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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重冠军才力去世13年后 16岁女儿患癌症晚期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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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18日晚,一则“我不想死,请帮帮我这个无助的16岁女孩”的筹款信息在朋友圈刷屏。

 

  16岁的求助人才巾涵——已故亚运会举重冠军才力之女——在筹款信息中透露,自己患甲状腺双侧乳头状癌晚期,因为家庭困难,其母亲也身患重病,无力支付自己的治疗费用,所以发起筹款。此次筹款的目标金额为60万元。

  2月19日,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联系到才巾涵的母亲刘成菊。刘成菊说,才巾涵是2016年7月在一次体检时查出有甲状腺瘤,不过当时诊断是良性的。“可能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孩子心理压力很大,影响了她的身体和病情”。

 

  刘成菊说,去年9月,女儿只在一所中专上了一个星期的课,就因身体不适而中断学业。而当她再带女儿才巾涵去医院检查时,发现其甲状腺病情已经恶化为恶性肿瘤。

  刘成菊告诉澎湃新闻,女儿筹款项目中上传的几份检查报告都是近期做的,“孩子现在到了不得不手术的地步”。

  上传在轻松筹平台上的一份大连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诊断报告显示,才巾涵“B超引导下甲状腺双叶结节穿刺:考虑为甲状腺乳头状癌”。刘成菊向澎湃新闻证实了这份报告的真实性,她强调是“双侧甲状腺”。

 

  澎湃新闻从才巾涵目前就诊的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相关负责人处了解到,才巾涵确实到医院做过相关检查。给才巾涵做三维彩色超声检查的黄医生告诉澎湃新闻,网上传出的一份检查报告是他提供给患者家属的,而目前有关才巾涵手术的具体情况还要根据此后的一系列检查结果来定。

  才巾涵求助筹款一事得到了社会的极大关注。2月18日发起的筹款,截至记者发稿,已有817人次参与,已经筹得近7万元。

  不过其发起求助的平台“轻松筹”相关工作人员向澎湃新闻透露,目前还未对这个筹款项目进行资料审核。“这两天是周末,具体的审核工作最快需要一个工作日才能完成,我们值班工作人员已经进行汇报。”

  这名工作人员透露,目前筹得的款项会由第三方机构进行托管,待受助人和收款人信息被确认属实和准确后,这些筹得的善款才能被提现使用。

  旧闻重读

 

  才力曾是国内著名的重量级男子举重选手,有“亚洲第一大力士”之称,1990年北京亚运会上他以破亚洲纪录的成绩获得冠军。2003年,33岁的才力因“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去世。

  2003年6月19日的《南方周末》刊载了记者李海鹏的报道——《举重冠军之死》把才力的悲剧首次展示在世人面前。由此,不少人才知道曾经无限风光的冠军竟死于贫寒。

  尽管才力的妻子刘成菊曾在多个场合表示“国家并没有不管我们”,但正是这篇文章以及才力的悲剧让后来的体育界逐步有了完善的退役运动员保障措施。

  以下为《举重冠军之死》一文摘录:

  来源:南方周末

  由于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多年受困于贫穷、不良生活习惯、超过160公斤体重的才力麻木地呕吐着,毫无尊严地死了。在生前最后四年,他的工作是辽宁省体院的门卫,在他死去的当天,家里只有300元钱。

  很多迹象表明,对于这位心地单纯、开朗乐观的冠军来说,退役后的5年是一生中最郁闷的时期,他不仅受困于运动生涯带来的各种痛苦的顽疾,更受困于家庭琐事、地位落差和生活压力。而更根本性的郁闷,既来自两个地方、两个时代的寂寞与喧哗的对比,也来自于他一生都无法脱离举国体育体制。

  母亲感到不祥的早上

  这天是5月31日,早上4点,布谷鸟刚叫起来,商玉馥梦见儿子喊她:“妈呀,妈呀,你给我蒸俩肉馅包子吧,给那俩人吃。”在梦中,老太太最初以为儿子又像往常一样饿了,可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慌让她猛然害怕起来。果然,儿子马上又重复了那句让人难以理解的话,“给那俩人吃!”商玉馥惊醒了,透过没有窗帘的窗子看了看微明的天色,心里堵得难受,叫起了老伴才福仲。这天清早老两口心情压抑,在租住的郊区房附近的野地里,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走,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等他们回到家,吃了稀饭,就接到了儿子的电话。

  早在头一天夜里,刘成菊就在担心丈夫的忍耐力。他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的宿疾早已培养了刘成菊的警觉,像往常一样,头一天半夜她突然醒来,及时地看到才力巨大的胸膛艰难地起伏着,由于只呼不吸,憋得面色发青。她赶紧找来那台辽宁省体院付账的价值6800元的小型呼吸机,给他戴上,打开到中档刻度 “10”。才力又睡着了,房间里顿时充满了突然顺畅但仍粗重的呼吸声。借助这间朝北房间里的夜色,刘成菊看到丈夫汗水涔涔的皮肤,结婚5年以来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深刻地意识到他活得有多么辛苦。

  “我想我儿子了。”在走过苞米田时,商玉馥对老伴倾诉说。才福仲没有吭声,但这个沉默的男人甚至比妻子更觉得难受。当这对夫妇打开锁,回到在长白乡的租赁屋里时,在沈阳市铁西区艳粉新村24楼501号,他们儿子一家起床了。

  那是5月最后一天的8点钟,沈阳正是初夏的天气,家里人走来走去,没有谁特别注意到才力瓮声瓮气的抱怨:“上不来气儿,脑袋疼。”由于忙于给全家人做饭,刘成菊也没有意识到,丈夫的烦恼已经预示了可怕的危险。在这套75平米的按揭房里住着6口人:才力夫妇、女儿、刘成菊的父母和外甥张宝珠。8点半,全家开饭,吃的是辣椒土豆片、炒鸡蛋、黄瓜蘸酱和米饭,刘成菊由于常年消化不良,只好吃1元钱3个的馒头。菜是才力的岳父刘敬玺昨天黄昏在菜市场临下市时买的便宜菜,一共花了4元7角。异常的是,以往食量惊人的才力这天早上什么都没吃。刘成菊觉得家里太乱,又怕才力真有什么病传染给孩子,就撵丈夫说:“你到长白去吧。”长白就是才力父母赁屋居住的长白乡。

  刘成菊事后对因自己的口气而与丈夫发生的一点儿口角后悔不迭。才力给商玉馥打电话说,“妈,我上你那儿去。”换上鞋,走了。

  “一个小时一年”

  “才力要来啦,”早上梦境带来的不安一下子消散了,比儿子更为贫穷的商玉馥对丈夫宣布说,“去买4斤五花肉,咱们给儿子吃红烧肉和粽子。”

  因为不能报销,才力打车从来不要发票,所以那天第一个载他的出租车司机已经没法找到。当天早上闲呆在院子里的居民们,都看到160公斤的才力摇摇晃晃地上了车,车身因此剧烈地一沉。一种莫名的担忧和惆怅,使得刘成菊站在窗口,目睹了这一幕,但她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永别。

  商玉馥的脸上刻满了黑色的、愁苦的皱纹,但她有着乐观的天性,回忆起快乐的往事时,甚至会像一个娇小的姑娘一样挥舞双手,雀跃一下。在接电话时,她跟儿子开玩笑说,“发啥烧啊,你不是得非典了吧?”

  才力到达是在差5分钟9点。他穿着蓝色无袖T恤,白色棉短裤,趿拉着一双37码的廉价白胶鞋,有点儿轻咳,但看上去精神不错,像往常一样非常乐观。

  父母租住的是一间非常简陋的屋子,摆了两张大床,地面是水泥的,墙壁看上去至少有10年没有修缮过,除了一台没接有线、没有天线的长虹电视机之外,没有别的家电。才力喝了一口急支糖浆,睡了半个小时,然后就跟父母一起坐在靠窗的那张床上聊天。与消瘦、体弱、外向的妻子相比,才福仲身体很结实,明显地沉默寡言,更多地是在听妻子与儿子谈话。这天他们聊了5个小时,主要是回忆起往日生活中的乐趣,尤其是才力退役5年中的事情,商玉馥后来痛苦地总结说, “一个小时一年”。

  时近中午,她让儿子吃饭,但是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这个一向食量惊人的男人几乎什么都没吃,甚至连红烧肉和粽子也不能吊起他的胃口。下午两点半,商玉馥又一次催促儿子去医院,才力磨蹭着不愿意去,留恋地说:“再唠唠嗑,走了就回不来了。”早在1999年,医生就告诉过商玉馥,她儿子随时可能死去,因此这句话让她特别敏感。她气恼地质问说,“这叫啥话?”

  才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大声地争辩说:“住院就隔离了,能回来吗?又不是死!”

  他揣着母亲给的20元和父亲给的100元,打车去了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8个小时后真死了。

  为了一笔象征性住院费

  按照路程判断,前亚洲冠军应该在下午3点钟之前到达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但直到一个小时后,在医院门口经营小卖店的刘思齐才看到他,第二天,当才福仲夫妇带亲友到太平间看望儿子时,他还向他们提起了才力走下红色出租车、走进医院的情景。

  为了防范SARS,进入呼吸内科的病房需要多项程序,因此才力不得不在挂号处滞留了半个多小时。此时才力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自己的钱只够看病,不够住院。由于父母都是这所医院的退休工人,因此从1999年第一次住院以来,院方一直很照顾他,这一次,大夫告诉他,住院费只需要象征性地先交一点儿就行。但是才力裤兜的钱连这“一点儿”也不够。

  刘成菊是在下午5点接到丈夫的电话的,她盘算一下了家里的钱,只有300元。

  邵永凤今年68岁,住在才力家楼下的二楼,那天晚上6点钟刚过,她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是五楼的老头儿刘敬玺来借钱,“我女婿才力住院了。”邵永凤本来有550元钱,但儿子下午去买鞋,拿走了200元,只剩350元。刘敬玺想了想,借了300元。

  就在岳父借钱的这个当口,像是一栋被侵蚀太久的庞大建筑物,才力的健康状况突然间开始崩塌了。刘敬玺拿着300块钱站在走廊里,正在考虑该再向谁开口的时候,他的女婿进了病房,在住院记录上,他当时的血氧分压值已经只有20,血细胞却高达17000,已经显示出呼吸衰竭的征兆。稍早前拍的X光片被送了过来,呼吸内科专家康健看了看,肺部已经有了明显可见的浸润阴影。

  刘敬玺这时发现自己借钱很难。才力贷款购买的房子就在艾敬唱过的艳粉街上,小区由一个滑翔机场改造而成,路面残破,空地上堆积着碎石和砖头,任何人只要一望,就可知道这是个廉价街区,居民们普遍没什么钱。事实也确实如此,对于350块钱一平方米的补差价,回迁户们觉得已经太高。

  康健教授事后回忆看到X光片时的感受时说:“当时就知道没救了,肺部几乎没好地方,什么都晚了。”他觉得如果早一些送到医院,才力本可以避免死亡。才力一直拖延没有就医,事实上正是因为缺少医资。亲人和朋友都猜测,那天他到父母家实际上是希望能借些钱的,但始终没能开口——父母收入微薄,宁可赁屋居住也一再帮衬他,让他早已惭愧不已。

  这一切家人还都不知道。刘敬玺已经又借了100元。七点多,天已经擦黑了,马玉芹正在艳粉新村的铺面里卖一天中的最后几个馒头,刘敬玺急匆匆地走过来请她帮忙。马玉芹跟老头儿并不熟,但觉得他很可靠,就从自己的450元钱里拿出400元借给了他,两张百元钞票,其余的是零钱。

  这时,最初的药物治疗已经失效了。“上呼吸机。”康健说。护士把管子插到才力的气管里,呼吸机开始工作,暂时代替了他的肺。

  七点半,才力的病情平稳下来,抢救告一段落。拿着800块钱的刘成菊和外甥张宝珠赶到了医院,但因严格的SARS预防措施而被阻挡在病房外,院方说只能进一个人。刘成菊到门口买了两瓣西瓜、一瓶纯净水和一瓶鲜橙多,让外甥送进去,嘱咐说,“让他开机。”

  这是才力最后的清醒时刻,他打开了手机,跟妻子通了最后一个电话。刘成菊问:“力力,你怎么样啊?”才力回答说:“正呼吸呢。”对于他来说,“呼吸”几乎是个医学名词,专指依靠机械的辅助进行呼吸。夫妻二人聊了会儿体己家常,刘成菊哭了,然后说,没事就好,先挂电话吧。赶在妻子挂机之前,才力说出了最后的遗言:“别哭,别哭。”

  第二天早上8点,二楼的邵永凤又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又是刘敬玺,脸色发黑,手里攥着300块钱。她问他:“你着急还啥呀?”老头儿痛苦的回答把她吓了一跳:“才力死了。”

  沉重身心的最终解脱

  在退役后的5年中,才力一直被各种各样的烦恼包围着。从1998年起,除了后来致死的呼吸疾病之外,腿伤和腰痛都没有停止过对这个大力士的折磨,少年时代在手掌和颈背做的肉茧手术造成了后遗症,常常疼得他汗流浃背。命中注定地,自打1990年在北京亚运会达到个人事业的顶峰之后,他就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贫穷曾使他买不起肉,偶尔吃一次,全家都因肠胃不适而呕吐。在与人聊天时,说不到20分钟,他就会突然睡着。他尽量不穿袜子,怕弯腰时猝死。为了省钱也为了锻炼身体,他每天都以160公斤以上的体重骑自行车上下班,结果自行车就压坏了十几辆。因为过胖,他在找工作时受到事实上的歧视。

  邻里琐事与家庭纷争也使他烦恼。父母家他难得去一次,而自己家,由于保安工作需要值班,他呆的时间也并不长。

  最现实又最经常的烦恼是钱,家庭纷争常常与此有关。由于月收入只有1200元,工资卡又由妻子掌握,才力经常囊空如洗,养成了买东西尽量赊账的习惯。在他工作的辽宁省体育运动技术学院附近,有好几个小商店都向他赊销过日常生活用品。在他死去的第7天,父母两人挨店逐铺地还了800多块钱。

  这一切烦恼,在外甥张宝珠第二次进病房时,事实上已经解脱了。

  那天晚上9点,看到他病情平稳,父亲才福仲和妻子刘成菊就都回了家,张宝珠暂时留下陪护。才福仲刚到家坐下,就接到张宝珠的电话,“快来吧,病重了。”刘成菊刚进家门脱了鞋,手机就响了,“我姨夫不行了,你快回来。”

  张宝珠第二次进病房是在夜里10点,医生告诉他才力在睡觉。他推门进去,却看见才力仰躺在床上,嘴巴里满是泡沫,枕头湿了一大片,他使劲拍才力,但是没有任何反应。从这时起,才力就再也没有醒来。由于长期低氧、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身体肥胖、血压高、肺高压、心血管系统比较薄弱,可能诱发了心血管系统并发症,才力先是意识丧失,随后心脏停跳。第二天是女儿的节日,一周后是结婚5周年纪念日,但是生命的时间表已经排定。赶在午夜之前,冠军与五月一起离去了。刘成菊赶回病房是在夜里11点多,看到医生们正在做胸压,心电图显示一条水平线。她愣住了,“觉得还能救回来”。

  从被布谷鸟惊醒的梦中脱身出来之后19个小时,商玉馥看到梦境的征兆变成了现实,她走进病房,第一眼就看见才力只穿着一条内裤,姿势僵硬地仰面躺在病床上。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本能地尖叫起来:“哎呀!快给他穿上裤子!”

  这时病房里所有的家属都看见,一直俯身做胸压的护士停止了动作,转过身来对他们说:“你们准备后事吧。”他们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听懂这句话,就像被截断了一条肢体之后以为它还在那里,很难相信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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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翟逸博 US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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