分就可以确保升级!
高洪波的“时间差”
2009年11月初,足坛掀起打假扫黑的风暴后,随着尤可为被警方控制,许多人想到尤可为的老搭档高洪波。在厦门蓝狮,高洪波是主教练,尤可为是领队。两人关系密切,并十分要好。1985年,两人都是中青队的主力,该队取得亚青赛冠军,同年世青赛上也进入八强。高洪波入主厦门蓝狮,尤可为加盟也就水到渠成了。
人们因尤可为出事儿想到高洪波,但媒体在追踪打假扫黑事件时,高洪波率国家队在西亚打亚洲杯预选赛。关于他的新闻,一种主旋律的宣传基调是:尤可为是尤可为,而高洪波是高洪波!这好比说,茶杯是茶杯,茶壶是茶壶。只是,茶杯如果和茶壶不发生关系,还喝个屁茶呢!
以下这个稿件在全国各大媒体出现:
高洪波暂时清白!
不坐飞机让尤可为钻空子
由于尤可为被警方带走调查,厦门队当年的一些比赛被怀疑有问题。人们很自然就会联想到时任厦门队主帅、现任中国国家队主帅高洪波会不会清白。日前,一位圈内人士向记者透露,高洪波本人绝对干净,但是他的一个习惯却给了尤可为钻空子的机会。
在中国,如果要打客场比赛多数情况下要坐飞机前往,而厦门队由于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几乎去任何一个客场都要飞机来飞机去。但是高洪波本人却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国内的比赛,只要是可以坐火车前往,他肯定会乘坐火车,而放弃坐飞机。“你想想,如果是周六比赛,队员们在周四时出发就行了,但是你要是坐火车去就必须提前出发,可能周三就要走。即使你和球员一起在周四出发,但你到的时间肯定也要比球员和教练组晚。这不就给了一些人做工作的机会吗?”
昨晚,记者询问了厦门以及长春的相关人士,他们都对高洪波不坐飞机的传言给予了肯定,“去国外打比赛必须要坐飞机,那是不能避免的,但只要是在国内,高指导肯定不会坐飞机的!”不过,对于高洪波在足球技战术上的理解以及人品,他们也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绝对没有问题,他肯定不会在里面掺和。”
高洪波是否清白,法律应该会给他公正的回答。只是,作为厦门主教练的高洪波,他带队比赛坐火车的习惯让人迷惑。媒体披露,“尤可为已交代出厦门蓝狮冲超过程中有11场‘假球’”。如果领队为球队的成绩奔波,只有痴呆儿才相信主教练一点不知道!
如何让人相信这个理由,看来只有弱智的“火车说”能给予回答了,道理不很简单嘛,作为主教练的高洪波习惯坐火车,尤可为喜欢坐飞机,他们到客场比赛时,尤到的快,高到的慢,他们之间存在一个明显的时间差,而这个时间差就成了尤可为“做工作的机会”。
问题是,假如厦门蓝狮真打了11场假球,那这11场难道都是客场?如果其中有主场,尤可为与高洪波还有时间差吗?如果非说有时间差,那就有这样可能了:厦门队主场比赛,高洪波从不坐球队大巴车,而是从下榻地走到球场,这样与坐大巴车的尤可为产生了时间差。
搞体育的人都知道,时间差其实是一种战术,比如排球的扣球,把握好时间差就意味着得分。高洪波的时间差意味着什么?相信这个话题厦门体育场里的拣球的球童都能回答。
我们不妨再回到2005年10月5日厦门与大连比赛赛场。是役,高洪波哪里去了?
这样一场疑似假球的比赛,高洪波,高,实在是高,时间差都不玩了,他干脆没露面!
在一场涉及到厦门队能否进入足协杯决赛的关键之役,主教练竟然没有出现,这里面的学问大了!比赛名单是尤可为公布的,指挥的也是他,那么高洪波哪里去了?
我们可以分析出两种可能:一是高洪波根本不同意以替补阵容迎战大连队,于是与尤可为或俱乐部发生争执,负气放弃这场比赛的指挥权;二是高洪波同意这场比赛的出场阵容以及比分的约定,但为了保护自己,找个理由没有来到比赛现场;当然,也会有第三种可能,高洪波有急事不能到场,此时有急事,未免太巧了吧?
在这场比赛之后,任何媒体都未报道高洪波因为内部矛盾放弃指挥权之说,高为什么在这场比赛中消失,我们渴望最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