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早报：足球需要换个活法 梅西难比贝利老马

　　杨健

　　如果郝铭鉴老师（著名语言学家）懂西班牙语，我猜，他要干的第一件事是将“inmessionante”这个词从《西班牙语词典》里清除。说说这个词的来历。“inmessionante”属典型的生造词，词根是“impessionante”（西语意为令人印象深刻）。差不多十天前，西班牙媒体将梅西姓氏“messi”嵌入“impessionante”。《西班牙语词典》照单全收，新词意为：不可限量、完美无缺。那时的梅西和他的巴萨，是星空，人们拆了屋顶仰望之。脖子最粗最僵硬的那一位，我说的是C罗，也是仰望者中的一员。味道有点苦吧。

　　但举头三尺有神明。当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强大得令芸芸众生只能避到墙角抽闷烟的时候，就是老天出手的时候。第一拳是一周前的圣西罗，巴萨基本输掉了欧冠八强的资格；第二拳是昨天凌晨的诺坎普，巴萨输掉了国王杯决赛的门票。两场比赛，梅西均状态糟糕，配图标题叫“黯然神伤”。这是春晚小品里保安得罪赵总时的表情。

　　其实，小人物是没什么机会摊上大事的。能摊上大事的都是牛人，是那些企图让老天低眉顺眼的牛人。问题是老天没有为人类舔屁沟的义务，即便他是牛人。于是，现世报来了。

　　王小波英年早逝，王蒙曾就此作过评价，老先生说：王小波活得太明白，所以老天必须把他给收走。梅西的状况与王小波类似，“inmessionante”与“太明白”一样，都属于那种触碰天机的大词。

　　谈及梅西，您有什么合理的联想？抱歉，我从来不会把他和贝利、老马并列。说起他，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迪·斯蒂法诺。他身上贴着一个大号的标签——俱乐部型球员。在俱乐部领域，迪·斯蒂法诺的成就不但贝利、老马没得比，梅西也没得比。而迪·斯蒂法诺与梅西却有一个很刺眼的同类项，都没有拿过世界杯。至少，对于目前的梅西来说，这个判断绝对正确。

　　一位从未在世界杯赛场上证明过自己的球员，却连续四次赢得世界足球先生的头衔。回到俱乐部，他自是享有众星捧月的待遇。捧着他这个月亮的群星们，其中绝大多数人代表西班牙队囊括了最近三届世界级大赛的冠军。这就是巴萨的殿堂里，古怪而奥妙的心理氛围。

　　诚然，巴萨依然是一座巍峨的公共建筑，政治正确与审美价值兼具。论场面控制力，比拉诺瓦时期的球队也丝毫不逊于瓜迪奥拉的球队。但哈维、普约尔、布斯克茨等等，他们对胜利的渴望已远不如瓜迪奥拉上任伊始。

　　请问巴萨的西班牙球员，他们的第六感在什么方面最发达？我替他们回答吧，是高度的满足感。欧冠、国王杯乃至世界杯，冠军拿得再多，也不会有初恋般的颤抖了。于打工仔而言，组装一只打火机与一百只打火机有什么区别吗？无非是没有新鲜感的重复劳作。独独梅西，像一台抓狂的引擎，要去驱动场上那些无限满足的同僚。

　　客观地说，今日梅西在巴萨的权重已非远五年前可比。无论是战术还是心理，巴萨对梅西的依赖前所未有，称今日的巴萨为“梅西的巴萨”也不为过。奇异的是，巴萨的梅西却会在场上找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他在阿根廷队的感觉。他要扛着一支不可能成功的球队向冠军进发，而当今足球世界已经没有了个人英雄主义的舞台。结果可想而知，撞墙。昨天的诺坎普，梅西撞上的那堵墙是裁判。

　　梅西愈是完美、不可限量，愈是衬出巴萨精神上的残缺、格局有限。八旗子弟里也总会有一两个以天下为己任的豪迈之徒，但论群像，却是那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德行。当他们提着鸟笼遛街时，改朝换代已成天命，这跟比拉诺瓦在不在场边指挥无关。

　　梅西的巴萨必须死，因为所有因巴萨威名而窒息的地球人都需要生。足球需要换个活法，哪怕它不如巴萨壮阔而美妙。

　　(作者系上海青年学者，标题为东方早报编者后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