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足协拒绝接受采访 采访手记： 1月13日： 周末，还是想写稿。新华社最近黑哨的报道量不大，由于政策性强，不敢随便写带观点的评论稿件。我手里有不少独家新闻，但公开发表部里有顾虑。 给董华打过不少电话，希望能让新华社了解一下足协调查裁判的情况。阎世铎5日曾答应我们，让我们和他们一起听听司法部门人的意见，但这个承诺也落了空。事实上，自从5日以来，足协就不想让新华社介入他们的调查，不知道我们在哪方面得罪了足协。 小许给阎世铎打过电话，说新华社想把9人名单公开曝光，征求他的意见。阎世铎没有正面反对，只是说，你们认为合适发就发，他干涉不了新华社的报道。 我们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他是鼓励我们发还是怕我们发？他在足协内部遇到没遇到什么阻力？毕竟，阎世铎这个人还是可以依靠的力量。 我晚上憋不住，写了篇稿子。小许有些犹豫，我急了，坚持发。他最终让步，让我把稿子先给他看看。下面是原稿： 新华社北京１月１３日电：新闻分析：司法介入为何这样难 新华社记者杨明 中国足协已经拿到了揭黑俱乐部提供的收钱裁判的名单，法学界人士经过反复论证明确司法介入不存在法律困境，社会大众都殷切期待着执法部门的立案调查，但是，这一切都在默默的等待中没有结果。司法介入为何这样难？下面记者就采访掌握的材料对人们关心的问题进行分析。 问题一：中国足协该不该立即将证据线索交给司法机关？ 分析：中国足协取证前明确表示，裁判收钱已经超越了行业管理范畴，构成了犯罪，应该由司法部门负责。在取得证据后，阎世铎表示中国足协会在“适当时机下提请司法介入”。据悉，中国足协最近在国家体育总局“反黑小组”的领导下，正在积极对涉嫌有问题的裁判进行秘密调查，希望他们能坦白、承认“错误”。本社记者从中国足协处得不到工作进展的详情。 有人认为中国足协应该将取得的证据转交司法机构，否则就是妨碍司法调查。记者就此问题咨询过多名司法界人士，多数人认为前提是黑哨裁判是否构成“国家工作人员受贿”，如果罪名构成，检察院应该主动介入。在裁判收钱已经被法学界认识普遍认为是犯罪的情形下，中国足协不移交证据没有理由，起码是态度不积极的表现。另外，有法学专家认为，裁判向中国足协自首不算自首，只有向司法机关自首才算自首。若构成犯罪，中国足协没有对裁判采取宽大政策的权力，只有法院有此权力。 争论焦点：裁判执法时算不算执行公务，若算，中国足协没有侦查权，司法机关不主动介入算渎职；若不算，司法不能主动介入，中国足协有行业调查权力。 问题二：司法为何迟迟不介入黑哨调查？ 分析：可能是存在着法律困境，也可能是司法部门过于保守和不重视。从理论上不存在着司法介入的困难，但从实践上存在着我国没有依《刑法》条款惩治裁判的司法实践。司法界几乎没有一人不认定裁判收钱形成犯罪，但《刑法》条文中没有明确提及对社会团体和裁判身份的归属，这给司法部门介入构成难度。北京市检察院法规研究室主任宋军的个人观点为：即便有人将证据转给检察院，他们也不收。 他承认法律有漏洞，司法机构在办案中有保守的传统，另外，执法部门也有担心风险和调查难度的顾虑。这种观点代表着一少部分执法人员的想法，多数执法部门人士反对他的观点，认为在依照《体育法》多条条款给中国足协认定了身份后，裁判的身份已经明晰，检察院应该果断介入调查。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法官朱平和北京市海淀区检察院起诉处副处长王兆峰个人观点是，不用再等司法解释，裁判收钱已经构成公务受贿，检察院完全可以立案侦查，法官也可以依据对现有的法律条文解释判罚裁判。 争论焦点：执法办案人员个人观点上存在着认识上的冲突。 问题三：黑心裁判能否定罪？ 分析：多数司法界人士认为，黑心裁判应以公务受贿定罪，不能以商业受贿定罪。有专家说，司法解释由最高人民法院负责，有执法人士说，司法解释需公、检、法三家最高机构统一做出。还有人认为，法律如果真有漏洞，只有等全国人大补充立法，但这样做等于既往不究。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检察院至今尚没有就法律能否制裁裁判发表官方观点。 争论焦点：对法律条文的不同理解造成众说纷纭的局面，也影响着黑心裁判最终是否漏网。 打破僵局的三个突破口： 第一、从本社记者取证调查的结果看，不仅涉及到黑哨，还有教练组涉嫌参与了收贿金打假球的明确线索，掌握证据的人可以向公安部门举报，这样可以绕开对裁判身份难以界定的争议，从商业受贿切入，通过对涉嫌受贿教练的调查，撕开体育界反腐败的口子，并对有牵连的裁判进行调查。 第二、掌握拿钱裁判证据线索的人和单位，主动将证据移交给愿意立案侦破的地方检察院，把对裁判身份的争议先“挂”起来，司法介入调查的同时，等待权威机构的司法解释最终确定裁判是否犯罪。 第三、具有司法解释权的机构尽快出台权威性的司法解释，澄清目前局面下带有个人观点的法学讨论，打消执法部门的顾虑和担心，将这场体育界反腐败的斗争推向深入。（完） 这篇稿子没有什么新意，主要是最后提到的从公安机关介入打开缺口，这是我寄托的希望。完全指望二高近期就出台司法解释，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足球周刊》：拿黑哨贺岁 罗陈做了再说 “打死我也不说”，是罗陈当初面对众多记者采访时的一贯态度。直到“反黑风暴”刮到阎世铎开口之后，罗陈也才终于松了口。 做为最先参与揭黑的中央级媒体，央视《新闻调查》去年最后一期播出了《黑哨内幕》，该片编导就是罗陈。罗陈这回是首次触及中国足球 ，却让他感到了另类的紧张。当他去年岁末介入绿城、吉利揭黑采访的时候，他也成了众多没有“门路”的记者的追逐对象，他三缄其口的态度里其实不仅有紧张，还有一种害怕。现在他说：“拍中国足球《黑哨内幕》最难忘的不是被拒绝采访，而是自己向来认为非常熟悉的东西，在真正接触之后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它让你震惊。” 从10月19日初次接触写《我给黑哨送红包》的记者李宏文开始，罗陈就进入了长达两个月的“黑哨内幕”当中。10月31日首次到杭州时，陈培德说他们手里有证据，当时罗陈还是将信将疑的。但随着采访的深入，他深信自己狂热爱过的足球在中国确实是“不太干净”。宋卫平的一句“孤证不证”让罗陈感触颇深，在做完这期“调查”之后，罗陈说出这样一句话：“中国需要足球，但不需要现在这样的足球。” 长达40分钟的《黑哨内幕》专题中，罗陈先后采访了宋卫平、李书福、桂生悦、陈培德和江苏舜天俱乐部原总经理潘强，用最直接的手段将深受黑哨“迫害”的俱乐部代表的心态表达得淋漓尽致。不过，罗陈却感到了难以尽述的遗憾。“我知道必须要有作为行业管理者的中国足协的说法，但最后我们仍旧没有采访到足协。”虽然阎世铎如今已经开口说话，但罗陈的遗憾却难以抚平。 对于“反黑先锋”的称谓，罗陈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我可不是先锋，我只是在完成我的工作而已。作为媒体，我们只是想把一件事情告诉给观众，这就够了，毕竟我们不是执法机关。” 白岩松不当“小丑” 白岩松自诩是“圈外人”。这个“圈”是足球圈。但白岩松天生和足球有血缘关系，他常常两只脚踏在圈外，半个身子探进圈内，把圈里的事儿看个透，然后回过身去在圈外侃侃而谈。以前社会上很多人怕白岩松，怕他在《东方时空》提到自己的名字，他念名字的时候口气很硬，伴随着让人哆嗦的两道冰冷目光。现在足球圈里的一些人开始怕白岩松，虽然他一个名字都还没有提。 原因很简单，白岩松的新节目《时空连线》瞄准了足球圈的“反黑风暴”。这是个异地访谈节目，白岩松倾注了全部心血，用一年等待的代价将其推出。他自诩“圈外人”，但内心总把足球当作最心爱之物。所以，当“反黑风暴”刮起，白岩松嗅到了他熟悉的猎物味道，精神振奋。 阎世铎从不接受电视专访，但白岩松的要求没有人能拒绝。2001年最后一天，白岩松先访了宋卫平和陈培德，又拉来了张斌。新年过后第一天上班，阎世铎坐在了白岩松面前。白岩松是在12月31日约了阎世铎，到年初录节目时，过了5天，白岩松说：“这几天发生了不少大事。” 他达到了目的，从阎世铎口中获得了足协最新的态度：提请司法介入。白岩松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次打黑要获得圆满的结果，必须动用法律作武器，即使阎世铎不开口，他也要触动这个红色警铃。“我感觉阎世铎是拿着尚方宝剑来的，”他说。但节目播出前好几天，手机不断作响，各地记者频频催问，让他躁动不安，他担心两期节目夭折。他说：“现在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可以把事情推到一个关键的平台。如果在这时候有个闪失，那么我们所有媒体前期所做的大量工作、做的那么多努力都会变成一场闹剧，所有参与‘反黑’报道的记者都会变成小丑。” 时空连线》对阎世铎、宋卫平、陈培德和一些法律界人士的访谈终于播出了，白岩松长吁一口气，望着报摊上各种体育报纸对《时空连线》访谈内容整版整版的报道，他知道自己这一口咬住了“黑哨”们最惧怕的要害，而他的《时空连线》借此名声远扬。 咬牙切齿的杨明 杨明遇到看不惯的事，顺口就会骂“他妈的”，这是一个文明人对丑恶事物的一种不文明对待方式。比如他最近就爱说：“真他妈的黑！这帮黑哨胆子真够大的。” 杨明是田径运动员出身，他的成名与田径有关，不过是因为写田径而非比赛。1998年汉城奥运会，预赛成绩平平的本·约翰逊在100米决赛中打破世界纪录，他第一时间发出了《约翰逊“欺骗”了世界》电讯稿，随即本服用兴奋剂东窗事发，他又发了一篇《约翰逊果然欺骗了世界》，这组报道后来在国内得了金奖。 赴杭州采访陈培德、宋卫平，杨明与同事方益波连续写了几篇揭黑的“内参”。他以特殊身份和正义感获得了“反黑斗士”的信誉，他于是成为媒体中唯一获取了特殊证据与有关秘密谈话录音的记者。他与方益波写的内参中列出部分“黑哨”名单与某些场次收取“黑钱”的数额，触目惊心，阎世铎也承认是“内参帮助打开了坚冰”。 后来，一家报纸“编发”了杨明与阎世铎的谈话录音，有同行开玩笑问杨明拿了人家报纸多少“黑钱”，杨明火了，“他妈的”又来了，“我他妈的要告他们，连我的直接引语都用上了，真他妈敢编啊！” 私下里与人聊起“黑哨”，杨明常常咬牙切齿。据说他找了不少法律界人士，说“黑哨”事件如果不了了之，他就抖出证据告这班他妈的王八蛋。已有出版社找他写书，开出了不错的价码，他说：“钱不钱现在不说，关键是不能让这班‘黑哨’继续逍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