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超龄抄出五团黑幕业余球员生存状况调查报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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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3月12日12:30
中体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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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中国足球带着世界杯的欣喜和联赛冷清的忧虑进入了2003年。在新的一年里，除了众所周知的假球黑哨让中国足球人提高了警惕，去年频频出现的青少年足球黑幕也将困扰中国足球。
去年年底，中国足协在香河基地的一次内部工作会议上就爆出这样一条惊人的消息：在纯业余性质的U－15年龄组的比赛中，修改年龄的球员也大有人在！据统计，27.4％的球员实际骨龄与所申报年龄不符。这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令我们不得不承认：造假现象在整个中国足坛已经到了泛滥成灾的地步，中国青少年球员的年龄问题已经成为困扰着中国足球进一步发展的瓶颈。
然而，在超龄之外，是不是还有更为严重的隐患？假如彻底解决了超龄问题，是不是中国的青少年足球就从此一马平川了呢？
黑幕一：骨龄检测触目惊心
记者从中国足协注册办了解到：这次的骨龄检测是从去年12月份开始的，一共进行了四次。前三次也有超龄的，但是因为检测的基本是各职业队的后备队伍，所以超龄的不到20％。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检测了4000多名业余球员，其中超龄的有1098人，不合格的占27．4％。
然而，这样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在基层教练看来，却是见怪不怪，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北京足球训练基地的教练李燕军更是直截了当地承认：“改年龄在中国足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前些年几乎百分之百（的球员）都改过。”
从记者了解的实际情况看。骨龄测试标准与使用的年代之间有时间差。随着人类的发展和我国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的青少年骨骼发育情况普遍偏早，超龄1岁左右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因此，中国足协注册办实行的做法是，骨龄＋1．5岁，再超过才算违规。然而，我们现在讨论的1098名超龄球员却是在这宽大标准之上再超过2至3岁的问题！以大打小，在中国足坛，根本不是秘密。
黑幕二: 处罚乏力见多不怪
对于这次超龄事件，中国足协采取了严厉的惩罚措施，从维护足球运动的严肃性角度来说，实在是非常必要和及时的。然而，任何检测措施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准确，骨龄检测法尽管是目前最普遍、最先进的一种检测手段，但是，也存在着误差的可能性。中国足协以此为根据判断球员的年龄段，是否会产生冤案呢？
恰好在记者采访时意外地碰到了一位基层教练带着他的队员来进行骨龄测试。来测试的小球员博涛，把左手放在衬板上伸进铅箱，十分钟后，他的手骨X光片便冲洗出来了。从博涛的骨龄测试反馈表中，记者看见，他的出生日期为1988年2月27日，也就是14．7岁，可是他测出的骨龄却是15．6岁，比他的实际年龄偏大0．9岁。而球员本人、教练及检测者都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在预料之中。他们告诉记者：这很正常。
中国足协注册办的官员说：“误差是肯定会有的，这种检测方法的准确率只在97％左右，尽管加上1．5岁的误差值，还是可能有3％左右的差错。”对此，北京华亚飞鹰足球俱乐部的校长刘奇伟的态度是：不服气，但服罚。
刘奇伟校长见多不怪：“骨龄超了，我们认罚。停赛一年没关系，以后上升一个年龄组打比赛也可以，只是不要影响孩子将来进职业队、入选国青、国奥队。”
至此，我们基本上可以得出结论：骨龄说明一切，在注册球员这道门槛前，户口本毫无意义。现在户口本上的年龄根本不足信，即使你的户口年龄是真实的，但是骨龄说明一切，你还是得按照骨龄的真实年龄段去打比赛。因为它证明了你的发育程度，发育到哪个年龄，就应该算作哪个年龄。
黑幕三: 作假从孩童开始？
时值秋末冬初，北京中学生联赛进行到决赛阶段，比赛自然都安排在京郊的几个条件简陋的土场上进行。每逢北风起时，漫天飞舞的黄沙中裁判队员均转过身去用后背抵挡，而回过头时，连边裁也不知道皮球被吹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谁都知道，在市以上级别的比赛中获取前三名的学生可以获得高考加分，这诱惑实在够大，而风险又比考场作弊小得多，所以，在中学生比赛里出现人高马大的胡子球员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然而，在我们的镜头前，人们却往往顾左右而言它，即使是被欺负的一方，也本着吃亏是福的原则，不愿承认。
根据赛事组委会的规定，由于人大附中与八一中学为“足球传统校”，所以无论他们在决赛中与哪个队相遇，赢则并列第一，输则并列第二。所以冠军决赛前进行的一场比赛为罕见的二、三名争夺战。记者在现场看到，这两支队伍的身高体重明显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六十五中的黄衫队员在身体接触中几乎没有一次能占到上风。比赛一结束，记者立即采访了北京第六十五中学体育老师、校队教练闫刚勇：您是否觉得今天场上两队球员看起来不是一个级别的？
出乎意料的是，闫老师千方百计为对手辩解：“他们是来自远郊县的嘛，农村学生本来就比城里的学生长得壮一些。”
比赛过程中，记者在场边曾听见替补队员议论：场上的某某，去年就该升高一了，怎么今年还在踢？把这问题转述给闫老师，得到的依然是滴水不漏的解释：“因为这些踢球的孩子大多数学习不大好，可能去年没考上好的高中，今年还想补习一年再考，所以就留在了初中。因为我们打的是初中比赛，不论年龄，他参赛就是合法的。”
然而，据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圈内人士介绍说，就在这次比赛中，不但存在着大量高中生打初中生的情况，也有初中生打小学生的，更有甚者，还有高中生冒充小学生参赛的。在赛场边，原北京足协副秘书长刘敏新先生无奈地表示：“这是个历史问题。其实足球只是娱乐、健身的运动，为赢球而不择手段，就违背了足球运动本身的意义。”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基层教练说：“（足球）作假太普遍了，现在（球员的）户口哪有真实的？我们才查了几个人？27％的比例肯定不是（现状的）真实反映！（真正的造假者）比这多得多！”
黑幕四: 花钱买出来的球星？
在秦皇岛、在海南岛，我们都曾见过成百上千的青少年球员集中训练的庞大阵营，我们不禁奇怪：中国到底有多少人在踢足球？在中国，各级别足球俱乐部之间的比例关系是这样的：甲A俱乐部（15个），甲B俱乐部（12个），乙级俱乐部（12个），足球学校约4000个。
这里面，我们没有考虑业余性质的丙级队，因为从足球学校学成毕业后再去打业余比赛的比较罕见，也不是我们此刻所要讨论的问题。值得注意的是，4000多足球学校，就算每校每届只毕业22人，那么也是将近10万毕业生要到39个职业俱乐部去找工作！而每个职业俱乐部自己还都有二队、三队，每年需要补充调整的名额不过三五个，加在一起，不过200个位置。10万人争夺200个饭碗，每百人中只有0．2个机会，比高考不知道要难上多少倍。这就是中国青少年足球学员长大后的残酷现实！
此刻，比赛成绩就成了足球学校的生命线！不出成绩就不出人才，学员就没有出路，学校就无法经营。不择手段似乎就成了唯一捷径，恶性竞争在所难免，改改户口以大打小，还不是几分钟的事？
那么，欧美足球发达国家又是怎样做的呢？以素有“球星梦工厂”之称的荷兰阿贾克斯俱乐部为例，其青少年足校部分只有5个年龄段，各22人，共110人，就这么多了。爱好足球的少年儿童要做的就是考进这所学校，考不上也不必学了，趁早练篮球或者钢琴去吧。然而，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我们中国的孩子家长都不知道吗？
在香河基地，国安三队的一位教练员曾苦笑着告诉记者：“有的孩子家长哭着喊着要让孩子来练，你告诉他，这孩子不适宜练足球不是这块料，根本不相信！他以为你是开方子，要他上供，还要给你送礼！只要你留下他教着就行了，将来的出路人家自然有办法解决，说进（职业）队就进队，不用你管。”
按理说，财大气粗的职业俱乐部到基层足校来选苗子，本该表示表示才对，多少也得给个10万8万的培养费吧？然而，三高俱乐部的李连江主任痛心地告诉我们：有些俱乐部相中了球员后，这点儿小钱还逼着学生家长买单。尽管他也只是间接听说了这个情况，但是在向学生家长核实时，人家却坚决否认。我们相信，即使是才华横溢的天才少年，要想进入黑幕重重的职业俱乐部，不留下买路钱也是不可能的。作为家长，这么多年为培养一个球星已经花了多少钱，九十九拜都跪过来了，还差这一哆嗦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除了砸锅卖铁，你别无选择！
黑幕五: 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每年，各俱乐部三队升二队，二队中的顶尖好手升一队，可塑之才留下来，其余全部淘汰，自谋出路。可是他们的出路又在哪里？
在烟台，记者采访了四位青岛颐中二队下来的球员张三、李四、王五、刘六（均为化名）。或者因为技术水平有限，或者因为伤病的困扰，总之，他们下来了。在即将升入一队前夕的一次训练中，张三踢断了跟腱，他能做的，就是回烟台开个小小的足球酒吧，卖啤酒和足彩。
那么，再低一档的退役球员又如何生活呢？北京城南有个著名的“球迷餐厅”，老板刘文亭是个著名的足球发烧友，把员工组织起来就是一支球队。比赛时，刘老板在场边换人总是这样指挥：“冷荤的下，切堆的上！”对手往往很瞧不起这帮大勺二厨，可是上场一比量，才知道人家可都是喝过夜粥的，最少也在足校里练过三年五载。但是退下来之后他们最称职的工作是端盘子，时间长了，跟大师傅学学手艺，也许将来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厨师。已经开了两家分店的刘老板说：可惜我的餐厅还不够大，接纳不了几个孩子，每年退下来的实在太多了……
采访中，李连江耿耿耿于怀的是他在阿贾克斯考察时被荷兰人难倒的三个问题，提问的恰巧是个“考察”过秦皇岛青少年足球基地的专家：为什么要招收那么多分明没有训练前景的学员？为什么每天要进行3个小时甚至更多的训练时间？为什么收费如此之高、远远超过中国家庭平均收入水平及承受能力？
李连江无言以对。
结论:粥少僧多
华亚飞鹰的刘奇伟校长指着墙上的96级学员照片说：“这一届出人才最多，30多个学生里有20个进了职业队。”记者了解到，在北京足校里，这几乎就是天价记录了。在三高基地，李连江主任自豪地告诉记者：“我们三高的出才率是百分之百！”但是，仔细推敲，原来三高的学生除了被职业队选中外，其余全部被名牌高校录取。而华亚飞鹰或三高这样的俱乐部还不到总数的百分之五！
三高的经验告诉我们：要么上大学，要么学踢球，本来应该是或然选择的关系，在现实生活中，在99％的足校里，却演变成了排斥关系：学踢球就考不了大学，考大学就踢不了足球。
至此，我们不得不承认关于中国青少年足球的这样一个逻辑推理：普遍超龄是为了以大打小———以大打小是为了拿成绩———拿成绩是为了抢夺输送名额———抢夺名额是因为供求关系严重失衡，剃头挑子一头热！
我们必须大声呼吁：中国的青少年足球不是太冷了，而是太滥了，足球人口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真正专业的规范的、能出人才的足球学校难得一见，而草台班子、江湖骗子的“足球学校”屡见不鲜。中国足球究竟怎样从娃娃抓起？是不是大跃进、大会战、人海战术就能走向世界？是不是野鸡没名、草鞋没号的足校生意兴隆就代表了足球事业后继有人？回答了这些问题，关于青少年业余球员中的骨龄超龄之谜，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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