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身体好似废了一般”
家长们四下里奔波,孩子们也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周小媛现在的QQ签名改成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在她的个人资料里,“职业”一栏写着“折磨”,“毕业院校”一栏填了“地狱学院”。
这一切,与8年前周小媛刚被挑选为运动员时的情景,已天差地别。周小媛还记得,那时她在乐山犍为县寿保乡老家的中心小学读二年级,有一天,从省里下来的教练到学校挑运动员,下午放学后,她就被叫到教练跟前。教练让她做了几个深蹲,看了看她的骨骼,就定下了她,“当时我好开心,我最喜欢游泳了。”
周小媛老家门前有一条河,母亲第一次带她下河,才把她放进岸边的浅滩里,她就无师自通地游起来,自此便越来越喜欢游泳耍水。这回听说要进游泳队,天天游泳,童年的周小媛十分憧憬。
周小媛先是被带到乐山五通桥一个体育训练基地培训。袁利蓉因为想女儿,就一同跟过去看了下环境,见宿舍连个窗户都没有,睡的被子都像是些烂棉絮,担心孩子吃不下这些苦,硬是要把孩子带回家去,可是周小媛却拽住她,非要留下来。
这些历历在目的细节,现在不时被娘儿俩说起,嗟叹着要是那一次回家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处境。但在当时,除了怕孩子受苦之外,袁利蓉和其他普通孩子的父母已有截然不同的冀望,“别家的孩子还看不到任何前程的时候,女儿的成才之路已经很清晰了,当国家运动员,想起来都是很荣耀的事。”
经过艰苦卓绝的业余训练阶段,2004年,周小媛进入四川省运动技术学院,正式成为四川跳水队队员,即国家运动员。从此,周小媛作为国家财政供养的在编运动员,户口被一同调进学院,依据政策,她还能享受国家运动员津贴以及相关医疗、养老、住房保险金。袁利蓉说,当时教练跟她开玩笑,“以后周小媛就不是你的孩子了,而是国家的孩子,吃国家饭,跟国家干部一样。”袁利蓉还说,正因为这个缘故,当时教练让她家交10万元赞助费帮衬学校,她也毫不犹豫交了。
但实际上,在父母眼中已成栋梁的周小媛,此时才刚刚踏上一条风险极高的人生道路。她日复一日地接受高强度训练,每天像一部上好发条的机器一样,从1米跳台起跳,3米、5米、10米,半周动作、全周动作,从跳台翻入水中,然后从水里爬起来,继续上到自己的跳台。这个10多岁的小女生,此时生命的全部意义,已然定格在这一方窄窄的跳台上,而未来,国家将从这些跳台上遴选出优胜者,进入国际比赛,并赢得国家荣誉。
学校为运动员安排了文化课。周小媛说,她和所有孩子一样,要么在课上补瞌睡,要么就是看小说、玩游戏,“文化课老师的底线是,只要不影响他上课秩序,开什么小差都没有关系。”
周小媛每年只能在春节时候回一趟家,往往回家呆一两天又匆匆归队。袁利蓉一年到头挂念孩子在外,总是忍不住给女儿打电话,可是每通一次话,心情就难过一回。“还没说两句,她就在电话那头喊累,说要休息,要挂电话。”袁利蓉说,她舍不得挂,又不忍心再说下去,等到电话砰一声断了,自己就开始哭。
服役中的周小媛,还照顾不到母亲的情绪,她有一大堆属于自己的烦心事。她小的时候,个头、骨骼都很小,很适合跳水这项运动,后来发觉自己越长越壮,跳水就极为吃力,也不免为未来担心。另一个难题是减肥,她和队员们通过近乎残忍的禁食办法,刚刚减下去几斤,才过一周,又总会全面反弹回来。这样减一点、长一点,周小媛越来越感觉到身体日渐一日地僵硬了。现在的周小媛,和其他几名队员一样,大都落下了腰肌劳损和一些并发的炎症,尽管还未成年,一到变天的时候,已经像积病的老人一样,腰酸腿疼。周小媛还说,现在她不敢久坐,坐久了腰就撑不住,感觉身子要塌下来一样。
袁利蓉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嘴上不好说,心下觉得孩子的身体好似废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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