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莉莉没走,她在清河病房沙发椅上蜷缩一夜。半夜时分,她看清河疼痛难忍,睡不了觉,她就按医生吩咐,给他服了两片止痛药。吃下后不久,清河就打起鼾声。 早上,清河睁开眼睛,四处打量。床头摆满鲜花,房间到处都能闻到花的气味。矢车菊、百合花、月季的花香在屋中飘荡,向他袭来,就像一个劲大力沉的来球迎面击到他脸上,闷得他晕头转向。他眨动着眼睛,瞬间清醒过来。我要这么多鲜花干嘛,“点心匣子”俗,可我一个踢球的还是俗点好。 早饭后,“淑女”也赶来了。主治医生查房时,向他透露今天下午可能给他手术。医生走前向莉莉和“淑女”示意一下,得跟他讲清楚。“淑女”把医生告诉他的危险性用平和的话语向他叙述一遍。清河听了沉默不语。 莉莉说:“就看你了,如果以后不踢了,先做踝骨,以后再做韧带修复,可保证不落下残疾,走路跟正常人一样。” “手术就有风险。”“淑女”轻声说,“万一出问题,以后走路会瘸的。” 清河眼睛望着窗外说:“为了踢球,我这次赌一把。一块做。万一不行,球都踢不了了,腿瘸怕什么?”说完他把身子转过去,背着莉莉和“淑女”。此时,方清河想,从小练足球,父母、妹妹为我省吃节用,自从我进业余体校后,父亲为了省钱再没买过烟卷,只抽叶子烟,从此母亲没穿过一件新衣裳,长年身着工作服,妹妹为了让我增加营养,经常把自己的惟一一个鸡蛋让给我吃,全家人希望我踢出名来。我们这个贫困家庭也要出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好给家里多挣钱啊。难道就此打住?我不服。 过一会儿,医生走进来,让家属签字。莉莉毫不犹豫地说,我签。清河抬头看她一眼,可什么话也没说。 “淑女”对清河说:“是不是跟你们俱乐部领导汇报一下,看领导什么意思?” 清河摇摇头,生气地说:“不用。” 中午时分,戴着浅墨镜的克琴推开病房门,快速走到病床。清河一愣,克琴摘下眼镜,气喘吁吁,前额上渗出一层汗珠。她与清河对视着,俩人一言不发。稍后她放下肩负大包,仰头、转身查看房间,又弯下腰,旁若无人地往床头柜放东西。 头一眼看到克琴,“淑女”就认为莉莉傻,怎么竟然离开这样的好男人呢,让人家歌星追到手?但性感咄咄逼人的莉莉怎么敌得过这位身材纤细、气质端庄、穿一身素雅服装的女歌星。这个自信而漂亮的高个女人,公主般的傲慢神情,纯情的脸容,只是不整齐的牙齿是个小缺欠,但只要一转身投足,裙子一漂,两条长腿分外引人。而且从她外表和举止看都比莉莉有头脑。 克琴向莉莉和“淑女”问好,以恰到好处的不冷不热把她俩作为清河的朋友对待,同时她那双闪亮的眼睛也恰到好处地暗示,她并没把她俩当成自己的竞争者,并且清醒地认识到,作为演艺界名星的她在女运动员中决不是“大腕”。“淑女”心想,一个女人在半分钟的相持中能以眼神的流动和微笑做到这点,真是女人精了。 克琴站在他床前,问:“方,感觉怎么样?疼吗?” 清河凝视着她,说:“下午做完手术就不疼了。” “下午做手术,这么快。”克琴露出吃惊色。“有危险吗?” “没事。”清河低沉地说。“死不了。大不了落个腿瘸,有什么啊。” “这怎么行?”克琴急眼了,“谁签字了?” “我签字了。”莉莉在旁高声说。 克琴扭身朝着莉莉,厉声说道:“你没这个权利。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吗?” “我曾对他负责五年,现在起码比你有权利。”莉莉反唇相讥。 “不行。”克琴气愤地说:“我找大夫去。” 她刚开门就与医生碰个满怀。她马上问手术情况,医生冷静地跟介绍一下。她微张着嘴望着医生,脸上显出不解神情。 医生冷酷地说:“先做踝骨,后做韧带,韧带可能粘连,修复没问题但承受力不行了,以后很难再做巨烈运动,如果一块做,有一定风险,出问题就会造成脚腕僵死,走路当然瘸。” 她气愤地走到清河身旁,冲着医生恼火地说:“先做踝骨手术,踢不踢球是次要的,你要保证他不落残疾,这是你医生的职责。” 医生严肃地问:“你是病人什么人?” “我是他家属。”克琴冷冷地说。“给你签字的现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医生向清河摊开双手,说:“我们怎么办?” 清河向医生说:“您甭听她的,我做手术,两处伤一起做。” 克琴冲清河大声吼:“你疯了,为了踢球你不想下半辈子了?” “你别管,我要踢。腿瘸了我认了。” “不行。”克琴瞪着眼睛说。 清河冲克琴大声说:“你给我走,这没你什么事。你走,走……” 克琴满脸通红,眼睛充着泪花。“淑女”朝清河说:“你别发脾气啊。” “你让她走。”清河手指着门。 克琴气得眼泪直流,提起大包转身向门外冲去。 夜幕降临了,方清河才被推出手术室,并送往单间病房。当躺在长条推车上的清河在莉莉、“淑女”等人陪同下进入病房时,莉莉发现,惟一的病床边支着一张临时床,上面坐着眉头紧锁的克琴。莉莉和“淑女”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