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虹又一次红了。体坛风云人物颁奖现场，闪烁的灯光下，这位26岁的速度滑冰奥运冠军一口气换了三套礼服。“美”、“漂亮”、“女神”……红毯边上等待签名的年轻人尖叫着。
这是她去年冬奥会夺金之后涨粉最多的一天。“我只是想展示出不一样的自己。”张虹说。她不敌李娜没有成为最佳女运动员，却获得了“年度突破”奖。突破的是成绩，也是形象。她扬着剪刀手，一直在笑。台前幕后的张虹，跟传统的中国运动员不一样。
自拍女王背后，是一个没有忧愁的“85后”
教练冯庆波经常调侃：“她不适合当运动员，适合当服务员，天天老乐，看谁都乐，这是服务员的标准。”
举起手机，摆好姿势，“咔擦”一声，粗眉红唇定格成了画面。身后相隔一排的林丹和宁泽涛嘻哈着凑上前来，挤进相框内，成了背景。
张虹有一个250G的移动硬盘，里面全都是她的照片。她说，自己人生的一大乐趣，就是拍照。
训练时拍，吃饭时拍，出席颁奖礼这样的盛大场合，当然也要拍。“我喜欢美一美。”张虹的微博和微信朋友圈几乎每天都要更新，呈现最多的内容，就是照片。有穿运动服的，有时尚写真的；有自拍的，也有摄影师拍的，五彩缤纷，十分养眼。用手机发出来，随即存进硬盘。张虹忙碌着：“手机存不下，而且，我怕万一哪天手机丢了。”有些自己格外满意的，她还冲洗出来，装进相册。
参加索契冬奥会的前一年，张虹的成绩其实已稳居世界前六，具备了冲击奖牌的实力，只是领导和观众都将希望寄托于老将王北星，忽视了她的存在。2014年2月13日的阿德勒竞技场，1000米比赛，张虹滑出了一道美丽的彩虹。有人将她的突破意义与刘翔相提并论，张虹的第一反应却是：“那我能拍广告了吗？我可爱拍照了。”
放眼整个中国体坛，张虹恐怕是最喜欢拍照的运动员之一了。她说这来自遗传。“爸爸妈妈喜欢拍照，爷爷奶奶喜欢拍照。我爸爸现在每天在他的朋友圈里发随手拍，走到哪拍到哪。”张虹说，“从我小时候起，我的家庭就特别积极，特别快乐，大家不会每天想着烦恼。我们共同的想法是：时间很快就要溜走，今天过去了就再也没有了，所以给每天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吧。”
照片里面，张虹始终在笑。出现在公众场合，她也很少愁眉苦脸，抿着嘴笑，咧着嘴笑，还有哈哈大笑。教练冯庆波经常调侃：“她不适合当运动员，适合当服务员，天天老乐，看谁都乐，这是服务员的标准。”
当不了服务员的摄影师不是一个好运动员。张虹有一套理论支撑自己：“很多人把所有运动员归为一类，经常说你们整天苦大仇深的，生活怎么怎么封闭无聊，我特别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确实我们这个项目很枯燥，平时都在冰上训练，特别冷，没有太多乐趣。但我们也很快乐，我从小喜欢把什么事情都看得特别简单，把所有的思想放在训练上。我平时比较爱笑，心态可能比较好，我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我想，如果你心里不美丽的话，你的笑容肯定就是不美丽的。”
心灵美的张虹经常在队里扮演开心果的角色，队友们累得练不动了，她就搞点小动作把对方逗乐。早些年她练短道速滑，比现在胖，其他队友比赛服太紧，张虹就挺身而出。“2003年我代表哈尔滨参加冬运会，有一天，和我关系好的大姐姐刘翠佳跑过来说，这是王濛的衣服，你给她撑撑，撑松一点。”日后每一个听到这个段子的朋友，都要捧腹大笑。最要命的是，张虹还以此为乐。“以前和队友一起在食堂吃完，过后我还会吃方便面，吃苹果，喝豆浆。”有队友埋怨，你不要吃了，那么胖。“我说，这样吃是减肥。”潜台词是：这顿多吃，下顿就少吃。
带了张虹7年的教练冯庆波，则记住了张虹的“懒”。“从短道速滑转到速度滑冰的头两年，她满足于现状，非常安逸，比较懒惰，天天和床比较亲。因为太懒，她练不了1500(米)，所以只能专攻1000(米)。有个阶段我一直在刺激她，否则她的惰性会更强。最近两年好多了。”
与多数“85后”一样，张虹是独生子女，这个群体的时尚特性，都能在她身上体现出来。爱美，爱笑，乐于表达，渴望被人关注，带一丝自恋。有人称赞：“你化了妆真漂亮啊！”她立刻反驳：“不化妆也漂亮吧。”
但她也有与同龄人不同的地方，张虹不泡吧，不去K T V，极少与朋友聚会，她喜欢宅起来看电影，听音乐，玩手机，打打网络小游戏，零零碎碎的时间里，刷微博，刷朋友圈。
家里就张虹一个孩子，亲戚也不多，小动物就成了她的童年玩伴。“小狗、小猫、鱼、鹦鹉、荷兰猪、小兔子、蛇……反正能养的我基本都在家里养过。”在德国人烟稀少的小镇训练时，张虹经常拉着队友“去庄园摸马、逗牛，去小河边看大鱼”。
没有忧愁，因为知足常乐
家庭环境良好，运动队里还包吃包住，连衣服也不用买，张虹在无忧无虑中长大，“我妈妈开玩笑说，你这一天天的，太幸福了。”
13岁时，张虹的身高就蹿到了1.72米，有个模特公司两次找上门来，母亲动了心，“我们家孩子能当国际名模吗？”得到的答案是“国际名模的身高至少1.77米”，当模特的念头立刻被母亲掐灭。
和其他的小孩一样，张虹的母亲从小对她期待颇高，成绩还没进入世界前30位的时候，母亲就一个劲地问：“你什么时候成为世界冠军啊？”
张虹却对自己要求不高，这是她快乐的源泉。练短道速滑的时候，她的梦想只是进入国家队，虽然最终拿到了全国冠军，但梦想还是没能实现。后来改练速度滑冰，她也没想着一定要成为奥运冠军。“我只给自己定很近的目标，比如说顺利完成这一周的训练，然后顺利完成这一个月的训练。”张虹称，自己的状态一直都很稳定，“没给教练惊喜，也没带来惊吓。”
在拿到奥运冠军之前，张虹就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她经常在朋友面前炫耀，“我们每天的餐厅有十几种主食，二十多种菜，还有饮料和汤。我说你们有吗？他们说没有。我就想显摆一下。”
成名之后，她有了更多“显摆”的资本，比如，刷脸打车。“虽然我家在哈尔滨，训练的地方也在哈尔滨，但我一周只回家一次，有时我会跟我的队友小显一下，今天打车又没花钱。因为出租车司机都能认识我。”
家庭环境良好，运动队里还包吃包住，连衣服也不用买，张虹在无忧无虑中长大，“我妈妈开玩笑说，你这一天天的，太幸福了。”
从“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只想不留遗憾”，到一夜之间成为冠军，张虹的人生发生了很大改变。冬奥会之后她休息了三个月，本想好好度个假，结果却被各式各样的活动所包围。一年以来，这位美丽的奥运会冠军却没有赢得广告代言，多少有点让人惊诧。张虹却不在意这些。
“我觉得我现在已经特别幸福了，有这么多人支持我，尤其是很多南方的朋友们喜欢我，真的是特别高兴。”张虹喜欢用“特别”来表达自己强烈的情感，“我获得的荣誉真的是特别多：中国奥委会的执委，这个是国家赋予我的荣誉，这比那些商业性的东西更值得我去珍惜；全国体育奖章，这个是刘鹏局长亲自颁发给我的；还有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年度体坛风云人物颁奖，我也是唯一得奖的冬季项目运动员。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成为奥运冠军之后，张虹对“幸福”的要求并未增多，反而减少。“可能是奥运会结束后一年内接触的事情多了，参加总局的活动，我去过很多偏远山区，看到那些连吃饭都吃不起的孩子们，觉得更应该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
她在朋友圈上写道：“我想和海豚一起游泳，我想周游世界，我想躺在沙滩上数星星。虽然我现在没有时间，但是我有美丽的心愿，我一定会努力地去实现。”
懂得珍惜，源自历经磨难
张虹对那位严厉的教练已没了恨意，“我特别感谢他，因为是有他才成就了我，他对我有伤害，也有激励。作为一个运动员，你应该感谢带给你磨难的人，只有度过磨难，才能成功。”
如果你认为张虹没有吃过苦，那就错了。每一个成功的运动员背后，都有一段血泪史。
7岁开始练体育，12岁进入专业队，最早从事的项目是短道速滑，在王濛之后，跟周洋、刘秋宏[微博]是一批队员，但成绩始终上不去，进不了国家队。
哈尔滨队请来了一位韩国籍教练，这一度让张虹看到了曙光，岂料却是噩梦的开始。韩国短道速滑竞争激烈，让教练们练就了一身狠功夫。队员达不到他的要求，就要挨打。滑得慢了，趴下去，木板抡起来打。还用结实的球杆打，“两天不打第三天肯定要挨揍。”张虹是重点培养对象，挨打最多。体重上升了，也罚。有一次，张虹胖了半斤，还不认错，韩教用手掌推打她的帽壳，“推了我五十多下。”
上大量、控体重是韩教的两个法则。眼见张虹的成绩飞跃之后进入平缓期，韩教要求她减肥，同时一天四到五练。练了两个月，她就瘦了二十多斤。“完全没碰过肉类和牛奶。”从小就能吃能练的张虹的身体机能全面下降，体重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12项生理指标，她有8项不合格。
长期生活在阴影之下，任是再欢乐的张虹也笑不出来。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那一年她的成绩突飞猛进，但韩籍教练没有停留太久选择了离开。身心俱疲的张虹听从别人的建议，从短道改成大道，开始练速度滑冰。多年以后，张虹对那位严厉的教练已没了恨意，“有时候偶尔看到他，我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特别感谢他，因为是有他才成就了我，他对我有伤害，也有激励。作为一个运动员，你应该感谢带给你磨难的人，只有度过磨难，才能成功。”她也不再刻意回避那些不堪往事，“我的信念是，凡事都往阳光的一面想，不可能生活里全是黑暗，如果你往黑暗一直走的话就会变得越来越黑暗，如果你往光明的一方面走的话就会越来越光明，我一直相信这一点。”
上天似乎愿意垂青那些乐观、有爱、坚强、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张虹以“黑马”的姿态成为奥运冠军，还凭借靓丽的外表成为新的体坛偶像，人生道路越走越顺。过去的一个赛季，她处于大赛后的调整期，鲜少出面参赛，世界杯日本和韩国两个分站赛，这位新科奥运冠军均未能进入前三，不过仍在亚锦赛拿到了两枚金牌。
“我们这个项目运动生命很长，很多国外的速滑选手能练到四十岁，我现在为北京申办冬奥会而努力，以运动员的身份坚持到那个时候也不是没有可能。”张虹很享受现在生活。上周的体坛风云人物颁奖，直到开始前几天她才得知要唱歌，“我怕记不住歌词，就一直在拼命地练，唱完后发现，唱歌不是我的专业，还是滑冰更适合我一些。”
南都记者 徐显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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