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2月2日（正月初二）晚上，我们五个爬山爱好者从北京站乘火车前往五台山。初三早晨3点多，火车到达五台山车站。车站外有几辆开往台怀镇的中巴，每人20元。我们要下车的地方叫鸿门岩，位于全程的2/3处，也是途中最高处（可能是海拔2200米左右）。我们以5人共80元的价钱上了其中的一辆车。早晨5点多，汽车开到离鸿门岩大约一里路的地方停了下来，前方路上都是厚厚的积雪，汽车无法再往前开了，所有的乘客都要步行走过这一段路，在鸿门岩那边有从台怀镇上来的中巴等在那里，不必另花车钱。而我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向司机询问了一下大概方向，就径直向东台奔去。

　　刚下火车时，天上还是星光灿烂，等车开到山上，就觉得周围的星星看不见了，天中央的星星也变得模糊起来，接着刮起了西风，飘起了雪花。因为上完东台还要返回到鸿门岩，所以我们将背包放到了附近的一个山坳里，只带着手电筒空身上山。到了海拔2796米的东台顶是6点10分，我们穿过杂乱的路径到了庙宇的最高处，那是一排平房，里面烛光摇拽，没有人，只有许多佛像。隔着门窗，我在地下拜了三拜，又在一个明显的位置用砖头压上一些香火钱走了。回到我们放背包的地方，天才明亮起来，发现鸿门岩除了一座牌楼式的山门和几间空房子外并无其它建筑。当时虽然风雪还不算大，但能见度还是较差，上北台该走哪条路不能一眼看出，还是需要判断一下。其实也不难判断，往火车站和往台怀镇的路都应该是向下的，往东台和北台的路都应该是向上的，我们刚从东台下来，那么另一条向上的路就一定是通往北台的，只是那里每一条路的坡度升降都不明显，判断上下也并不容易，还需借助于眼前山脉的走势。

　　路比我们预想的要好走许多，虽然路面上有积雪，但在靠山体外面那一侧都被风吹出一窄条没雪的地方，个别地方被全复盖了，那雪也是硬得很，踩过去连个脚印都留不下。风，越刮越大，雪，越下越急，我们身上的背包也感到越来越沉重。来之前虽然知道每个台顶都有庙，但不知道冬季大雪封山时这些高海拔山头上的庙宇中还有没有僧人。我们是按照三天不下山、不见一人的条件来准备的，所以每个人都背了五、六十斤重的物品。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在海拔3000米左右的高度顶着七、八级的大风雪行走真是非常艰难，我和孙健民以前都到达过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度，感觉还没什么异常，另三个平时爬山比我们还棒的人以前虽然也到过海拔3767米的太白山，但今天却表现失常，都显得非常疲惫。因为气温低，饿了也没法吃饭，手在手套里还很暖和，刚一伸出来马上就被冻僵，而且累了也不敢多歇，停留几分钟马上就得走，不然就会冷得受不了。中午12点整，我们终于到达了海拔3058米的北台顶。五台山的北台顶不仅是华北最高山，也是除台湾外中国东部的最高山。趁大家在新建的龙王庙前喘气的时候，我前往西侧的院子里去拜佛，院子东西各有一排平房，中间正北是一座新建的一层大殿，殿前耸立着狂风堆起的雪丘，一看就知道有些时间没开殿门了，但我还是朝大殿走去。这时，从西侧的平房里走出一个年轻人向我招手，我跟随他到了僧人居住的房间，屋子里温暖的空气顿时使我感到无比的舒服，我忙跑出去把同伴们叫过来。大家又冻、又饿、又累，又困（火车上一夜未睡），一进到这温暖的房间，就谁都不想走了，加上外面风狂雪密，几十米以外什么也看不见，使我们无法再向前走，所以就在北台庙里住了下来。

　　初四早晨，风刮得更大了，我们想知道外面的温度，把一块从日本买的卡西欧电子表放到窗外，拿进来后竟不能显示。尽管火炕上热得直烫人，可地下背包里的水瓶都冻成了冰坨，前一天晚上吃剩下的食品也都冻硬了，就连擦脸油都冻得无法使用。寺里的僧人告诉我们昨晚的最低温度有零下40多度。我出门走了一趟，根本站不住脚，估计风力有10级左右。我说今天走不了啦，他们不信，依旧收拾东西。收拾完东西出去试一试，回来也只好摇头说不行。

　　北台东面有一高岗，略低于北台，海拔也在3000米以上，正常天气条件下，也就是10分钟的路程。按我的习惯，所到之处一个高山头也不会放过。尽管僧人劝阻我说风太大，最好不要去，但我还是坚持要去。为了防止冻伤脸部，我把脸的下半部蒙上头巾，象个蒙面大侠似的，又在怀里揣上两个1.25升可乐瓶的水，用来增加重量。出了门，一路歪歪斜斜、跌跌撞撞来到东面山岗之上。扶住石头，四下观看，只见周围百岭千峰、重重叠叠、高低错落、缓峭相间、卧立各异、形态万般，好一幅佛国众生自由自在大画卷。

　　中午我到西边房子里去要水，遇见了昨天庙里第一个见到的年轻人，他还不是和尚，虽然已决心出家，但还没到剃度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出家，他说在家里一年辛辛苦苦忙到头不知为了什么，所以选择了出家的道路。我茫然地望着窗外，天空特别晴朗，但在山头下面一点，却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白云飞速掠过，我突然意识到：不光是水蒸汽能形成云，狂风吹起高山上的雪也能形成云。

　　庙里人喝的都是用雪化成的水，有些苦味，我们自己也尝试用雪化水，但怎么也没人家化的好，庙里许多僧人的脸上都有冻伤，他们说那是过年前几天下山背菜返回的途中冻的。他们还说幸亏我们背着那么沉重的大包，不然的话那么大的风我们走不上来，他们在大风天走路身上都要绑沙袋，要是途中突然遭遇大风，那就只能贴着地面爬行。

　　下午，僧人们要做晚课，以前虽然在别的庙中也看见过，但都是匆匆而过，这次时间充足，征得寺里当家师（因为该庙属于碧山寺的下院，不能称为住持）同意后，我也跟着一起做，从头到尾，做了一次完整的佛教功课。我的第一个感受是我罪孽深重；我的第二个感受是人世间的心计真是无聊的很。

　　直到初五早晨，风才渐渐小了下来，我们吃饱喝足、收拾停当，告别庙里的师傅向中台和西台走去。走到中台下面，本应放弃大路直接上山，可还是沿着大路走了。从远处看大路挺好走的，谁知中间还埋伏着几处看不见的山坳，这几处看不见的地方正是最窝风的地方，也是坡度较陡的地方，这里的积雪复盖了整个路面，从上到下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大斜坡，而且雪面又硬又滑，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这时候，我们中年龄最大（55岁）但又最善于走险路的刘东新理所当然地冲到了最前面，他用不惯冰镐，愣是用脚在坚硬的雪上给踢出了一串脚印。这段路把大家累得不轻，而且也多花费了不少时间。当我们到达海拔2890米的中台顶时已经11点了，我们在这里拜了拜佛，询问了一些有关南台的情况又向西台走去。

　　从中台到西台比较好走，12点半左右我们就到了海拔2773米的西台。在西台顶上稍作停留又向南台奔去。本来我们没计划去南台，但到了这里，刘东新、孙健民、曹芸芸都主张上南台，我和德志强也只好少数服从多数了。从西台到南台的直线距离，和从东台到西台差不多，但不象东、北、中、西四台都在一道山脊上，而是中间隔了几座山，若沿着大路走，绕远太多；若想抄近，没有正经路可走，而且起伏较大。按我们的习惯，一般不会走大路，更何况若走大路就不能按计划时间返回。

　　从西台退回到山凹处，沿土马路向下可转到吉祥寺。那里是个大山弯，生长着大片的杉树林，风景很美，大风刮来的雪堆积在那里，又厚又松软，在很长的一段路上，没膝的大雪让我们费了不少力气。到了山梁上，我们就不再走路，而是沿着山脊走。走到狮子窝那处寺庙，一个年岁较大的僧人要给我们带路，我们不好意思，让他指了指抄近的方向就急忙走了。沿山脊走到僧人所指的山凹处，绕左侧山坡走了一阵又到了雪厚的背风坡，就不再往前走，而是直冲下去，下到沟头处，发现一个叫圣宝山的小寺庙，当时是晚上七点多，天已黑了，本想住在那里，但寺庙小，不太方便，我们又只好继续向金阁寺方向赶去。这一段本有小路，但由于天黑，又被大雪复盖，走着走着就把路走没了。转到山脊上，从偶尔闪过的汽车灯光，我们知道左侧下方有公路，就又直着往下冲。晚上8点10分，我们冲到公路上面10米左右的一段土马路上，看看地势还可以，就在那里搭起了帐篷。虽然大家中午没吃饭，但此时已累得没有食欲，每人只喝了一碗热汤就钻进帐篷休息了，当夜睡得还好。

　　初六早晨又开始刮风，但没有初三、初四刮的大。我们钻出帐篷，发现金阁寺就在左侧100多米远的地方，就到那里要了一些水，顺便拜了拜五台山最大的一尊千手千眼铜菩萨。要水回来本打算做饭，一阵风吹倒了火炉，我们干脆不做了，收拾好背包就往外走。走了一、二百米，发现前边还有一个检票处，再往前几百米就是售票处，过了售票处就是牌楼式的山门，出了山门，我们在那里照了几张像，把背包放下由曹芸芸看守，其余四人空身朝南台奔去。这段路大约15里左右，也不难走，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就到了南台。南台顶上有三个山头，自然我又全走了一遍。拜完南台的菩萨急忙向山下跑，到了山下也没吃饭，又急忙乘汽车往忻州赶，直到晚上6点多，我们才在忻州吃上这天的第一顿饭。

　　从未感受过的严寒，从未经历过的大风，厚厚的雪、高高的山，一群土八路，平安顺利地完成了五台连访。这其中虽然有我们的体力、毅力和经验的因素，但也还是要谢天谢地。

　　这云这风

　　2003年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