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镖少年的幸福时光
文/曹政宁
回想一下你13岁的时候,你是如何度过放学后的2个小时时光?也许是一路小跑回家打开电视看看最喜欢的动画节目,也许是丢掉书包到操场上疯玩一阵再说,再也许只是在妈妈监督下做起回家作业。不过对徐汇中学这13名初一学生来说,他们就要将这段最宝贵的课外时间全部贡献给这块由黑白色块和红绿同心环组成的圆盘。
没错,这就是一群玩飞镖的少年,瞄准、出手、计算选择下一镖落点……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他们的喜怒哀乐也全集中在投掷线与镖盘这短短的2.37米距离之中。但你又很难纯粹用“玩”来定义你所看到景象,无论男孩女孩、无论个头高矮,只要手执飞镖站在镖盘前,每张面孔上都写满了取胜的决心。
飞镖是什么?一年多前恐怕他们对这个问题只有一片空白,不过现在随便从其中拉出一个小朋友都能像模像样地从100年前跟你说起,“飞镖是正规比赛项目”、“飞镖是上流社会的绅士运动”、“飞镖不是射击,光会射红心没有用的”……在他们的七嘴八舌中不难发现这群孩子除了练习还真的做了不少功课。
可不要小瞧了这些“90后”,虽说镖龄不长,好歹全国上下只有他们是系统在练习飞镖,去年6月还代表中国参加了在克罗地亚举办的飞镖世锦赛少年组比赛,同时,全亚洲也就这一支队伍。到了11月的上海国际飞镖公开赛就更厉害了,这回孩子们可是跟成年人同场较量,女生中成绩最好的还进了16强。现在你还觉得他们只是来玩玩的吗?
我们没必要预测说他们中会不会出现一个飞镖界的丁俊晖或者潘晓婷,也无法计算这项运动最终会在他们的生命中占据怎样的分量,不过无论如何这些孩子向我们展示了一种不同的生活,一个除了考试分数以外的目标。至于他们自己,若干年后即便从事着完全不相干的工作,偶尔跟朋友们提一句“13岁的时候我跟3次世界冠军获得者在正式比赛里较量过”,想来也足够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了。
贾景开 少年镖手有腔调
你们中间谁最厉害?
这个问题问下去,孩子们十有八九都毫不犹豫地指向同一个同学——“贾景开!”
在男生中间他不算个头最高,也不是爱闹且话最多的一个,当别的同学你一句我一句抢着开玩笑的时候,贾景开总是左手攥着一把飞镖,然后右手握住左手手腕这样安静地站在旁边,“是吗?我觉得我还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本版撰稿 本报记者 曹政宁
最初以为飞镖是打猎用的
这13个孩子每一个都很特别,比如说陈翔表达能力很强、巢彦凯直白、女生李卓颖不管说话还是行动都不紧不慢,而个头最小的台湾小朋友沈敬翔则最会调节气氛。
也许贾景开并不是其中的一眼看下去最出挑的一个,不过他可以说是这群孩子中的一个典型,练飞镖的中学生大致是什么样子,看看他就知道了。
用他们教练卢伟康的话来说,贾景开心理素质好,是个有腔调的小镖手。那么这位“腔调镖手”是怎么被选到队伍中的呢?和大家一样,原来是广播操做得好。
“海选的时候先是做广播操,我还以为是选领操员呢。”贾景开并不知道自己要参加的到底是什么,光在那里琢磨要是能当上领操员也不错。广播操其实只是看他们的平衡能力还有身体协调性,接着的神经方面测试就让他大开眼界了,“给我们一张图,全是各种图形的,有点像大家来找茬那种,我们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当领操员要做这种题目?”不知道什么目的但还是投入地去参与,也恐怕也是只有小孩子才会有的热情。
于是他和其他28个同学就在这样一头雾水中入选进了飞镖队,“什么都不懂的,还以为飞镖是打猎用的。”说着几个孩子开心地笑成了一团,至于现在,关于飞镖他们可以说的可太多了。“我告诉你,飞镖运动起源于英国,150多年前……”、“可是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它又传到了美国。”陈翔和巢彦凯两个像讲相声那样一句接一句对了起来,讲到高兴的地方还不断拿手在空气里比划着什么,而贾景开则依旧乐呵呵地站在一边,时不时地插进去一句冷笑话。
世界冠军实力强吗?还行
“还行”有点像是贾景开的口头禅,问他什么都用这个来回答你,每天练习辛苦吗?还行。比赛时候紧张吗?还行。世界冠军实力很强吗?又是一句,还行。
当然关于世界冠军到底行不行,他倒是有些发言权的。虽说克罗地亚的飞镖世锦赛他没去成,不过没关系,上海国际飞镖公开赛上贾景开遇到了更强劲的对手,三次世界冠军得主、男子组头号种子选手约翰·帕特。
“我想我一定能赢,对自己特别有信心。”按照一般的想象,抽到世界冠军这种对手肯定还没上场就心慌了,贾景开却会睁大双眼认真地告诉你他才不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站在赛场上的,他想的只是胜利。不过看来镖龄一年的初学者对阵大师级人物,这光有信心还是不够的,结果还是一边倒地输掉了,虽说是冲着取胜去的,不过现在回头想想贾景开也不觉得是件懊恼的事,“一共五盘,全部打完,还能见到double已经很不容易了,哈哈。”他歪着脑袋,一边说还一边点了点头,脸上一副沉醉在当时场景的表情。
自信心爆棚是贾景开最大的特点,比方说让大家随便说说自己的目标时,别的同学都很谨慎地认为还是先冲出亚洲比较保险,他倒好甩出一句“冲出亚洲啊?只要1秒钟。”还嫌不够刺激,接着再加上一句“不用冲出亚洲了,直接走向世界好了。世界第一,我有信心。”完全不管旁边的巢彦凯已经满脸黑线、开始小声嘟囔着说“世界第一也要有天赋的呀”,说到兴头上的贾景开还在继续自己的1秒钟理论,“什么争取出线,今年不用出线,1秒钟就出线了……”
只有飞镖不能随便扔
玩笑归玩笑,贾景开他们还真有点练飞镖入迷的意思,其实本来飞镖队训练时间就不短,每个星期5天、每次2个小时训练外,每周六的个人积分赛也要到场,到了寒假暑假还有集训,等于全部课余时间都围着镖盘转。就这么着,他们还是乐此不疲地练了下去,哪怕手里不捏着飞镖的时候心里也总惦记着。
“手里有东西就想往外扔,比如说纸巾什么的。”10岁出头的男孩子正是最难管教的,手脚停不下来不说,身上也总是有一股似乎怎么也用不完的精力,飞镖队的成员也不例外,他们算得是同龄人里比较能静下心来的一群,而好动的天性在他们身上也有了完全不同的体现。“看到垃圾桶就手痒,家里扔垃圾的活儿全被我包下了。”贾景开很得意自己的专长有了发挥的场所,而扔垃圾在他们看来也是其乐无穷的事情,如果一次没成功,还要退后几步重新再来,直到投进为止。
只有飞镖是他们不敢随便乱扔的,一方面是安全的问题,再有就是这些小小的飞镖实在是贵重物品。别看他们刚入门不久,手里的器材倒都是进口的专业钨钢镖,这一套3支镖就要500元左右,为了参加比赛至少得有4套,再加上镖尖、镖羽、镖套什么的配件,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每个人在装备上就要花上2000块。“压岁钱里扣呗。”贾景开摊一摊手,假装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可以拿好成绩来还。”陈翔跳出来补充道。这话立刻引起了一片恍然大悟般的回应,“难怪你老是考好成绩了!”
一起呆了一年多之后,他们既是亲密无间的伙伴,也是场上的对手,彼此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似乎随便哪一句话都可以成为大家肆无忌惮的笑料,只有一个字是他们公认的禁忌——“玩”,这个字在这里是提也不能提的。“千万不能说是来玩飞镖的,40多天前,有一个人以身试法,结果他被开除了。”贾景开右手握紧拳头,相当严肃地讲起了这个“恐怖故事”。
是练习不是玩,是要赢不是重在参与,在看似单调的重复投掷动作间,飞镖少年们所收获的不仅仅是精确的“准星”,更有一种不可言传的精神。
“沪上镖王”甘当孩子王
如果没有熟人带路一般人都很难找到这个专业的飞镖馆,就是按着地址来到徐汇游泳馆的4楼,恐怕也只看到一个羽毛球馆,然而推开球馆边上的一扇铁门,属于爱好者们的飞镖世界就来到了你的眼前。
与其说这是个房间,它看上去更像是条豪华版的走廊,浅褐色丝绒窗帘下4个镖盘一字排开,除了第一个是软镖用的电子镖盘,其他都是麻质的标准硬镖盘。十几个孩子一涌进来,这间100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间立刻就显得拥挤起来,五六把椅子放衣服都不够,大多数人都是把书包靠着墙壁放下就围到了教练的身边。
本版撰稿 本报记者 曹政宁
“他们的前途会远远超过我”
“冷吗?冷就把空调温度再往上调一点。”卢伟康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和他儿子一般大的小家伙们,虽说这里地方不大,不过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有了由徐汇体育局支持的飞镖协会,再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划,这个青少年飞镖集训基地终于办了起来,而卢伟康自己也从大名鼎鼎的“沪上镖王”变身成了少年镖手们的“教父”,“一周训练5次,每次2个钟头,礼拜六还有比赛,老实说我跟我儿子在一起都没有那么多时间。”
虽说他不允许学生们把飞镖当成一种游戏,可老卢自己却真正是从玩才接触到这项运动。关于他是如何在留学时当上全日公开赛的冠军,后来为什么又在放弃多年后再度拾起了飞镖,这里的故事老卢讲过太多次。现在的他更愿意多谈谈自己的这些学生们,要盯住十多个活蹦乱跳的小家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当时他们都是第一次接触飞镖,而我也是第一次带那么多小朋友,他们很兴奋,不是把镖头拆掉,就是随手乱扔飞镖。”想起第一次给他们上课的情景卢伟康都觉得有些头大。
才一年多点的时间,当时卢伟康漫无目的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让下手的孩子们渐渐成长起来,不光个头都要赶上教练了,投掷的姿势也越来越像样子。“去年10月份,罗伯特·海克曼等几个国外顶级选手过来交流示范,他们都很惊奇,夸奖小朋友的动作很标准。”卢伟康很得意,至于他自己作为镖手的前途倒不那么重要了,“天天都陪着他们,自己哪还有时间训练,不过跟他们在一起是另一种乐趣,他们的前途会远超过我。”
李卓颖:在这里让我找到了自信
“李卓颖你的手指怎么了?不会是练飞镖弄伤了吧?”
这天出现在飞镖馆里的时候,李卓颖的右手食指上缠着一块邦迪,卢伟康连忙半开玩笑地关心起了这位女弟子。他们13个队员中有5个女孩子,个个都是好手,就说李卓颖吧,去年国际飞镖公开赛上她独自闯进了16强。
要说像飞镖这种靠瞄准为主的运动总是男生会更感兴趣,想想就算平时玩弹弓或者蹲在地上打弹子的也都是男生为主,再者,练飞镖还得跟一串数字打交道,更不像是女生会喜欢的项目了。可瞧瞧李卓颖,说话么柔声细语,一举一动都是慢悠悠的,怎么看都是一副养在闺阁里的小公主模样,为什么不是在家里和芭比娃娃做伴,反而要成天挥舞一把尖利的钢镖呢?
“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就说弹电子琴也只有练到7级就没有再弹下去了。”李卓颖觉得在这里找到了自信,她说出这番话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意外,这是个皮肤白皙的漂亮姑娘,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可在她看来光有这些还不够。她尝试过田径,结果误打误撞以为是练体操而来到了飞镖队,“本来对飞镖也没什么印象,以前练田径觉得太苦了,飞镖感觉比较轻松一点。”那么现在呢?“后来发现其实练飞镖也不是很轻松的。”说了半天话到这会儿她这才微微地笑了起来。
正式训练开始后,整个房间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除了教练偶尔的点评外,就只有飞镖划过空气和钉在镖盘上这两种声音。女孩子打镖的风格和男生是不同的,她们在每镖之间都会明显计算一下,而有的男生反倒是干脆凭直觉一口气把3支镖都投出去。在李卓颖看来这正是飞镖不同于其他运动的乐趣所在,“飞镖重要的是技术含量,不管男生女生,对它有兴趣、花时间去练习才能有成绩。”
沈敬翔:心算准就占优势
训练间歇的时候,男生们总是围坐一团打闹,也许是长得最矮的关系,沈敬翔常会受到特殊的“关照”,有时候连教练都忍不住要摸一摸他那留着齐刘海的脑袋。比同伴都要矮半个头会不会影响他的成绩?“只要力气有就好,无非就是看毅力,我在这里也能排到第三四位。”除了说话带点台湾腔,沈敬翔和其他同学并没什么不同的地方,到了镖盘前也是如此,一样是略侧着身体,然后果断出手,一样打得又快又准。
不过你要是问到沈敬翔,他会告诉你其实他真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先说说他是怎么入选飞镖队的。别的同学都是先做广播操再做神经类型测试才入围的,而他却并非如此,“我比他们要晚半年入队,有一天老师来找我,问我是否有兴趣参加飞镖队,我说有,就加入了。”
就这么简单?这又是为什么呢?“除了比较能沉得住气外,原本我可以说是有一个数学的特异能力哦。”他略带些神秘的口吻说,特异能力听上去很神奇,“其实就是加减乘除心算会算得很快。”
这里得介绍一下心算在飞镖中的重要性,飞镖其实并非是很多人想象中的谁得分最多就算赢,也不是跟射击那样打得离红心越近越好,目前正规的国际比赛都是501比赛,也就是说总分从501分开始,选手们轮流上场,每轮投3支镖,而得分就从总分中减去,首先把分数减到0分的便获胜。打几分,是打2倍区还是3倍区,如果第一镖有偏差,接下去的策略也要随之改变,所以要在短短几秒种里精确算出,这时候反应快、心算准的就占优势了。说也奇怪,选拔的时候并没有以成绩作为标准,而一年下来大家念书上却都有了长进,连沈敬翔也觉得自己的心算特异功能变得更强了。
在他的镖套上有一个金色的签名,那是去年来参加国际飞镖公开赛时三届全美锦标赛冠军克里斯·怀特留下的,沈敬翔知道那是世界排名前十的顶尖高手,每天看着这个签名本身就是一种鼓励,“他是很好的镖手,我就慢慢追吧。”
小飞镖 大名堂
飞镖这项运动说简单也挺简单的,基本动作只有一个,就是拿着镖往盘上扔而已,但它同时也有着复杂的计分规则。就看这国际标准的飞镖盘,盘面分成二十个楔形,每个楔形外标记着这个楔形区的分数。外面那一个红绿彩色环的分数是基本分数的两倍(称为“两倍区”),而中间那一个环形内的分数是基本分数的三倍(称为“三倍区”)。中央红色和绿色两个同心圆叫牛眼,绿色的外牛眼是25分,被视为单倍区,红色的内牛眼为50分,是双倍区。
正规国际比赛的501比赛规则就更复杂了,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选手们的得分从总分501分中减去,首先把分数减到零分的便获胜,最难的部分在于每名选手结束比赛的那支镖必须打在两倍区里,这就叫“倍出”。如果一名选手投出一支镖后,他的分数变成了负分,这叫爆镖,无论3支镖是否打完,他的这一轮投掷即告结束,轮到对手掷。
至于飞镖本身也很有讲究,有硬镖和软镖之分,比如这里小朋友们用的就是硬式飞镖,镖针是钢制的非常尖利,和专业选手一样,他们都使用高级钨钢镖,因为密度较大,所以在重量相等的时候钨钢镖比铜镖的镖筒更细、更容易掌握。当然价格也相对高昂,3支镖的价格在500元左右,他们每个人在飞镖上的投资有多少,数一数就知道了。
父母们愿意付出不小的代价让孩子练飞镖,当然希望他们能练出点名堂来,不过即使不能成名成家它也有别的好处,比如说能让人学会集中注意力,再有写了一天字之后,花个20分钟远视眺望一下也能保护视力,总比窝在电脑或者游戏机前强,据卢伟康说,有的小朋友迷上飞镖后连电脑瘾头都戒掉了,家长想想这2000块钱花出去也不算冤。
如果你是喜爱飞镖运动的成年人,也照样可以加入其中,不要以为飞镖只能在酒吧里随便扔着玩玩,从今年2月起徐汇飞镖协会每个月都会安排软、硬式飞镖个人积分排位赛,得分在官方网站上还会及时更新,想知道自己在上海镖手中排在什么位置?赶紧来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