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亚龙
法律能够惩处一个因无知而无畏的人,但对一个有思想、有觉悟且明知故犯者而言,法律是惩戒他的行为,还是拯救他的灵魂?当铁门在谢亚龙身后沉重关上的那一刻,我坚信,谢亚龙与所有关心他的人一样,心中充满纠结。
有些媒体总习惯于一种极端的思维模式,成功时把人捧上天,落难时将人砸到底,在完美无缺的好人与十恶不赦的坏人之间,我听到了太多为谢亚龙编撰的小说家言,但始终没有一种理性的声音回荡在中国足球的阴霾上空,是谁,将一名好学生、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一位曾充满公仆意识的父母官,推向了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位圈内资深人士至今仍清晰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谢亚龙时的印象, “那时,他给某领导当秘书,正赶上海湾战争爆发,他推门而入,显得很兴奋,张口便喊, "打起来了,终于打起来了!"我感觉他这人关心政治,很敏感,也有激情。”
记者认识谢亚龙是在2000年悉尼奥运会前,地点是青海多巴基地。当时,国内有关是否让马家军参赛的左右两派意见尖锐对立且争执不下,马俊仁雄心勃勃欲在奥运会上为己正名,但对国家体育总局高层的最终决策却心中没底。
记者下山前,谢亚龙秉承上方命令悄然进驻多巴基地,清瘦精干,目光深不可测,但没人关注他的到来,那时,他是田管中心的掌门人。尚修堂是他副手。
不久,马家军噩耗传来,被禁止参加悉尼奥运会,马俊仁梦碎多巴。事隔多年,一位了解当年内幕的知情人感叹道:“老马当时就垮了,人像疯了似的!那个叫谢亚龙的人可不是个善茬儿,表面不动声色,下手可挺 "黑"!”
阎世铎退位后,总局内部钦定了几位候选者,但叫谁谁不来,其中呼声最高的排管中心主任徐利竟公然抗命,甚至对新闻界放出风来, “谁写我上任,我就跟谁急!”
但令人奇怪的是,就在其他候选人玩命不来之际,谢亚龙却积极要求进步,主动请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人理性的谢亚龙难道当年受了什么刺激?
谢亚龙如愿出任足协掌门,他在位期间,是中国足球最黑暗的时刻,一个能写出 《孙悟空的产权归谁?》这样有深度的理论文章的高级干部,在中国足坛却出尽 “叉腰肌”的洋相,在自己的老家重庆被家乡百姓起哄喊下课,谢亚龙做人失败到了极点!
现如今,在谢亚龙身处铁窗之下时,我却记起两段有关他的鲜为人知的生活细节。国奥在沈阳备战期间,谢亚龙站在场边与一位资深记者交谈,因离得近,谢亚龙评点中国足球的几句话飘入耳畔, “这些球员其实挺可怜的。有资质、家境不好的踢不起球,基层教练就知道收黑钱……”
国奥离开沈阳转战吉林热身,队员在万豪酒店门外的大客车上焦急地等主帅杜伊,杜伊因欠酒店1800多元钱,回前台交涉磨磨蹭蹭,这时他看到一个人站在他面前,叉着腰,满脸怒气,目光瘆人, 8年前,一代体坛强人马俊仁遭遇的,大概也是这令人惊恐的犀利目光。
在一个陌生且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谢亚龙显然力不从心,另外,那些足坛老油条们巴不得看他出丑,不下绊子就算不错,没人带他玩。
“凭什么?!”我想,谢亚龙在焦头烂额,信念动摇之时,曾这样问过自己,这一问,他就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成他人生的反面。圣贤说得对,善恶仅在一念间。
其实,对如今锒铛入狱的谢亚龙而言,不久即将到来的一纸宣判已经不重要了。这个曾经的好人好官,梦中最多浮现的,是父母苍老的脸,是妻儿无泪的哭泣,是曾以他为荣的亲朋学友迷茫的眼神。
一个男人,可以走错,可以迷失,却难以承受折损名节的耻辱,明月铁窗下,谢亚龙注定辗转难眠!
张松
(责任编辑:贾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