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国际体操联合会主席 首次披露改革下一目标

布鲁诺•格兰迪

　　■首次将中国体操定义为一种流派

　　■首次披露国际体联改革下一目标

　　■首次表示动作评分修改还将继续

　　■首次明确重质量轻难度打分原则

　　作为国际体操联合会的主席，75岁的布鲁诺·格兰迪在位14年将体操打造成为奥运会赛场上“票房”最好、最高的赛事，同时也将这项运动的优雅通过持续的、大胆的、富有争议的改革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在新世纪的第二个10年开始之际，作为布鲁诺的老朋友，本报独家专访了这位执掌世界体操的掌门人。在这次采访中，布鲁诺第一次提出体操“中国流”（The Chinese School）的概念，将中国体操定义为一种“流派”，代表着“精湛、完美、高超的空中技巧以及富有表现力”。同时布鲁诺也首次透露，国际体联的改革还远远没有结束，改变繁杂的规则和增强竞赛的观赏性是国际体联改革的下一个目标。

　　记者：怎样评价中国对国际体操运动发展的贡献？

　　布鲁诺：中国体操的贡献不可估量！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中国文化中有着很悠久的体操传统。体操是肢体语言，和中国的武术、太极拳一脉相承，而至今中国武术仍熠熠生辉。和武术一样，体操的发展也依赖人类的肢体发展。我经常观察中国人的室外晨练，发现和我们体操的基本规律非常相像；其次是“中国流”。中国体操的影响力随处可见，特别在高层次上，“中国流”代表着精湛、完美、高超的空中技巧以及富有表现力。作为一个流派，中国流影响到很多国家协会乃至全世界；第三，中国已经培养出并继续在培养一大批世界冠军。看看北京奥运会和2009年世锦赛吧，中国体操称霸一方！更为重要的是中国体操让人懂得这项运动的优雅，这也是中国男子体操队成为国际体联体操大使的原因所在。

　　记者:天津与体操有着很深的渊源：天津是1999年世界体操锦标赛的主办城市，也是世界杯分站赛的传统赛站。此外，天津还培养出北京奥运会两枚金牌得主陈一冰和新科双杠世界冠军王冠寅。您对天津和天津这些精英体操选手怎么看？

　　布鲁诺：天津经常浮现在我脑海里。我还记得在天津世锦赛看台上与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握手时的难忘一刻，还有中国男队在战胜俄罗斯队和白俄罗斯队后夺冠的一幕。此外我还要加上一句，除了北京奥运会，陈一冰还在斯图加特和奥尔胡斯世锦赛上摘得金牌，证明他无愧于吊环大师的称谓。同样，王冠寅在双杠上的动作也显示出罕见的优雅。

　　记者：你认为你执掌国际体操生涯中取得的最大成就是什么？

　　布鲁诺：自从我迈进体操的大门后，无论是最初做体操运动员到随后当教练和裁判以及出任主席，我最强调的就是体操选手的重要性，包括他们的进步、安全和贡献。对我自己而言，最值得骄傲的是在国际体联成功地建立了体操学院，在这里教练得以学习，而体操的领导者们则学会尊重体操选手，而不是一味地过度训练他们，为赢得奖牌以损害身体为代价，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对教育者的教育是一种具有社会责任感的聪明之举。我们国际体联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培训教练的重要性，这样教练在训练队员的时候就不会违背公德。当一个家长把孩子交给教练，他最希望教练会按规矩办事，家长完全信赖教练。这就好比当你登机的时候，你会不会问飞行员是否有飞行驾照？在过去60年职业生涯里，我目睹了世界体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论你说好或者说坏，体操运动已经由一项业余运动演变成职业的、优雅的竞技运动。

　　先说点好的。体操现在已经成为大众运动，成为一种社会品味，影响的不仅是个体还有群体。体操还扮演着难以置信的经济角色，在世界范围内不断扩张着自己的“体操粉丝”，使我们必须不断进步。

　　坏的也有。腐败、权钱交易、服用兴奋剂和欺诈。自我进入体操圈之日起我就与这些丑恶做斗争。今天我们要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要警惕，警钟长鸣。没有公正，只有死路一条；当一项运动消失，人性的光环也将黯然消逝。

　　记者：您对2012年伦敦奥运会有什么期待？

　　布鲁诺：先说说去年伦敦世锦赛吧。对国际体联来说2009伦敦世锦赛是一个分水岭，这要感谢英国体操协会、我的同事还有执委会委员们，以及所有的体操运动员、教练、裁判还有官员们，体操的新形象朝未来迈出了深远的一步。

　　没有体操选手和他们的表演，体操运动将不会存在。我们的成功也感谢转播商向观众提供的精彩表演，通过电视传送到全世界，包括中国的电视观众。

　　从伦敦世锦赛看，伦敦奥运会会更好、更加精彩，更多的激情和激烈的竞赛，单纯而富有活力。沿着2008北京奥运会的足迹，体操比赛将成为伦敦奥运会“票房”最高的竞赛。

　　记者：怎样看待日益激烈的体操“三国”之争，具体说欧洲、中国和美国之间的竞争？

　　布鲁诺：你所说的“巨人”之争对竞技体育来说必不可缺，正是他的存在推动了这项运动的发展。与此同时，这样的竞争对其他国家也是一个刺激，让更多的国家和大洲加入到竞争的最前沿。回顾历史，上世纪90年代随着苏联的解体，欧洲的优势不再，但是与此同时一些体操运动历史悠久的国家，比如日本则伺机而起，借助爱国热情全力投入到这项运动中来。国际体联致力于建立体操运动的多样性和广泛性。此外，中国女子体操在过去几年中也进步很大，凌驾于美国队之上。简而言之，精彩绝伦！

　　记者：对于一个像国际体联这样的国际机构，经济指标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评价标准。国际体联目前的经济状况如何，尤其是经过去年的全球金融危机之后？

　　布鲁诺：自从我1997年走上国际体联主席的位置之后，一直致力于国际体联的经济独立，努力争取充裕的储备金，好在危机来临时渡过难关，比如我们会设想某一届奥运会会突然取消。2009年我们在全球金融危机的浪尖上穿行，很多战略伙伴感受到压力把目光转向地方赞助商，不过最终我们还是平安过来了。我觉得我们获得的最宝贵经验就是“警惕”，谨防那些对国际体联危害严重的投机者。

　　记者：改革一直是国际体联的主旋律，你们下一步将瞄准什么？

　　布鲁诺：国际体联的改革永远都在进行。拿动作编排来说，我们取得很大进步，但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我的（动作）改革还远远没有结束。我们仍需要进一步向观众明确“动作难度”和“动作完成”之间的区别，让这种区别牢牢地根植在裁判的大脑中。

　　下一步的改革将集中在比赛的呈现上——让体操赢得更多的观众和电视转播非常重要。要做到这一点，我们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我们的裁判规则太复杂了，比赛也拖得太长。此外的改革还会涉及对裁判和教练的培训。我们努力推广体操学院，因为其内部的发展是体操运动发展的文化基石。

　　记者：国际体联的评分系统进行了多次更改：2004年雅典奥运会后10分满分的规则被取消；2008年北京奥运会后，评分标准再次做了较大调整。现在看来，国际体联好像在向人类极限发出挑战。您怎样看待体操的难度发展？对未来的体操选手有何期待？您希望他们不懈地向人类极限发起挑战吗？

　　布鲁诺：我们放弃10分满分的评分标准是因为它已经过时了。难度无上限并不意味着要求选手打破难度纪录，事实恰恰相反。正像其名字“国际体联明星规则”所暗含的那样，这项改革最重要的是体现“才能”，而这一点常常被很多体操选手和教练所忽略，所以在这里我再明确一下：新规则旨在鼓励运动员展示其“才能”，也就是我们说的“完成分”。肢体表现力是这项运动的核心，我们要传达的信息是：冒险是危险的，鲁莽而不明智，最重要的是不会有所收获。我们的用意是在保护运动员，国际体联必须孵化出健康的世界冠军，这样在他们结束竞赛生涯后会健康地生活。

　　记者：国际体联新评分标准争议很大，对很多中国奥运金牌选手来说已经造成不小的麻烦，很多人不得不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调整熟悉套路以应对新规则；而另一方面，对年轻选手来说新规则却给他们提供一次机会，因为他们更具灵活性，您怎样看这个问题？

　　布鲁诺：像我刚刚说过的，对于战略性的调整我们应该非常小心。我们带给体操的是什么？是提高难度还是增强表现力？我的回答很简单：爱“质”胜过要“量”，这也是赚钱的法则！

　　记者：作为国际体联主席您已经在位14年，您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布鲁诺：我希望把国际体联打造成为一个强有力的、透明的、财力充裕的协会，在人类社会中扮演好自己的全球角色。此后我会对我的继任者说：“钥匙交给你了，继续加油吧！”本报记者 林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