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凌乱不堪的旅店套间。除了靠墙站立的一排陈旧的书柜,写字台、茶几、沙发上摊放的仍然是成堆的书籍、杂志和CD、DVD。写字台上的一台手提电脑稍显醒目,屏幕上一男一女身上勾画出的服装式样简单大方,屏幕前的中国花滑总教练姚滨眼神专注。
“老三要修改服装,都说不好看。小丹就想要红色的,可我这有三对,还要注意不能撞车啊。”姚滨叹息着,随手一指书柜玻璃上贴着的弟子们比赛的照片,“那都是我的得意之作,服装是我自己设计的,非常简洁到位。小时候喜欢画画,我的一个同学成了大画家,我搞体育,后来没时间画了。”
门后的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比赛证件,上面的照片是各个时间段的姚滨。额头眼角的皱纹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延伸,紧锁的眉头却仿佛是经年不变的。对面墙上贴着一张一米多长的铜版纸,上面是表格和曲线,那是姚滨用电脑绘制的一年的训练计划,细致到每一天、每对组合要完成的内容。几年前,姚滨的计划就成了体育总局推广的范本。
10年,套间的主人只有姚滨一个。8岁开始滑冰。1986年他刚做教练的时候,半年没有回家。别人都出去打牌,姚滨一个人在宿舍读黑格尔、弗洛伊德,听音乐,弹钢琴,学英语,练摄影。在多数人的印象中,30岁的姚滨内向孤僻。
那些兴趣爱好一个个离他远去了。闲暇时姚滨最习惯的姿势是躺着看电视,由于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电视频道不停地转换,在音乐、芭蕾舞、服装展示会瞬间定格,偶尔也有电视剧。最近他看《生死线》,吸引他的是跳脱不羁、血性十足的四道风。老乡孙红雷演的《潜伏》,姚滨在国外一口气看完,因为“有深度,有矛盾纠葛”。他最讨厌别人说他多才多艺,那些只是表象,而做人要有深度。
熟悉姚滨的人说,除了生孩子,没有姚滨不会的。总局领导说,全国13亿人骑车没骑出一个世界冠军,姚滨带了三对都是世界前六。老大老二老三说,我们教练执著、多才多艺,伟大。媒体记者说,姚滨狂傲自负,绝对的性格教练。用80后的网络流行语言描述——姚滨是个极品男。
姚滨的东北口音颇重,言语直白,滔滔不绝,无所顾忌。每天下午3点到5点,他看着自己的三个孩子——老大申雪和赵宏博、老二庞清和佟健、老三张丹和张昊——在这里训练。
4年前从都灵回来,央视主持人王志跟姚滨说:“只差一枚奥运金牌了。”从去年5月到现在,同样的话在姚滨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温哥华拿到金牌就圆满了。姚滨的反应是把眼睛一瞪,“我从来不是为了金牌活着,更不需要用这块金牌来证明自己。”私下里和朋友喝酒,他接着道:“没有这块金牌,我一样和孙海平、陆善真他们站在一起照相,一样获得体坛风云人物大奖。”
姚滨和记者说了很多次,他是个输得起的人,只这一点很多运动员就做不到。全运会老大拿第二就不想干了,姚滨反复做工作。“我那会拿第八,能咋地。1962、1963年出生的小孩上来了,想想干不过他们就干不过吧,去练双人吧。我没那么斤斤计较,没用。”
输得起吗?很多人可能不知道,20年前的姚滨会为了证明自己,跟队员、教练一起打麻将,虽然条饼万都认不清楚。把他输的钱全赢回来,之后金盆洗手。有些时候,姚滨甚至后悔干了花样滑冰。既要裁判承认,又有规则限制,还要有表演。
高亢激越的音乐声响起,那是庞清、佟健自由滑配乐“The Impossible Dream”(《追梦无悔》),唐·吉珂德的呐喊——去实现一个无法实现的梦。站在冰面上的姚滨眉头舒展开来,面对镜头露出自信淡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