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激情暗涌--超级散打王挑战赛追踪纪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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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5月22日16:01
中体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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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旋律，如果可以在洪亮中听出低回，在高亢中感受委婉，在豪放中体悟细腻，那它一定是旋律中的精品。
一段旅行，如果可以在紧凑中走出闲适，在苍凉中感受温润，在艰苦中体悟浪漫，那它一定是旅行中的精品。
一场比赛，如果可以在残忍中赛出温情，在刺激中感受平和，在胜负中体悟得失，那它一定是比赛中的精品。
从4月9日抵达西安，进驻2003年中国武术散打王争霸赛开幕战组委会安排的新桃花源休闲山庄开始，我便完全深陷赛事之中。这片西安市郊闹中取静的山庄里下榻的是当今中国散打界最高档次的官员、最具智慧的教练员和最高水平的运动员，这里才配得上“卧虎藏龙”四个字。
运动员们常年南征北战无法退去的一路扬尘，都在这一片古香古色中静静地沉淀了下来。
比赛之前，柳海龙、宝力高，两位主人公不约而同地表现出以往大赛前少有的平和。的确，这场商业性质的比赛，谈荣誉比不上国际大赛，谈压力比不上全运会，谈艰苦比不上锦标赛。但是我分明可以感觉到，越接近比赛，在平和表象下的他们越渴望胜利。
桃花源山庄静谧而恬淡，然而，激情，正暗涌。
4月9日
19：30 北京—西安的飞机
是靠窗口的位置。
我环顾四周，非典型性肺炎并没有减少这班飞机的乘客人数，密密麻麻的人头挤满了机舱的所有座位。很多人带着白色的大口罩，有几分滑稽，有几分漠然，我并不好奇口罩后面的脸孔是什么样子的，都市人的表情本来就太过脸谱化，没有任何新意，倒是惟一露在外边的眼睛会比以往灵动些，可能是口罩增加了人们的安全感吧。
眼前虽然热闹繁杂，耳机里的歌声却听得我一阵寂寞，把头扭向窗外，一片蔚蓝，而心中，也呈蓝色。
开始热切地盼望起后天的比赛来，至少，在灰蓝色的世界中，我们还拥有浓墨重彩的散打比赛，还拥有真实张扬的散打队员。
后天晚上的比赛之所以吸引人，不仅仅因为它是散打王争霸赛新赛季的开幕大战，更因为当天比赛的压轴戏是2002年度新科散打王宝力高挑战超级散打王柳海龙。
4月的中国散打界，每个人都在揣测着柳海龙和宝力高的超级散打王争夺战。将是怎样一场疯狂的比赛呢？会有激情四溢吗？会有出人意料吗？会有黑哨吗？会有ＫＯ吗？
采访散打比赛已经三年了，我发现每个运动员在场上的技术风格和他们场下的性格是完全统一的。在强手如林的75公斤级，如果说柳海龙为技术派掌门，那么宝力高则堪称拼打型帮主，两个人的风格鲜明迥异，就像两个人的性格一样。
柳海龙平日里乐观快活，好像有些浮躁，但是真要到了他在乎的比赛，他会踏实务实地完全投入其中。他是喜欢用脑子的运动员，甚至会把研究对手制定战术的过程当作享受。而宝力高正相反，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沉默，但是骨子里却有一种好战的狠劲，在他心中，坚韧的耐力和猛烈的爆发力才是赢得比赛的关键。宝力高赢过柳海龙，那是在香港举行的九运会预赛上，一上场，宝力高就用一阵组合拳打开局面，贴身紧逼，然后施展绝活贴身摔，令柳海龙身怀绝技却无计可施、一筹莫展。是宝力高将柳海龙推进了从事散打几年来状态的谷底。
有仇不报非君子，在之后的短短两个月时间内，柳海龙削发明志闭关苦练，终于在九运会的决赛中战胜宝力高。依然是宝力高，把柳海龙从状态的最低点推了上来，并把他推向了超越年龄的成熟。
柳海龙虽然状态稳定、技术娴熟、经验丰富，但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刚登上散打王宝座的宝力高势气正盛，又占据主场之利，所以，结果真的不好预测。
想起前两天柳海龙在电话里有些忧虑的声音，他的阑尾一直毛病不断。
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运动员了，不知道他们的状态怎么样？
22：10 西安新桃花源休闲山庄
飞机正点到达西安。
车子从明亮的高速公路的一个岔口飞奔而出，转进漆黑的土路上行驶了不久，在一座城墙面前停了下来，这城墙里边便是如今已经精英汇聚的桃花源休闲山庄。
抬起左脚，迈进山庄。我心中居然腾起一种庄严的使命感，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深陷其中的我应该记录下眼前发生的所有一切。
穿过铅灰色的城墙门洞，铺展在我面前的是一派宁静。像是坐落在时光里的一座古城，悠悠的古韵从远古传来弥漫在铅灰色的城墙四周。
聊斋，大红灯笼高高挂……我甩了甩头，甩掉了一大堆的胡思乱想。一抬眼，柳海龙已经跳脱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没吃饭呢吧？先去吃饭！”他满脸笑意，看来心情不错。
“都几点了还吃饭？”我说。
“就当陪我吃吧！我又饿了！”
一转眼的工夫，两大碗面条都入了他的肚子，他吃得满头大汗。
“你怎么跟饿了八年似的？”我开玩笑。
“你还真是说对了，哎呀，从昨天开始我才有食欲。之前一直吃不下，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以前涮羊肉我一下能吃好几盘，现在就头两口香。”“是因为训练太累了吗？”
“有可能是训练的原因吧，而且火气特别大。”
“赛前综合症。”
他笑着点头，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印象中的西安古城，应该像长满络腮胡子的大汉，横刀立马，筋骨饱胀，在罡风之中身躯挺拔、怒目圆睁。应该是残垣断壁，应该是朔风萧雨。而眼前的景致却截然相反。我们分明走在一座南方古城之中，如一位清丽女子，绿装红袖，水做的骨肉，摇曳的腰肢，走过桨声灯影，走过烟花三月。
狭长的石板小路上，我们的影子随着路边挑起的一串灯笼伸长收缩。走在身边的柳海龙也沉浸在夜色中，我们沉默不语，怕惊吓了这个小城，怕打扰了这份宁静。直到走进灯火辉煌的饭厅，我们两个才恢复多话。很长时间没有见面，我有没完没了的问题，他有说不完的话。
“你的阑尾怎么样了？”
“慢性阑尾炎，保守治疗，一直打先锋，中药西药一起上，医生24小时跟踪。现在挺好的，没什么大事。”
“最近是怎么训练的？”
“还不是跟以前一样，早上六点半起床，八点半训练，‘乒康’‘乒康’练到11点，回宿舍洗洗涮涮，到餐厅吃饭，吃完饭在大门口遛达一圈，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嘛。午觉睡到两点半开始下午训练，一直练到五点。晚上按摩、针灸、治疗，十点多钟睡觉，每天都是这样过的。”
“又要到大赛了，紧张吗？”
“说实话，我还真不紧张，可能是这场比赛本身的原因吧。毕竟没有全运会、世界杯那么关系到方方面面。也可能是因为对手的缘故，彼此太熟悉了。谈激动，这场卫冕赛当然比不上第一年拿到散打王、去年打败苑玉宝拿到超级散打王。其实什么事都是第一次有激情，就跟初恋似的，感觉最强烈。”
柳海龙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老样子，接受我的采访，总是只能严肃回答一半，然后就忍不住开玩笑。
我问他他和散打的“初恋”是不是2000年散打王争霸赛长沙总决赛，他点头不语，一脸笑意。
问到他比赛获胜的几率，他说应该是六四开，自己六，对手四。我询问他是否把对手主场的因素也考虑在内了，他点点头：“在哪儿打都无所谓，实力始终是最重要的因素，就像国家队打亚运会一样，在中国打、在韩国打、在美国打，在哪儿打都能赢，因为有实力。参加比赛哪个运动员都想赢，只要我能够发挥出来，即使会出现什么问题，观众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我从没有见过的平和，但绝对不是满不在乎。
屋外，灯笼把橘色的光倒映在河水里，拐拐折折。
4月10日
8：30分 西安体院散打馆
眼前的西安体院散打馆外墙斑驳，就是在这不起眼的散打馆里蛰伏着赵学军旗下的中国散打蒙古派高手：格日勒图、那顺格日勒、赵子龙、宋志平、戴双海、周海坤、敖海林……还有2002年新科散打王宝力高。
宝力高晃晃悠悠地走进散打馆，几个月不见，他个子长高了，人壮实了，头发短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见到我就诉苦：“嗨，困得不成，昨天晚上记者拍片子，累死了，都没怎么睡觉。”
“可别影响比赛。”
“那倒不会。”话语中流露出一种轻松。
“是不是长个了？”
“看出来了？二十三蹿一蹿嘛。现在身高1．79，体重也长了，85公斤。”
“只有头发短了。”我笑着说。
“对，”他下意识地捋了捋他额前的那绺稍长一点的头发。”
“这绺可不能剪短了，‘幸运绺’呀。”我重复着过去采访他时他曾说过的话，他爽朗地大笑：“是呀，就指着这绺头发赢呢！”
正说着话，赵教练走了过来，问宝力高：“今天打算怎么练？”
“嗯——今天不想练了，明天再冲冲吧。”
“明天就比赛了你明天冲什么？就得今天冲。不想练了哪儿行呀？怎么能够不练呢？先去田径场跑一跑。”
宝力高老老实实地跟着赵教练向散打馆外走去。
赵学军背着手，宝力高微弓背，师徒俩肩并肩。
路过正在施工中的新散打馆时，赵学军和宝力高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看。
上午的田径场上空无一人，红色的跑道被昨晚不知何时的一阵春雨冲刷得分外鲜亮。看着宝力高在田径场上的矫健身影，赵学军对我说：“去年散打王众望所归的应该是薛凤强，不仅大家没有想到宝力高会拿到散打王，就连宝力高自己也没有想到。可能要是他想到了的话倒不好打了，他没怎么想，反而用平常心发挥出了自己最出色的状态，其实能拿到散打王本身就证明他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实力。”
“对宝力高来说，胜利来得太快了一些，会不会让他产生骄傲情绪呢？”我问。
“确实，胜利对他来讲可能是来得太快了一些。但是我们思想预防工作做得还可以。我经常跟他说，成绩拿到了以后就成为了过去，主要看怎么保这个成绩，怎么保持成绩？惟一的方法就是好好训练。
“拿了散打王以后，队里和学校也并没有刻意宣传这件事，所以他的训练态度和心态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社会活动也很少，对他的影响不是很大，所以心态应该比较平和。去年打完散打王，宝力高就捧着他的大奖杯回家了，想拿回去给大伙儿看，结果大伙儿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家里人好像没把这个成绩看得太重，结果自己又把奖杯给扛回来了，这对他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倒是回到西安以后，有很多关注散打王的拳迷对他很热情，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运动员的自律能力越至关重要，惰性每个人都有，关键看自己的意志力，要能够把握好自己。”
谈到明天即将进行的比赛，赵学军认为，宝力高应该把自己摆在一个正确的位置上和柳海龙拼，应该以一个新人的身份去拼对手，而不是把自己跟柳海龙摆在同一个位置、同一个高度上，要把自己放低一点儿。“以一个好心态来打，把握性会大一些。对一个运动员来说，特别是一个新运动员，心理因素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心态好运动员才可以把平时训练的都发挥出来。这场比赛不好打，柳海龙技术全面，有大赛经验。和对手相比，宝力高明显经验不足，只能通过体能、技术来弥补，冲劲儿上必须要超过对方。”
“直道加速，弯道减速。”赵教练冲飞驰而过的宝力高喊了一句，接着对我说：“宝力高对自己要求挺严的，他的柔韧性比较好，腿法有很大潜力，技术越来越全面。现在的运动员都很懂事，知道成绩是靠什么得来的，所以平时训练都很好。”
“您觉得比赛谁获胜的几率更大些？”
“如果两个人都在最好状态的话，应该是五五开，我想这场比赛对两个人来说，包括心理，没有一个人占上风，因为宝力高毕竟赢过柳海龙。柳海龙我也不是很了解，很长时间没看他打比赛了，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样，如果他稍有松懈，那么胜利的天平就会立刻倒向宝力高。场上任何一点儿的变化都有可能影响到两个人比赛形式的变化。”
回到散打馆，我问宝力高最近练得怎么样，他来了一句“没怎么练”。
我讽刺他当了散打王越来越牛气了，他说：“骄傲也是一种资本嘛！”他想要摆出的一副酷的表情，结果被一个忍俊不禁彻底冲散，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质朴的笑容。
宝力高一边压腿一边缠护手带。
我总觉得运动员在缠护手带的时候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应该可以用“性感”来形容。一圈一圈，缠绕着专注，缠绕着细腻，缠绕着即将要爆发的野性。
翻身上擂，拿起手靶，赵学军开始亲自给宝力高训练。
宝力高在最初的几个拳法练习后始终巩固腿法。
19：10 河边
宝力高随意地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斜着身子瞄准了一下，向晚霞中金色的河塘掷去。石子落在水面上，高高弹起，再一次落在水面上，又高高弹起，反复几次才平静地跌进水中。落日在水面静静地闪熠，成千上万条金色光芒穿透了流水，像是一面金色的大网。可这网却网不住那一池灵动的春水，网不住那一天绚丽的晚霞。
“挺奇怪的，我总在心里对自己说应该珍惜难得的机会，可其实我没有特别想赢的那种渴望，把自己的水平打出来就可以了，应该学会以平常心对待一切。就跟去年散打王一样，放松才能把自己最佳的东西表现出来，没有压力没有负担所以才能发挥得很好。
“很多人可能都会认为我是因为运气好才拿到了去年的散打王，的确，去年我的机遇比较好，但是当时我的心态和状态也都很好。这一段时间没有碰上什么大的比赛，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在技术上有没有发展，正好通过这场比赛可以验证一下自己冬训的结果。也希望能够通过比赛证明自己拿到散打王并非只是靠运气，我也一样有实力。”
我感受到了他眼中那份难得的真诚，比夕阳下一池碎碎的波光还闪亮，我深深为之动容，因为我知道真诚有多可贵。
“至于明天的比赛，对手参加过很多大赛，在经验上肯定优于我，我想，经验不足应该用体力弥补。”
宝力高说明天比赛胜率，他和柳海龙是五五开。
领队施大姐在不远处对我们说：“七点半去走台，门口上车。九点半回来开全体会。”
8：00 西安市体育馆
走进黑暗的体育馆，一下子看到了那束追光下崭新的六角擂台。
将要在明天出场的运动员们纷纷登上擂台，准备提前适应一下全新擂台的全新感觉。
“感觉如何？”我问在擂台上走来走去的柳海龙，他轻描淡写：“还行。”又问宝力高：“是不是显得大了很多？”
他点点头：“好像是，大好，跑呗！”
灯光师正在调灯光，忽明忽暗中，柳海龙吸引着擂台四周所有人的视线，他就是拥有这种与生俱来的能量，天生焦点。他已经换上了运动服，开始在陪练的配合下卖力地训练起来，拳打脚踢在手靶上，发出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空旷的体育馆。
此时的宝力高已经走下擂台，冷眼观看柳海龙的训练。
我问他：“你看柳海龙状态如何？”
他说：“比我好。”
或许柳海龙的目的达到了，或许他就是想让台下的宝力高看到自己的好状态。直拳、勾拳、摆拳，鞭腿、劈挂腿、转身后摆腿……还不时模仿李小龙发出怪兽般的嚎叫，擂台之上的柳海龙兴奋异常。
灯光师开始分颜色调灯，擂台之上，一会儿是幽兰一片，一会儿是红霞浸染，一会儿又有片片蝶影颤动游移，如海市蜃楼虚无缥缈。而柳海龙，始终是惟一的发光点，他的运动服已经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体上。汗水像小河一样从他结实的肩膀流淌下来。
训练完的他趴在拳台上，丝毫没有疲倦的感觉，依旧神采飞扬：“我刚才一算，从我进入专业队到今天，这几年我一共比了118场比赛。输给刘宪伟一次、高顺德一次、李明一次、王涛一次、宝力高一次，还输给过美国人一次，从我开始打比赛到现在，一共输了六场。”
“那明天就是第119场了？”
“对，拿下它来。”他信心十足，“去年我虽然没打散打王，但是也参加了不少比赛，世界杯、中泰、超级散打王、锦标赛，还升了中尉，不错，是吧？我要是现在有去年锦标赛打那顺的那个状态，估计能够ＫＯ宝力高。”
“吹牛！”我说。
他笑了。
有拳迷围了过来，他脸上淌着汗水，签字、合影，一一满足拳迷的愿望。
21：30 桃花源山庄第二会议室
走进会议室，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整个房间烟雾缭绕。
这是这次比赛期间惟一的一次裁判员、教练员、运动员全体会。
国家武术运动管理中心竞赛散打部主任陈国荣：
“参赛运动队和裁判员一定要充分重视起来，保持良好的形象。在明天的首场比赛中一定要打出我们的水平，一定要在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下进行比赛，就是我们所说的‘干净’，把我们三年来做散打王的成果展现出来。这场比赛不仅是我们今年散打王的第一场，也是今年我们所有散打比赛的第一场。中央电视台七点到九点半现场直播，现场的任何小纰漏都会扩大曝光在全国观众面前，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比赛很关键，很受关注。我们的运动员是主体，主体不好就会影响我们的赛事，所以教练员一定要全力让你们的运动员发挥水平，要对得起观众。明天的比赛现场，一切以运动员的临场表现来看，一切以规则为准绳来判断胜负，不要在第一场比赛中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新的规则要进一步学习领会，仔细研究，标准尺度要统一，本意是为了使散打比赛更加精彩激烈，操作不好也有可能会造成负面的影响，就像法律一样，关键在执行。尤其是现场执法的裁判员非常重要，你们的公平裁决与否会对整个赛事产生很大的影响。
武术运动管理中心主席李杰：
“总局正在召开人事工作会议，李志坚同志本来要在明天下午作总结报告，结果他为了能够参加明天的比赛，调整了会议议程，改在今天作动员报告，明天中午赶过来。这足以看出领导对武术散打的重视。所以我们无论是运动员、教练员还是裁判员，要从思想上真正意识到这场比赛的重要性。教练员和运动员都要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树立武术健康的形象。裁判，一定要以武术的最高利益为重。”
满满一屋子人鸦雀无声，教练员、运动员、裁判员都沉默不语，神情凝重，各怀心事。
4月11日
10：00 西安市体育馆
运动员们在不远处走台，我和柳海龙的教练员翟寿涛坐在看台上，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六角形擂台，脸上笑意盈盈，然而目光却始终尖锐狡捷，似乎拥有一种能看透一切的智慧。
“这个六角擂台好像比以前大了好多，但是无所谓，对双方运动员的影响是等同的。我觉得擂台大一点儿，运动员的活动空间就大一点儿，不知道会不会对比赛的激烈程度稍微有一点儿影响。”
内蒙运动员的技术风格突出在拳法和摔法上，腿法相对少一些。谈到小鞭腿不得分的规则改变会不会对柳海龙不利时，翟寿涛认为规则的改变和擂台的改变一样，对双方是同等的，也没有多大的影响。他透露已经在队里专门根据规则的改变对柳海龙进行了一些针对性的训练。
“九运会预赛柳海龙曾经输给过宝力高，主要是因为他当时刚刚打完散打王比赛，忽然间从一个平台上升到中国第一个散打王，心理上没有完全调整好，训练上也没有完全调整好，压力比较大。尤其在香港那个地方宣传比较多，新闻压力也比较大，去了以后报纸杂志一通采访，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的情绪，所以在场上老想进行防守反击，不采取主动进攻，比赛场上表现出来的就是不敢进攻，输了以后又很急躁，失去了他以前的打法和特点。比赛回来以后进行身体和心态的调整，到决赛时在碰上宝力高就赢得很明显了。
“柳海龙属于那种成才比较快的，这也跟他刻苦钻研、刻苦训练分不开，而且我一直觉得他这个运动员对散打这个项目天生悟性就不错，所以才会一年一个台阶，无论从技术还是思想都成熟很快。”翟教练在生活管理方面对柳海龙的要求越来越严格，“虽然他不能完全代表当代武术散打运动员的形象，但是他的确目前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我也经常找他谈话，提醒他在各方面注意自己的形象。”
“如果让我预测，我觉得他们两个获胜几率应该是五五开。如果正常发挥，柳海龙还是应该占一些优势。”
“通过这几年散打王比赛的磨练，宝力高也逐渐成熟起来，他去年拿到散打王就证明他有一定的技术风格特点，所以不能轻视。”在谈到柳海龙将采取怎样的战术应对宝力高时，翟教练认为，内蒙队运动员绝大都是进攻型运动员，如果光打防守反击可能会影响运动员的一些技术特点，对手会针对防守反击做一些直冲，会影响到自己技术的发挥。翟教练经常提醒柳海龙，作为一名运动员，不能只顾着研究技术，忽略身体素质方面的训练。
“柳海龙的优势是启动速度快，动作比较灵活，应该做一些抢先进攻，这样可以克制对方一系列连贯性动作的使用。全力以赴，发挥自己的技术，没有遗憾就行了，运动员不可能是常胜将军，尽力了就成了。”
11：30 桃花源山庄121房间
我抓住最后的采访机会：“距离比赛只有几个小时了，透露一下你制定的战术吧！”
“内蒙运动员有自己的风格，有拼劲，有猛劲。我一直进行针对性训练，针对性训练就意味着既要刻苦，还要动脑子。以前我是打频率，我的优势是启动速度快、频率快，一般人反应不过来呢我就得分了，但是这样意味着动作多，动作多就意味着消耗体力，所以要改变战术。针对宝力告的猛烈进攻和充沛的体力，跟他巧打不成，打防守反击多做一个防的动作会浪费体力，所以这次我准备不采取什么战术，主动进攻，硬碰硬，打重击。
“至于规则的改变其实对我的影响并不是很大，我的腿可以击打腹部以上，一样可以得分。
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其实比赛对我来讲有很多不利因素，一是很长时间没参加散打王比赛了，散打王争霸赛从2000年开始打，我整休息了三年，对这项赛事的感觉不是很鲜活了。去年九月份以后就没打过比赛，运动员长时间不比赛就是慢性自杀，平时再怎么训练也不像有比赛那么紧张。所以我今年准备多参加一些比赛，把握所有的实战机会。”
这次采访，他没有开一句玩笑，因为大赛已经悄悄逼近。
18：00 即将奔赴赛场的大巴下
裁判员、教练员是最后一拨儿奔赴赛场的，出发时间还有一会儿，大家三三两两站在班车下闲聊。
我对身边的苑玉宝说：“你作为2001年度散打王，即将目睹另外两位散打王的角逐，你们三个人都是75公斤级，彼此都很了解，你觉得他们两个谁赢的可能性更大些？”
“他们两个人赢的几率应该一样大吧。因为他们的技术、体重、体力都差不多，就看哪个人的状态好。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你觉得他们两个人谁的状态更好些？”
“都还可以吧，我觉得柳海龙更好些。我私下里跟柳海龙的关系更好些，因为他常来北京的缘故，所以我个人希望他能赢。”
一身黑色新行头的总裁判长朱瑞琪走了过来，我赶忙请他从专业的技术角度预测比赛，他说：“这个可没法预测，五五开吧！”
18：00 西安市体育馆
柳海龙、宝力高、赵子龙、宋志平、格日勒图、薛凤强，我仰头看着他们收敛顽皮在公众场合酷劲十足的表情出神。
跟在他们身后，走进比赛馆。
还没开始上人，看台的观众零零星星。两大片解放军阵营倒是很整齐。柳海龙一见立刻喜笑颜开：“瞧瞧，这都是咱的人！哪儿都是主场！”
他快速向场地中间走去，回头向我招了招手：“走，再最后适应适应，别等会儿一上台晕菜喽。”
柳海龙一个人在擂台上转了几圈，靠在围栏上荡了荡，似乎心中有了底，乐呵呵地走下擂台。
我问他晕菜了吗？
他说：没问题！
19：00 体育馆内场
由于运动员休息室里看不到电视转播，运动员们都站在场地里观看节目。
我帮宝力高和柳海龙找了椅子，跟他们重复我这几天新养成的口头禅：“保存体力。”
他们笑了，一前一后坐了下来，都翘着二郎腿。
舞台上有装扮诡异的女子打鼓，音乐震耳，动感强烈。柳海龙回过头，宝力高往前探了探身子，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意见，都笑了，估计是在交换对台上女孩子的看法。
距离比赛只有一个多小时了，而比赛双方还在心平气和地聊天，经常采访比赛的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
21：15 运动员休息室
这间不大的休息室也是运动员的更衣室、采访室、赛前临时训练馆。记者、教练、工作人员、参赛运动员、陪练……一屋子人。
宝力高已经开始做最后的准备活动，我环顾四周，却见不到柳海龙的人影。
没出我所料，此时的他正在漆黑的夜色中加速跑让自己最快进入兴奋状态。
从工作人员的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催促比赛双方上场的声音。
工作人员像每次出场前一样的忙乱，参赛运动员像每次出场前一样的沉默。
宝力高和柳海龙严肃的面孔上不再有平和，取而代之的是大赛前的凝重。两个人从舞台缓步走向擂台。
音乐——从他们赤裸的脚踝徐徐上升。
有烟雾从四周腾起，在艳丽灯光的照耀下分外妖冶。
他们跃上擂台，向观众挥拳致意。激动的气氛让人们紧张起来，人们屏住呼吸，翘首以待。
擂台一角的柳海龙默默注视着对面的宝力高。宝力高也同样回望他。
这种眼神，似乎有一丝咬牙切齿的刚，似乎又夹杂着无辜无奈的柔，是柔与刚的结合。这种凝视，足可以融化一切，摧毁一切。
在这种穿越现实的目光中，两天来朝夕相处的运动员开始了真枪实弹的较量，我的脑海里却闪回着和他们一起吃饭、聊天的情景。眼前和脑中的反差如此强烈，蒙太奇似的剪接可以让人联想到王家卫的电影。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力观看比赛。
擂台之上的宝力高力量凶猛，势不可当。柳海龙心态稳定，技术全面。
宝力高多次施以贴身摔法，三次将柳海龙摔倒在地。
柳海龙也抓住时机，主动进攻，侧踹腿、重拳连击错落有致。
从第三回合开始，柳海龙开始发威，打破胶着状态。
在进入第四回合后，以体力见长的宝力高却似乎没了体力，而柳海龙则利用经验与宝力高周旋并两次将他摔倒。宝力高欲进行反击，但除了一记上勾拳给对手造成重创外，其余攻势都有些勉强。双方进入最关键的第五回合，柳海龙霸气更盛，在得点和战机的把握上成熟老练，终于蝉联“超级散打王”称号。
在和翟教练欢庆胜利后，柳海龙和宝力高在擂台中央轻轻相拥。
拥抱的时候，柳海龙轻轻拍了拍宝力高的肩膀，宝力高也轻轻地拍了拍柳海龙，然后，两个人松开了臂膀，朝着擂台不同的方向走去。
擦肩而过后，宝力高低垂下头，柳海龙昂起手臂。
21：45 运动员休息室
宝力高拒绝了几家媒体的采访，一个人靠在窗台前，他似乎在顷刻间筑起了一堵无形的围墙，让周围的人不敢靠近。
有两个女孩递给他矿泉水，我想其中一定有她的女朋友，因为他喝水时神色更加黯淡。
采访不到宝力高，记者们纷纷向赵学军发问，赵学军说：“今天他没有发挥好，可能是太紧张了，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的这种紧张还越来越厉害，拳法和摔法都没有充分发挥。”
宝力高比赛时额头被蹭破了一块，在流血。我问宝力高要不要纸巾，他摇摇头，对我苦笑了一下：“嗨，实力不行。”
在休息室的另外一个角落，翟寿涛也在接受采访，他说：“柳海龙把训练都体现出来了，合理的防拳防摔，有效得点，他的发挥我很满意。”
柳海龙终于出现在休息室的门口，他一脸灿烂地和队友、朋友拥抱，欢庆胜利，然后就被七八台摄像机团团围住。
“今天的比赛，一开始我有些被动，场上也出现了一些不良表现，但是结果最重要，我没有辜负教练的关心，我的汗我的血都没有白流。
“散打比赛是一种艺术，拳打、脚踢、靠身率，是综合性的，谁能理解研究得深切一些，谁的教练更细心一些，谁的状态能调整得好一些，谁就可以获胜。“比赛前我和我的教练克服了种种困难，比如说我的阑尾炎，比如说外界一些人对我们造成的压力。
“我没动力的时候，是教练鼓励我；我没信心的时候，是我的拳迷和朋友给我打电话鼓励我。这回比赛，还有很多朋友从广州、济南赶过来给我加油。在赛场上只是我一个人演绎胜利，其实在我的背后有很多人为我的胜利付出得更多。”
有记者问柳海龙此时最想跟谁说话，他说：“我的父母，作为独生子，我不能陪在我的父母身边尽孝心。我想对他们说声对不起。
“然后，我想感谢我的翟教练，我成功的70％属于他。五年来，教练和师母在我的训练和生活上给与了无微不至的关心，我给教练找了很多麻烦，也占据了他很多业余休息的时间，但是我要说我是不会辜负您的。”
短短三年的磨练，柳海龙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口家乡话的懵懂少年。在他身上有着令人惊异的成熟，但笑容中还依然保持着本质中的天真无邪。
在满足了所有记者和拳迷的要求后，他对我说：“ｌｅｔ’ｓ ｇｏ”语气中有抑制不住的轻松和快乐。
走廊狭长，他点燃了刚刚管别人要的一支香烟。香烟在漆黑中忽明忽灭，他脸庞的轮廓也随之从黑暗的背景中清晰又模糊。
22：00 回桃花源山庄的班车上
我坐在柳海龙24小时贴身医生王医生旁边，他说：“运动员不容易，常人很难体会到他们的辛苦。柳海龙取得今天的成绩不是偶然的，世界上没有轻而易举便得到的胜利。”
我听见柳海龙对翟教练说：“我到后边坐会儿。”
翟教练没表情地点了点头。
柳海龙边往后走边冲“散打天使”们打招呼：“你们好”立刻传来了她们清脆的笑声。
我看到夜色中的翟教练笑眯了眼。
忽然想到不知在哪儿看到过的一句话：当桃红梦见柳绿，青春的故事从此羽翼丰满。
备战是艰苦的。
比赛是激烈的。
结果是不出意料的。
宝力高是神色黯然后的释然一笑。
柳海龙是激动激昂后的一脸轻松。
或许，这就是你所看到的比赛的全部。
但是这场比赛给我留下的最深印象是在和运动员的朝夕相处中感受到的那股在平静中蕴藏的巨大潜流。
就像宁静深蓝的一片海，表面看来始终持续着它的平静，只有全身心地深入其中，才可以感受到，海面下，曾有怎样的浪潮在流转、怎样的激情在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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