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手记：谁是中国足球罪人 十年足记心碎告白

　　11月17日，香港旺角大球场，终场哨响，港囧再度上演，港脚和球迷像夺了世界冠军一样庆祝。记分牌上的0-0，显得那么刺眼。在哨响的那一瞬间，有一个记者失声痛哭，那就是我。后来，不少人问我，至于吗？我说我不是伤心，只是感觉到屈辱。几秒钟后，我起身，仓皇的离开记者看台，躲进新闻发布厅。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一群中国记者还在那里三三两两的询问佩兰的战术，用人，准备工作。这场景是不是特别的可笑？你看，人都死了，你还在那里把脉，探讨究竟是肝坏了，还是胆结石，用不用再做个手术？再给心脏搭个桥？这有什么卵用？不知道这是我们民族性格的悲哀，还是足球媒体的悲哀？

　　许久不在佩兰发布会上提问题的我，终于忍无可忍，向佩兰发难。赵震第一枪问了佩兰是否主动辞职？我随后问了世预赛如此局面，谁的责任？佩兰的回答很不男人，用佩兰的话说，我不会放弃后面的比赛。这态度非常明确，爷不主动辞职。按照佩兰的合同，如果世界杯预选赛无法出线，就自动结束合同。世界杯预选赛还剩下2轮比赛，一直踢到明年3月份，也就说佩兰还可以从中国足协拿到4个月的薪水。在理论出线可能存在的情况下，佩兰拒绝辞职。

　　亚洲杯小组赛上三连胜，世预赛上两战香港都是平局，如此巨大反差，究竟是教练的责任？还是球员的责任？这是我在发布会上的问题。佩兰的回答是：现在的中国队比亚洲杯时更好更强。这样的逻辑，不知道谁疯了。难道亚洲杯小组赛的三个对手都不如香港队？既然现在的中国队更强，那么我只能认为亚洲杯时候真是运气爆棚了。

　　亚洲杯的运气用完了，世预赛上你得还回来，两场香港8个门柱，还的干净利索。赛后郑智说，我踢了这么多年球，所有球打在门柱上，都弹出来的，也是第一次。我是个记忆力特别强的人，我又想起来了，亚洲杯后，国足一个助理教练在首都机场跟我说，徐江，你看亚洲杯之前你那么说中国队，这不是赌吗？胜利者姿态的嘲讽有木有？作为坚定的佩兰质疑者，我当时的回答是，小组赛三连胜，难道国足踢的好？赢球就能掩盖国足的问题了？球员位置各种乾坤大挪移，难道就是对的？随后，在蒿俊闵和稀泥的调侃中，这次记者与教练的对话不欢而散。也不知道国足世预赛踢成这个鸟样子，这位教练还是否记得当时和我的对话。后来，我在微博上说，亚洲杯只要你不输就有爆冷出线的可能，但世界杯预选赛，你想出线就必须得赢，进攻能力强的球队才有机会。

　　发布会结束，国足队员一脸沮丧的走过混合采访区，除了队长郑智没有人接受采访。那一瞬间，我想起2008年在天津，我们主场输给伊拉克后，李玮峰在混合采访区失声痛哭。李玮峰说：“我们这批球员结束了，我们的世界杯梦也结束了，但我希望年轻的球员不要放弃，海滨、小冯、郜林，他们不要放弃，中国足球的路还要靠他们走下去。”

　　2008年的那次世预赛，我们是突然死亡，在前三场比赛收获三个平局后，我们在主场连续输给卡塔尔和伊拉克队，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被人重拳击倒，那种冲击对球员来说，有些剧烈。所以，李玮峰会失声痛哭。我们不是输给了对手，我们是输给了自己。那届国足领队是蔚少辉，在扫赌打黑行动中入狱。稍微看过几年球的朋友，应该记得那届世预赛是杜伊科维奇和福拉多联合执教，当时国家队的气氛非常不和谐。谢亚龙强令杜伊科维奇国足国奥一把抓，但蔚少辉担心如果国足的成绩不错，国奥领队会不会把自己在国足领队的位置顶掉？谁都知道奥运会只是阶段性任务，国家队才是长期存在的。

　　那届国家队因为内耗折损了很大的实力，杜伊科维奇从国奥带来的很多球员都在国家队遭到国足领队的排斥和脸色，世预赛国足在出线无望的情况下，末战赢了已经出线的澳大利亚，随后的更衣室里，领队蔚少辉高喊杜伊SB。后来有不少人还在意淫，我们赢了澳大利亚。哎，大姐，人家都出线了，还陪你踢毛线啊？

　　如果那届世界杯预选赛我们成功出线，如果不发生奥运会上“谭望嵩”的飞脚事件，扫赌打黑的故事也许不会上演。那几年国家队的形象很差，那时候收钱进国家队的传闻也不少，那时候非常流行的段子就是“你全家都是国脚”。

　　这样的一个夜，满脑子都是回忆。没有愤怒，有那么一些屈辱，更多的是忧伤。我在微信上跟郜林聊天，我问郜林，虽然不在队里，但现在是什么感觉？郜林说，心痛。我说从2005年认识你，走到今天，整整十年，你们这批荷兰世青赛的球员彻底落幕。郜林说，体制不改，永远没戏。荣昊在微信上跟我说：兄弟，沉默吧，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大宝说，我们给中国足球丢人了。王大雷在微博上发泄着自己的愤怒情绪。然并卵，到后来我跟他们说的最多的话是，兄弟们，珍重。

　　哀莫大于心死，比赛结束后，我去了国家队酒店。教练组正在紧急的开会，球员们已经回房间休息。我突然想起高洪波下课后的某次集训，一位后卫球员跟我聊天说过的话。他说，我们这批球员当年打亚青赛时候怕过谁？结果到成年队，正式比赛没跟日韩踢过，真的我们可能进不了世界杯，但我们多少跟亚洲最强的球队掰掰手腕，看看我们跟人家有没有的打啊。凭什么你们足协领导说放弃就放弃，我们现在是27-8岁的年纪，身体经验最好的时候，4年之后，我们多大了，世界杯，拉倒吧。

　　高洪波下课，韦迪说，进不进10强赛都一样，我们为了2018世界杯练兵。您看看，凭什么一批球员的世界杯梦就被你们这群官僚放弃了？随后，卡马乔国家队输给泰国队1-5，还是个青年队。这究竟是谁的责任？真的不能全怪卡马乔，也不能怪球员。只能怪我们这个体制。郜林说的没错，体制不改，永远没戏。所以，不在体制内的恒大球员能够拿到亚冠冠军，2013年你说他们靠外援，但今年晋级决赛，本土球员的表现足够硬气。

　　微信群里，一直有同行算着其他小组的积分，还在分析中国队理论性出线的可能。很多人也许不死心，但我是真的死心了。以2005年荷兰世青赛为开始，到2015年两平香港世预赛出局为结束，周海滨、冯潇霆、郜林、蒿俊闵这批球员基本落幕，他们的十年，也是我的十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这十年是一个球员的职业生涯，这十年是我不断推高的发际线。你看，我这十年过的多他妈扯淡，走到哪里输到哪里，我的心情能好吗？这十年，三届世界杯预选赛，球员再努力都没用，总有猪一样的体制站出来踢爆你的梦想。

　　国足平了香港，教练组关起门开大会，球队工作人员跟我说，随队督战的足协主席已经休息了。您看，国足出不了线，他依然是足协主席，他不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换个教练，他依然是足协高官。没有问责，没有担当，所以当国足输给卡塔尔后，足协想的不是佩兰究竟是否适合继续带队的问题，而是发文玩什么力挺，玩什么陪伴是长情的告白。如果国足出不了线，足协主席必须引咎辞职，我不相信你们还敢这么无动于衷。我们跟了这么多年国家队，每次我们点出国足危局，你们都是麻木不仁的在那冷眼旁观，然后他妈的出局了，就玩沉默是金。

　　中国足球，真正的罪人是谁？不是球员，不是教练，是这个该死的官僚体制，是这帮什么也不懂的足协高官。他们划着皮划艇，他们打着乒乓球，他们挺着髂腰肌，他们在向全世界宣告，这个世界上有两种足球，一种是足球，一种是中国足球。最后，用高洪波说过的话作为结尾：外籍教练走了，受伤的永远是中国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