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忠怿手记：泰达战略性弃亚冠 欧洲杯的旁观者

　　吕忠怿：搜狐体育篮球和足球项目记者。作为足球记者，从2009年起跟队报道天津泰达队，全程报道泰达队的亚冠、中超、足协杯等比赛。作为篮球记者，跟踪报道八一、浙江、广厦、山东、青岛等球队的CBA征程。参与报道了2009年全国运动会、2009年男篮亚锦赛、2010年广东亚运会、2012年欧洲杯等重要大型赛事。

　　其实，对于任何一个记者来说，“全年工作手记”这样的命题作文都像是一次期末考试，考试总不是让人愉快的，我也是，然而在这份“不愉快”中，却也纠缠着一种享受，因为作为网络记者，你要永远忙忙碌碌，永远随时候命，永远枕戈待旦，永远与时间赛跑，只有写这篇东西的时候，才能让自己暂时停下来，回忆、思考和整理素材的时间远比动笔写作的时间长得多。下面，我就要开始絮絮叨叨、啰里啰嗦一篇需要分成几页的东西，希望看到这个开头的人能有兴趣跟着我的笔触看下去，因为，这不仅仅是我的2012。

　　泰达-彷徨的理想 善良的现实

　　回忆先从足球开始吧，从我跟随了4年的泰达队开始。

　　有句话，相信很多人都听过吧，“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而对于2012赛季的天津泰达队来说，也许应该改成“理想很彷徨，现实很善良”。

　　2012年，泰达踏上了属于自己的第三次亚冠征程，然而，这是一段噩梦一般的经历。2012年3月7日到5月15日，两个月零8天，6场比赛，3平3负进2球失12球，泰达交出了三次亚冠之旅中最差的一张成绩单。这6场比赛，无论对泰达队员亦或球迷来说，都只能用做了一场噩梦来形容，午夜梦回，一朝惊醒，只觉冷汗涔涔，心悸连连。

　　列出这样的数字，做出这样的形容，并不是要对泰达的成绩再做什么分析评判，毕竟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而且，有梦想的球队和有梦想的人一样，都应该得到尊敬，亚冠就是泰达的梦想，只是这份梦想，有些彷徨，而彷徨的源头，是实力的欠缺。

　　事实上，这次亚冠之旅，泰达俱乐部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放弃的决定。4月3日晚，在0比3输给名古屋鲸八之后，当时的主教练库泽明确表示，球队的重心将转向中超，这是球队第一次明确放出了“放弃亚冠”的信号。一个细节不能忽略，那就是在此之前的两轮中，这个小组4支球队全部战平，任何一支球队出线的可能性都还不小。是什么让泰达这么早就选择放弃？是心知肚明的实力。

　　平均年龄老化的主力阵容、鲜有亮点的板凳深度、无以为继的人才储备，让亚冠这个梦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毫无疑问，亚冠征程的草草结束对球队来说是一种解脱。在这一年的联赛末期，由于成绩回升，泰达一度又有了冲击亚冠的希望，但三次的过往已经让大家有了更理性的认识。“以我们球队现在的实力，冲进亚冠也很难有所作为，我想我们现在最需要的还是增强球队实力，踏踏实实打好联赛，当球队的实力提升了，进亚冠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这是一位老队员在当时的一次采访中说的话，很中肯，很现实，很理性，唯一彷徨的，是理想。

　　亚冠的失败，尤其是那场排出一个怪阵直接导致1-5惨败给中央海岸的比赛，让俱乐部对老帅库泽的信赖彻底灰飞烟灭了。6月1日，吉马良斯接过了泰达的教鞭，这个巴西人用此后的5个月赢得了俱乐部、球员和球迷的信任，他为人处世的方式、执教的理念，甚至包括笔挺的身板、得体的着装，都让周围的人感到舒服。吉马良斯受到了认可和欢迎，但不要忘记，他其实也没有完成自己提出的目标。库泽上任时的目标是中超坐亚望冠，吉马6月1日的宣言是2到5名，但最终泰达这个中超赛季的成绩是10胜10平10负，排名第8。

　　这个成绩很坏吗？恰恰相反，这是泰达实力的真实体现，以如此的投入、如此的阵容、如此的硬件条件打到了如此的排名，这应该已经是现实这棵大树上结出的最善良的果实了。从年初时保级都堪忧，到最终拿到了比上赛季高两名的成绩，还要怎样呢？“现实”是个冷酷的家伙，他给热情的人们泼了一盆冷水，但也给了你反思自我、重新来过的机会和空间，这样的现实已经够善良了。

　　欧洲杯-奢华的旁观 幸福的瞬间

　　我一直在想，写这篇手记，到底是该对我个人这一年的经历进行总结呢？还是对我所采访的项目进行总结？要不……都有一些吧，比如上面冗长的那一部分是对项目的总结，下面这些写一些个人的吧。

　　对于我个人来说，6月5日至25日这段时间现场采访2012欧洲杯，是一段非常宝贵而难忘的经历。在乌克兰的这21天，老实说，绝大绝大部分是折磨和煎熬，但也正因为如此，那转瞬即逝的快乐和幸福也就更加的灿烂。下面我想随意地，不考虑什么逻辑地列出一些记忆的片段，这些是我在新闻报道中从没有写过的。

　　-和一些媒体同行组团前往，有国内旅行社负责安排食宿、行程不同，搜狐体育的记者不仅完全分散开，而且所有的衣食住行，从预订酒店公寓，到每天的吃喝，再到出门打车、换城市、坐飞机坐火车坐地铁全都要你一个人独立解决。重要的是，基辅以西都说俄语，基辅以东都说乌克兰语，英语？No！我曾经在大街上问路，问到第12个的时候才终于告诉我他会说英语，而且说得特别好，我兴奋地问他是哪儿的人，那位善良的先生告诉我：England。

　　-在那里，没有安全感可言。初到乌克兰，就有当地人提醒我，他们的一个土耳其朋友，就因为在街上打电话说外语，被民族极端主义者殴打，现在还在医院。夜幕降临，当你心里揣着这番话，一个人匆匆赶路，穿行在寂静的公园、杳无人迹的森林小路（是的，有一段时间我必须每天步行往返穿越一片森林），赫然看到那路边的长椅上所刻的、建筑物的外墙上所喷的纳粹标志，心里会有什么感受？乌克兰当地的极端民族主义组织有自己的标志，偶尔会在地铁里看到，我问当地结识的朋友，那标志旁边喷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说，只给乌克兰妇女让座。

　　-我一个人独自在哈尔科夫呆了12天，第4天的时候出现了严重的饮食反应，病了一场，重感冒，厌食，此后的4天只吃酸奶、面包和苹果，每天躺在狭小的酒店房间里，该工作的时候爬起来出去工作，工作完了回来继续躺着。

　　-因为实行夏时制，乌克兰每天晚上最晚到9点天就黑了，凌晨3点天就亮了。最悲催的是我经常在比赛之后工作到夜里两点多，好不容易干完活儿爬上床准备睡觉，天亮了……而且因为经济落后、污染少，自然环境很好，各种鸟儿欢快的鸣唱在凌晨3点准时奏响，而我只能戴着黑眼圈，顶着一脸黑线假装睡着了。

　　-前苏联时期，实行城市职能单一化，哈尔科夫是专门生产重武器的重工业城市。有一次坐地铁去梅塔利斯特体育场，不小心坐过了一站，那站的地铁标志是一辆坦克。惴惴不安地钻出地面，见到了一片老旧的工业区，充满前苏联色彩。几天后，我抽空回到了那片让我念念不忘的地方，拍下了一组照片，当时还是有很多网友喜欢的。

　　-从基辅去哈尔科夫，坐乌克兰国内航班，在基辅机场，遭遇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不靠谱儿之后，好不容易上了飞机坐好了，一位强壮彪悍的乌克兰大哥一脸严肃对我说，你这个座位是我的~下一刻，我们互相看了看登机牌，都笑了，两张登机牌，同样的座位号。好吧，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作为中国来的记者，从踏上那片土地开始，你自然地会有一种边缘化的感觉，因为这里没有你的球队。虽然我持有欧足联正式记者证，但每场比赛的混采区、赛前训练、赛后新闻发布会这些都需要单独领证，有时候工作人员会优先发给欧洲记者。这其实无可厚非，如果中国和韩国比赛，证件都发给了埃塞俄比亚记者，中国记者也一样会疯。

　　-幸福瞬间一。终于说到幸福瞬间了，这得接着上面那段说。你是一个旁观者，站在人群的边缘，旁观这场奢华的豪门盛宴，虽然一样要和欧洲记者抢新闻抢采访区的位置，但其实你就是一个路过的，一个打酱油的，这种感觉会给忙碌而充实的工作染上一层浓浓的失落感。我每天都要拍摄很多照片，包括很多球迷的照片，我不喜欢像狗仔一样偷拍，所以每天都说无数遍May I take a picture for you?直到有一天，一位球迷对我说了同样的话，还加上了一个together，我瞬间都没反应过来。好吧我承认，那是个美女，但是别笑我，那个瞬间之所以幸福，不仅仅是因为有美女想和你合影，更重要的是有人看到你了，认同了你的存在，让你发现，在这个不属于你的世界里，你其实并不是透明的……好吧，就是因为美女，行了吧？

　　-幸福瞬间二。我是荷兰球迷，于是假公济私去造访了荷兰球迷大本营营地，游走在鳞次栉比的橙色帐篷和橙色房车组成的橙色海洋里，一对荷兰中年夫妇叫住了我，“中国？”他们用中文问我，而我那时差不多都快不会说中文了。我们用夹杂着中文和英文的奇怪语言愉快地交谈，男主人一年中多数时间在杭州的一家公司工作，很喜欢中国。他们邀我参观带着全副家当的旅行房车，送给我荷兰球迷T恤，合影留念。那个下午的阳光是那样的灿烂，而且不仅仅是灿烂。

　　CBA-煎熬的梦魇 破晓前的暗夜

　　进入11月，冬天来了，我的工作模式也切换到了篮球，CBA。因为NBA巨星麦蒂的到来，这个赛季我成为了青岛双星队的跟队记者。对于任何一支CBA球队来说，赛季开始的时候是冬天，冬天之后就是春天，然而至少在现在的青岛队看来，冬天之后，还是冬天。

　　当我动笔写这篇东西的时候，青岛男篮刚刚把自己的开局连败纪录刷新到了第10场，在所有关心青岛篮球的人的心中，这个数字，代表的是无以复加的痛。我知道现在来评价一支球队的成败还早，毕竟联赛只打了一少半，但至少能形容一下这个开头，用什么来形容青岛队的开头呢？也是……梦吧。能请来麦蒂加盟，是梦；赛季开始前立下打进季后赛甚至夺冠的目标，是梦；3场比赛两场被绝杀，是梦；10场之后难尝胜绩，依然是梦……只不过，这与上面我写过的泰达队那已经结束的噩梦不同，这是煎熬的梦魇。

　　为什么赢一场就这么难？原因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不简单。我不同意那些所谓球迷对青岛队国内球员一味的贬低，他们的训练一样刻苦，他们的求胜欲望一样强烈，他们的眼泪一样清澈，他们的能力并没有差到无法赢得比赛的程度，别忘了季前赛里，全华班的青岛队险些就赢了双外援的广厦。这个问题太复杂，有些事也不是现在可以说的，等赛季结束吧。

　　送走了戴着NBA总冠军戒指的姆本加，青岛队请来了籍籍无名的克里斯-丹尼尔斯，这个外援给球队带来了一些新的东西，他会在平时训练里罚篮的时候，与每个罚进的队友击掌，也会在输球之后的更衣室里，鼓励每一个人。这其实正是青岛队目前最缺失的，团结、激情、斗志、士气，丹尼尔斯带来的不只是得分，还有这些，至少我们期盼他能带来这些，因为这才是希望所在。

　　曾经我酷爱登山，如果你和我一样，裹着睡袋戴着头灯守着一堆篝火等待过天亮，你就会发现，黎明破晓前的那段夜，是最黑暗最深沉的。再可怕的梦魇，也有醒来的一刻吧，而且梦越可怕，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就越欣喜吧。

　　2012年就要过去了，我记得在去年的全年记者手记中，我用这段话做了结尾——“用善良的眼睛看待曾经的过往，听到的都是美丽与感动；用积极的态度去造访未来，相信也同样会动听如斯。”很高兴一年之后我的眼睛依然善良，态度依然积极，这样就挺好。我们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是白昼与黑夜相伴，所以黑夜并不可怕，请牢记你的方向，走你要走的路，然后，守望曙光的绽放。谨以此，送给我爱的天津泰达和青岛双星，也送给你，我亲爱的朋友。（搜狐体育 吕忠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