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一个午后,在北京某饭店一间并不宽敞的小会议室里,那枚红色的徽章别在蒂姆·施莱佛博士深色西装的衣襟上,除了标志和英文名称外,一行中文“国际特殊奥林匹克”在徽章上十分显眼。这个穿西装的人的身材并不魁梧,尤其和他的姐夫好莱坞影星阿诺·施瓦辛格相比,他的相貌也不算俊朗,但眉眼的轮廓却酷似他的舅舅美国前总统约翰·肯尼迪,“我们也有中国梦,这里的注册特奥运动员数量很庞大,中国应当成为特奥工作开展最成功的国家之一,我们期待中国能有最多的志愿者及来自政府最大的支持,让人们用包容的态度消除因人与人之间的差异而产生的恐惧和歧视。”
这位国际特奥会主席,蒂姆·施莱佛的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对关键词的把控、演说时停顿和重音的处理都透露着其遗传自肯尼迪家族的演说天赋。这个褐色头发的中年人却没有从政、经商或成为儿时梦想的足球运动员,他把成为航海家的愿望藏在心里,在现实中去挑战比大海更让人觉得渺小的漠视和偏见。
“我有世界上最好的工作。”蒂姆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表示,每天他都能见证,世界各地的父母、兄弟姐妹、老师、医生、教练、年轻人甚至特奥运动员,在为有智力障碍的人们不断寻求机会,为他们探索教育和医疗等领域的可能性,有的甚至能影响到相关政策的修订,“这些了不起的人在他们的领域内发挥着无限可能性”。而众所周知,肯尼迪家的后院正是特殊奥林匹克的诞生地。
“她是总统母亲罗斯·肯尼迪生命中最无法释怀的悲剧”,很多传记作家如此形容肯尼迪总统患有智力障碍的妹妹罗斯玛丽·肯尼迪,虽然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罗斯玛丽也曾被家人“雪藏”,但她的母亲罗斯和妹妹尤妮斯·肯尼迪·施莱佛(蒂姆·施莱佛的母亲)却一直用爱支撑着罗斯玛丽。在上世纪60年代,即便是肯尼迪家族也很难为罗斯玛丽这样的孩子争取到支持,尤尼斯目睹过数次母亲为姐姐求人遭拒,“与精神疾病顽强抗争的姨妈一直激励着这个家族的所有人,正是由于当时的社会缺乏对这个群体的关爱与服务机制,我的妈妈决定要把对姨妈的感情转化为为智障人士提供机会的事业。”蒂姆回忆起妈妈创造特奥会的初衷。当时,尤尼斯会带着罗斯玛丽一起出席家族活动,逐渐发现了她身上的体育天赋,“她尤其擅长帆船。”
1962年,尤尼斯在自家后院为罗斯玛丽举办了一次运动营活动,这场只有35名智障人士参与的运动营正是如今特奥会的雏形。后来,首届特奥会于1968年在美国芝加哥士兵广场举行,并成立“国际特殊奥林匹克”(简称国际特奥会)作为该全球性、非营利组织的行政管理机构。
在尤尼斯刚开始运营特奥会的初期,人们对智障人士的偏见成为其推进工作的最大障碍。但坚持了40多年之后,虽然数百万人受益于特奥会,可蒂姆坦言自己现在的工作丝毫不比母亲在建立特奥会时容易,“社会对于这些人群的歧视依然存在,甚至更严重”,蒂姆曾在媒体上用过一个形象的比喻“我们像蚂蚁在搬动大象”。这样的执着与热情让很多人称赞蒂姆的“善举”,但在他看来“我不认为我是在施予他们怜悯或同情,这不是善举,而是关于两亿人命运的严肃问题”,更关键的是“无论生活给他们什么挑战,或是又有一扇门对他们关闭,他们总是能找到成功的方法。他们才是每天给予我灵感的缪斯”。
“缪斯们”也曾经让蒂姆产生过好奇。因母亲常常会邀请有智力障碍的孩子来家里的后院踢球,面对一些“看上去和我们不太一样的孩子”,小蒂姆曾经问过:“他们怎么会发出奇怪的声音?”但母亲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在一起踢球也很开心,不是吗?”便消除了小蒂姆的疑虑。现在,蒂姆会感叹,“我认为体育拥有改变人的强大力量,它能在很多方面实现平等。这个社会中,种族、文化、宗教、政治、性别、经济背景和教育水平等因素将人们划分为三六九等,但体育崇尚公平竞争,这些界限被消除后,接受、理解、平等和尊重便能占上风。”
2007年,世界夏季特殊奥林匹克运动会在上海举行,在1万米跑的比赛中,跑在最后的49岁的东帝汶运动员佩雷拉突然倒地,被场边医护人员迅速抬上了救护车。看到这一幕,蒂姆迅速从主席台跑到救护车上,蒂姆回忆说:“在救护车里,因为语言不通我们没怎么说话,但佩雷拉一直握着我的手冲着我笑,那半个小时里我看不到他有失望的表情,却感受到他内心的乐观与平和。”
2007年带给蒂姆震撼的除了这段无声的时光,还有经过特奥会后,中国特奥规模的变化。在上海举办特奥会之前,中国的智障运动员注册人数不超过5万,但现在“全球招募并注册有近420万特奥运动员,其中,东亚地区特奥运动员人数达118万,中国就有112万。”蒂姆用数据证明近几年中国特奥工作的变化,同时,他欣喜地看到许多拥有智障儿童的家庭观念有所改变,之前,许多中国农村里生下智障儿童的妇女常常会感到自责并认为孩子羞于见人,但现在有很多母亲愿意分享孩子的故事。
“特奥会的工作不应该是由我或者某个政治家、CEO的存在才能推动,而要靠特奥运动员及其家人、教练和志愿者等所有人,凭借他们展现的勇气与决心去感化人,吸引更多人的关注和支持。”蒂姆认为,对孩子来说母亲的力量才是最伟大的,“只有当你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骄傲,你才会为他们的权利去斗争,才会对这个社会有所要求。”正如肯尼迪家族,尤其是母亲尤尼斯给蒂姆的启迪,“要珍惜上天给你的一切天赋,认真地活才能找到真实的自我。许多人或许会因为我的家庭而把机会给我,我曾试图规避这一点,但我也明白,利用你得到的机会做到与别人不同的事,这一点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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