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老人双杠“玩花活” 为坚持锻炼向子女隐瞒

九旬老人单双杠上玩“花活”

　　□晨报记者 朱俊

　　“那群老爷爷们，他们不怕受伤吗？他们锻炼的动作难度太高了吧？”“是啊，那么大年纪了，还是选一些不那么激烈的运动吧。 ”才走进鲁迅公园的大门，迎面走来一对小情侣，他们的对话，马上引起了我的兴趣。

　　再往里走个二三十米，一副热火朝天的锻炼景象：几十名中老年人正在健身区里，各自进行着自己擅长的锻炼项目，有在单双杠上操练的，也有合着节拍捶击树干的，有放声高唱练歌喉的，也有一边倒步行走一边嘴里用上海话哼着“敲敲背么身体好……”的。虽然只是些简单器械的锻炼，但大家都乐此不疲，“到这里来的，都不需要靠打麻将避免老年痴呆症的！ ”和任何一座公园或者小区比起来，鲁迅公园的全民健身点设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这里的超高人气与众不同。

　　鲁迅公园有群玩单双杠的老人

　　在这群老者中，年纪最长的曹元培老先生无疑是最抢眼的。俗话说，春捂秋冻，可在还略有丝丝凉意的日子里，老爷子将上衣一脱，光着膀子活动几下胳膊，便麻利地攀上了双杠，又是撑杆起伏，又是倒挂金钟，十数个回合下来，竟然气不喘、脸不红。如果不是有人介绍，你很难相信眼前的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家出生于1923年，今年已是90岁高龄了。

　　曹老先生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年轻时的工作是商厦里的行政主管，因为工作忙碌，也没什么时间健身，1982年年底退休之后，突然对体育运动产生了兴趣，走上了强身健体的道路。最初，曹元培找到的是乍浦路健身房，那时候的健身房不像如今，属于高档消费，当时每个月的健身费用是五毛钱人民币，后来涨到一元，后来这个健身房搬迁了，老人也就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后来辗转多处，最终经友人介绍，于8年前扎根在了鲁迅公园。

　　“我们刚开始去健身房的时候都被骂的。”一位与曹元培几乎同期去乍浦路健身房的老人回忆道，“哪个器械人家都不让碰，回家苦练了一年多才敢去的。”这位老人今年也有76岁高龄，健步如飞。他说自己上个月去昆明玩儿，同行的游客一开始也不敢带着他爬山，后来发现，无论他们走多少山路，老人家一步都不落下，常常还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冲劲儿十足，最终他们也不由得心生佩服了。

　　那时带曹元培的师傅恰巧也姓曹，叫曹宝康，如今也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他曾是一名举重教练，如今却卧病在床，身体还不如比自己更年长的学生。曹元培老先生告诉晨报记者：“我刚去的时候，曹教练也很担心，后来几年练下来，肌肉也有了，力量也有了，也就是那个时候打下的基础，所以现在这把年纪还能做单双杠上的动作。到现在我家里都摆着一副20公斤的小杠铃，是给下雨天准备的，前些年，我还能每天卧推上10组，每组60下，总共600下这个量也不算小了吧？人年纪大了嘛，要有些肌肉才不怕骨折，我有一次过马路被台阶绊了一下，倒地之后自己都害怕，后来坐了一会儿，在路人的帮助下起身了，发现没什么大事，这也得益于平日里的锻炼，可以降低受伤的概率。”

　　老人们大多不敢让子女知道

　　早两年曾经有过一次，曹元培老先生在做引体向上时，因为没有握牢单杠，结果滑落下来，一交跌倒，头磕在了一旁的另一根铁杠上，顿时“开了花”。在场的人都吓得有些乱了手脚，急忙拨110求救，还是警方联系了120急救人员，将曹元培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这个人个性也比较强，听说到了医院，针也没缝、血也没止，就自己逃回家去了，过了段时间，又乐呵呵地来了。”一位在场老人回忆道。

　　听说有人跌下来受了伤，尤其是亲眼目睹的，多少会让这些平时来此锻炼的老人们心中一紧。他们中的很多人，原本就没敢让子女知道，自己在公园里锻炼的项目比他们所知道和想像的要危险一些。老人们锻炼的时候，基本上子女们也都在上班，不会有人来“探班”，这也有助于他们“隐瞒险情”。事情发生后，有个别人就此打了退堂鼓，但是更多的，还是坚持了下来。

　　现年56岁、仍在公交公司任职的章树盛说道：“要说受伤，这些人里我大概是‘吃生活’吃得最厉害的一个了。我打小就喜欢杂技，也没拜过师，就是看人家玩，对哪些有兴趣了，就自己回家研究，然后到公园去练动作。其实我玩得最好的不是单杠，而是爬杆，就像杂技团里的那种一样，我没少摔过，不过好歹是静态摔落的，你可以想像一下，如果是在玩‘大车轮’的时候脱手，那该摔得多惨！我就曾经这么把自己给甩出去过一次，快四十年了，那个时候我还在读中学呢，所以现在看到别人做这个动作，我都会提醒上一句：一定要记得带上套绳。毕竟我们不是专业的体操运动员，安全第一。”

　　40年前那次意外，章树盛虽然没有骨折，但头部落地的他颈椎受了伤，回家被母亲臭骂一顿之后，被带着去看了老中医，当时对方就问了一句话：“你那么喜欢体育，应该挺能吃苦吧？”年轻的章师傅无力点头，但坚毅的眼神就是答案，老中医开出了一贴奇方——将滚烫的中药从头部后方沿颈部浇下，药汁让他的皮肤都起了泡，但仅仅三天之后，伤处就奇迹般地痊愈了。“我年轻时那个脾气也真叫犟，妈妈越是骂我就越是要去练，一直到后来工作了才中断。”

　　章树盛特意提到，当时老前辈的一句话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是他现在最常用来提醒其他做高难度、高危险动作的同伴们的，那就是：上了单杠一定要果断，想翻就翻，不想翻就下，无论是继续还是放弃，都千万不要犹豫，“我那个时候就是在想翻又想停的关口上一个犹豫，手就松劲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这里人气高，有人坐两小时公车赶来

　　在外人看来，有些危险系数不小的锻炼项目，看着是很可怕的。曹元培老先生说，这么多年来，倒地的、骨折的，甚至摔死的，自己都曾经看到过，但是对于这群已经步入人生晚年的老者来说，死亡已经不再是让他们最恐惧的事情。

　　“人要遵从自然的规律，生老病死，谁都逃脱不了。很多人问我长寿的秘诀，是不是在于健身，我的回答是，锻炼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我认为，长寿的秘诀，首当其冲的是要心态好，其次是爱好多元化，再者是注意饮食，最后才是锻炼。”90岁的曹元培说这话时，又刚刚完成了一组动作。说到长寿，老人的话匣子一下被打开了：“当然，人想活得长寿有很多方式，有的老太太，坐在家里，晒晒太阳，看看电视，也能活到100多岁，但是生活质量却是不一样的。我就属于那种认准了目标便坚持下去的人，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我这小车不倒，就尽量推。”

　　曹元培老先生有二子二女，子孙满堂的他，却选择了独居。和很多老人害怕孤独不同，曹老先生不仅“买汰烧”全能自理，也不需要居委会的照顾，而且耳聪目明，至今仍能穿针引线自己缝补衣物。平日里除了外出强身健体，回到家中他还要读书看报了解新闻，闲下来自己也会挥毫泼墨摆弄字画，家中文墨珍藏也不少，这还不算，他还喜欢吹吹口琴，自己写上几首小诗，在一些场合下高声朗诵。开朗的性格、多元化的喜好，让他不仅比很多人长寿，也比同龄的老人看上去年轻许多，以至于在鲁迅公园一起锻炼的老伙伴儿们，“都不敢称呼他老曹，他会不高兴的，所以我们都喊他小曹。”大家还常拿他开玩笑，说别人是血压、血脂、血糖“三高”，“小曹”的“三高”分别指的是：技艺、辈分和工资。

　　对于这些，“小曹”自己很享受，但他更享受的，是鲁迅公园的这个锻炼氛围。“就拿我们周边来说，曲阳公园、和平公园，都有这样的健身点，但就是没有阿拉这边的人气。”老一辈人还是习惯用旧名来称呼鲁迅公园，“我们这帮到虹口公园来锻炼的人里，有上外的教授，还有一位叫徐茂林的老拳击教练，人家可是跟拳王阿里合过影的！一群人在这里，不要太‘扎劲’哦！”

　　也是冲着这份人气，家住徐汇靠近中环地区的章树盛，每周六都坐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来和老兄弟们一起碰个头，既练上一练，也乐得教教那些刚入门的单杠爱好者，“大家在一起，就是图个高兴，都是同道中人，能够聊得到一块儿，等我退休了，肯定天天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