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访英国足球“圣地” 深入解读对英国体育影响

英超“通向奥运四项运动”项目基金的口号就是“尝试新的运动”。资料图片

英超联资金的投入让乒乓球这项英国小众运动也开始流行起来，图为一名阿森纳“卫星俱乐部”球员在酋长球场面前展示球技。

切尔西主场斯坦福桥球场。梁燕 摄

　　一个赛季的总收入超过20亿英镑，赛事转播覆盖了世界上211个国家和地区，英超联赛是目前世界上最成功的职业体育赛事之一。而这一赛事组织的单位英国英超联，是一个只有20年历史的体育组织。

　　究竟英超联是如何在短短20年中把英国的足球变成有巨大盈利的产业，而当足球已经成为英国人生活中的一部分时，又对其他体育包括奥运会带来怎样的影响？南方日报记者日前走访英国足球真正的“圣地”英超联。

　　足球对奥运是促进

　　南方日报：在4月18日奥运倒计时100天这个重要的日子里，我们看到一个奇特的现象，更多的英国媒体会把注意力放在当晚切尔西队和巴塞罗那队的欧冠半决赛中，而不是倒计时的仪式，这是否意味着足球文化的过度强大，会让人们降低对奥运会的关注？

　　英超联：这两件事情没有可比性，欧冠半决赛是现在进行时，而奥运则是将来时。我们关注事件，而非时间节点。

　　而且英国足球这个庞大的产业，其实对奥运会，对英国的体育有着重要的支持作用。

　　从2009年开始，我们就在全英格兰的英超俱乐部中开展一个叫做“英超通向奥运四项运动”的项目，我们选择了羽毛球、柔道、乒乓球和排球作为重点项目，让英超俱乐部为他们附近社区的年轻人提供以上四个项目高水平的训练机会，包括教练，包括训练设施。后者尤为重要，因为目前英超俱乐部的训练基地可以说是英国设备最先进、最全面的训练基地。

　　在这个项目中受益的年轻人，有些本来就有运动基础，经过这两年的重点培养，当中有些已经获得了奥运会的参赛资格。当然，这个项目并不仅仅针对伦敦奥运，由于开展的时间不长，更多的参与者将可能是以后奥运会的精英。而且我们已经决定从2013年再增加篮球、手球、曲棍球和无挡板篮球（netball）。

　　为什么英国政府会选择足球俱乐部作为项目的切入点，除了之前提到训练设备的基础，更重要的是，足球俱乐部对附近社区的年轻人甚至所有球迷都有影响力和吸引力。不少年轻人最初是抱着对足球、对这家俱乐部的兴趣而来的，我们引导他们把对足球的热爱发散到其他项目上。

　　南方日报：那俱乐部又是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这种足球之外的训练课程？

　　英超联：他们都非常乐意。就以伦敦的阿森纳队来说，从2009年以来，他们已经成功吸引了1400多名年轻人参加这个计划。这是他们加强与球迷沟通联系的一个崭新的方式。而且俱乐部还会发展自己的特长，就是庞大比赛联系网络。

　　在我们原来的四个项目中有排球是集体项目，在新加入的项目中全都是集体项目，一定要通过多打比赛来取得信心和兴趣。俱乐部之间联系非常紧密，他们自己就能组织小规模的排球联赛了。

　　每一个足球产业中的人都明白，足球是英国的“国球”，既然占了这个楷模的位置，就该对这个国家的体育有所贡献。

　　传统文化和现代管理的成功结合

　　南方日报：在欧洲很多国家都有良好的足球氛围，英格兰、西班牙、法国、德国和意大利五大联赛都具有非常高的竞技水平，英超为什么能突围而出成为最成功的联赛？

　　英超联：这肯定和英国的传统有重要的关系。英国是现代足球的起源地，我们太早就开始踢球了。我们每家英超俱乐部都有超过百年的历史，说明他们已经成为了当地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他们的球迷都是世代和俱乐部一起成长的，那种忠诚度是家族性的。

　　当然，光有氛围是远远不足的。英超联成立20年来，我们做了一些改变。例如我们鼓励女性去看球，把看足球演变成家庭日的节目。女性的加入其实对足球文化在家庭中的延续有很重要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我们把现代商业管理方式引入足球。我们制定比赛的赛制、规则、比赛日，成立自己的裁判体系，更重要的是，我们负责招商，例如目前引入的巴莱克银行作为冠名主赞助商，我们和他们最新的合约是从2009年开始连续三个赛季，赞助总金额达到8225万英镑。此外，我们负责销售电视转播，更重要的是，我们负责分配电视转播收入，这对于维系这个联赛的良好持久发展有重要的作用。

　　南方日报：英超的收入如何分配？

　　英超联：就我刚才说的，我们负责电视转播收入的分配，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点。

　　现代足球说到底就是“金钱游戏”，没有财政来源，除非你能找到很有钱的老板，否则无法引入好的球员，竞技水平就上不去。是个恶性循环。

　　我们集中销售转播，而且几乎是平均分配这些收入。我们的国内电视转播收入，有50%是平均分配给每队，只有50%是按名次和出场时间比例分，而国际转播的收入，是全部平均分配。在2010—2011赛季，我们分给联赛第19名黑池队的钱最少，有390万英镑，分给联赛第一名的曼联钱最多，600万英镑。这个对比你就可以知道，我们是倾向于平均分配收入。在所有欧洲联赛中，只有英超是采取这种分配方式。过度不均衡只会让比赛一边倒。

　　南方日报：在10到15年前，意大利联赛是世界最顶级的联赛，但现在已经被英超赶超了，那是否担心英超将来也会被其他联赛赶超，如何从意甲的没落中吸取教训？

　　英超联：意大利错过了发展的最好时机。在他们最鼎盛的时候，只把钱投入到买球员中去，没有投资基础建设、翻新球场、宣传推广。英超在这20年间翻新甚至新造了一些球场，发展以球场为核心的体育房地产模式。

　　中国足球还需要耐心

　　南方日报：现在中国已经成了英超很重要的市场了吗？

　　英超联：中国是一切商业未来的最大市场，自然足球产业也不例外，数数这一两年来英超球队访问中国的数字就知道了。

　　南方日报：中国也有自己的职业足球联赛，在英国知名度如何？

　　英超联：中超联赛这一两年在英国的知名度不断提高，这也与中超不断和英超的球员谈判，希望引进球员有关。

　　中超联赛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联赛，还需要时间成长。我们看到包括韩国、日本无论是国家队竞技水平、国内联赛水平这些年提升都很快，他们甚至有些球员能在欧洲联赛里打上主力。但要记得，这已经离日韩世界杯过去10年了，可见足球产业是需要一个提升过程的。

　　南方日报：英超联是世界上最成功的足球联赛，是否也有对中国足球有些建议？

　　英超联：其实我们的理念一直坚持足球应该从小孩子、从基础抓起。我们这里有一个辐射中国的北京、上海、大连等五个城市的“足球教练”计划。选拔这些城市学校里的体育老师，到英超俱乐部接受正规英超教练的指导，让他们回国后可以提高对中国学生的训练水平，这个才是足球运动发展的根基。

　　从切尔西近十年成功经验看恒大模式

　　豪门不能单靠老板砸钱

　　2011年，被看做是中国足球的一个新里程碑，在这一年，中超联赛重新回到了正轨，恒大足球甚至成为了一种发展模式。大规模资金投入、砸钱买巨星、有自己的主队颜色、主场气氛建设，中国足球职业联赛，终于开始向欧洲顶级联赛学步。

　　但足球豪门，不是一天炼成的，英超、西甲每支称得上豪门的队伍，都有过百年的历史。这些沉淀和积累，不是中超联赛能在十年甚至五十年来追赶上的。

　　在欧洲众多豪门中，切尔西算是比较“年轻”的豪门了，虽然也已经有过百年的历史，但真正跻身英超劲旅也不过10多年。切尔西的成功经验，或许最值得中国俱乐部学习。

　　先出成绩后青训

　　切尔西的关键词有两个，一个是位于伦敦市区的斯坦福桥球场，一个是位于伦敦市郊的科巴姆训练基地。

　　作为英超豪门的主场，斯坦福桥由于位于伦敦市区，所以并不大，只能容纳4万多人，而在切尔西的工作人员带领下，记者还走进了斯坦福桥最“核心”的部分，球员的更衣室。球员更衣室要比大家想象中的朴实得多，尤其是客队的更衣室，小小的房间里一圈的木头椅子，连球员的储物柜都没有，当中只有两张按摩椅。工作人员还半开玩笑地说：“就是欺负他们，让他们呆得不舒服，待会去看看我们的主队更衣室，宽敞明亮得多，有6张按摩椅。”果然，走进主队的更衣室，面积足足是客队更衣室的两倍，球员的球衣整齐地挂在了储物柜上。

　　当然，要在斯坦福桥取得胜利，并不只是在更衣室里“捉弄”对手，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烧钱”买球员。自从俄罗斯著名富豪阿布拉莫维奇入主切尔西之后，更是不愁钱。最新的动作就是去年年初花费5000万英镑从利物浦买来球星托雷斯，缔造了英超转会费新高。而且因为有钱，还能肆意地撕毁工作合同，阿布拉莫维奇对成绩不如意的主教练，都是直接赔钱让对方走人。

　　在金元政策下，切尔西战绩飙升，近几年已经稳坐英超四大豪门的位置。

　　5000万英镑买明星球员无疑是切尔西最吸引眼球的地方，但其实这些都仅仅是在斯坦福桥的故事，而另外一个不那么广为人知的，则是耗资数千万英镑，从2003年开始在伦敦郊区建造的科巴姆训练基地。这里不仅是一队球员训练和康复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切尔西的青训基地。每一个切尔西的工作人员都告诉记者，“那里才是我们的大本营，俱乐部的成功不能只靠买球员。我们必须能培养出自己的球员。”切尔西成为豪门的历史不长，但他们深以为豪的就是队长特里是本队青训出来的，这也是英国足球文化中“贵族化”的标记。

　　球队经营同样重要

　　切尔西的上升轨迹和广州恒大非常像，目前恒大走的也是引进球星、办足球学校、训练基地的路子，但先走一步的切尔西也给恒大模式提了个醒。体育产业要成为产业，必须是自主盈亏，而不是一味靠老板砸钱养着。

　　作为英超豪门里最会“烧钱”的球队，切尔西目前也面临一大危机。为了避免足球过度商业化，欧足联从下个赛季就开始新的政策，严格控制各足球俱乐部的财政收支平衡，如果亏损超过了欧足联的底线，将会面临惩罚，最严重的甚至会失去打欧战的资格。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以前一直财大气粗的切尔西也开始学着向“死敌”阿森纳那样，搞好球队经营。“球星效应很重要，现在已经是赛季末了，本来球衣都得打折出售，我们让球员们办各种签名会，球迷必须原价买他们的球衣才能参加签名会。”切尔西的销售人员透露了最近球星频频亮相斯坦福桥的原因。

　　球票、球衣和纪念品销售之外，切尔西为了不让主场斯坦福桥在非比赛日空着，又修建了自己的足球体育馆，里面除了各种奖杯、照片，甚至连功勋教练穆里尼奥穿过的大衣、用过的书桌都保留着，成为不少球迷朝圣之地，把斯坦福桥打造成伦敦城的一个景点。

　　发展体育

　　先“搞定”妈妈

　　■记者手记

　　如果你是个足球迷，英国就是个天堂。不少足球迷人生总会计划要去一次英国，去自己喜欢的球队俱乐部主场“朝圣”。这种足球文化的产业输入，每年都给英国带来超过10亿英镑的收入。

　　走在英国街头，到处都是足球的痕迹。奥运倒计时100天的官方活动没有电视台现场直播，只出现在电视新闻中。而在同一天晚上7时45分开始切尔西对巴塞的欧冠半决赛，电视台从傍晚6点开始播出特别节目，现场直播观众入场、间中穿插了各种专家点评、历史片段回顾，活生生演成了一部足球电影大片。英国周日的商店和景点关门都特别早，街上空空如也，人们身穿球衣，全都挤到了球场和酒吧里看球。切尔西球星托雷斯的签名会，下午3点开始，早上9点200张入场券就派完了，大部分球迷都是早上六七点就去排队了。这就是英国，足球已经融入了生活的一部分。

　　大家都经常有个疑问，“为什么中国13亿人都出不了一支出色的足球队，而英国只有6000万人，还能分出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四支在欧洲水平都不错的球队。”那就去英国的公园里随便看看，包括海德公园地区，伦敦中上层家庭的聚居地。我们能看到的都是家长带着小孩子来上足球课，而那种被着小提琴、画板赶上课的情景并不常见。这就是人口和足球人口的本质区别。

　　对于英国这种足球文化的繁盛，英超联自然有很多的助推作用。除了奠定坚实的管理基础，英超联还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理念，“吸引更多的女球迷。”

　　很多人对女球迷的定义就是毫不懂球，就冲着一两个帅哥球员那张脸去的“花痴”粉。但在英国足球文化中，女球迷是一个关键因素。

　　去英国的球场看场球，会发现这里不再是纯男性的世界，女球迷占了起码1/3，还有不少是一家大小的家庭日活动。英国家庭还是比较传统的模式，女主人是家务事的一家之主，周末是全家去看球还是去动物园，小朋友业余是学弹钢琴还是练足球，其实全都是女主人最有发言权。男主人看球不一定会影响妻子和孩子，但如果女主人看球，基本上全家最后都会成为球迷。在英国足球文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家族传承，很多球迷都是世世代代忠于一个俱乐部，这种家庭足球文化的维系，更多的是靠女主人。

　　其实不只是足球，整个体育产业的发展包括全民健身，都和女球迷有着紧密的关联。在这段采访的期间，无论是讲起中国足球的发展，或者是举国体制之后，中国体育该如何走职业化道路，英国的体育官员、媒体都不约而同指出一点，“如果你们的妈妈都觉得念书是重中之重，会对小孩子运动完之后浑身是泥的脏衣服和满身的伤痕愤怒地尖叫，那距离这些目标还很远。”

　　本版文字：

　　南方日报特派记者梁燕 发自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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