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并不一定需要特别的活动来实现，或许你也有这样的经历，旅途中随手捡起别人丢弃的易拉罐扔进垃圾箱，你相信一个人的力量虽小，但滴水可以成河；或许你也曾遭遇这样的尴尬，在野外让人深恶痛绝的垃圾竟然成了带你走出迷途的向导……

　　好几次邂逅太平森林公园，却不曾像这次一样亲近它。蛰伏了整整一个春天，初夏，挑一个云淡风清的日子，打上背包，去寻找传说中的彩虹。

　　太平森林公园距西安市不过一小时的车程，像其它秦岭山脉中的森林一样，溪水赋予了太平动感和灵气，无数的人都会问同样的问题：“溪的尽头是什么？”当地人会告诉你：“是彩虹。”在太平，大多数人都是寻着“四姐妹”的名字来的——彩虹瀑、玉带瀑、仙鹤桥瀑和龙口瀑，而我们更想知道的是太平的深处、彩虹的那边又是什么。

　　从旅行到拾垃圾

　　——垃圾可能永远都拾不完，但拾一片就少一片

　　太平已不是两年前我听说过的那个“平静”的太平。山溪边，成片的大石被一队队小团体占据着，水流平缓的地段，时而浮动着寻求清凉的泳姿，时而跳动着甩出水面的鱼钩。这一路“探幽”的声音，似乎要淹没溪水、淹没鸟鸣。本想躲开城市的躁动，却没料到又落入了另一种喧闹。

　　我们快步离开这熙熙攘攘的一段，走过只能躬身而行的栈道，跨过藤叶相缠的倒木，踏过青苔满布的石阶，流水、蝉鸣、风过林间的飒飒耳语……一切自然的声音又回来了。

　　路边三个空饮料瓶歪七扭八地倒在草丛里，一个同伴很自然地走过去把它们拾了起来。那是某些户外爱好者留下的纪念，尽管景区内每隔几十米就修建有垃圾台，可那些有力气背着60升大包穿越几十公里的人，却没有力气把小小的几片垃圾送到附近的垃圾台。

　　如果是在两年前，看到同伴这样的举动，我最多是投以敬佩的目光，绝不会跟着弯腰拾垃圾。我当时的理论是：个人的能力有限，想拾也拾不过来啊，况且自己也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游人，能有环保的观念，不乱扔垃圾已实数不易，何必义务为别人拾垃圾呢？可是一次次看着身边的同伴大大方方地为那些纸片空瓶折腰，都会被他们脸上坦然的表情所触动，渐渐感到了自己的狭隘。于是放下可笑的面子，加入他们的行列，一切也就变得自然而然了。

　　同伴把拾来的空饮料瓶郑重其事地投进垃圾台的水泥围栏里。与我们擦肩而过的一队背包客投来赞许、善意的目光。每一次，我会被这样的目光所感动，毕竟拾垃圾是自己的举手之劳，而它的效应如同水波，会一圈圈地晕开、渲染，就像当初同伴们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我。有时候我想，其实环保并一定需要特别的活动来实现，也不必为了拾垃圾而拾垃圾，而我们希望的只是下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看见它的美丽并没有因为我们曾经的脚步而枯萎。

　　从伐木到护林

　　——这双曾经砍倒大树的手如今是绿色的守护神

　　前方水声隆隆，在路的转弯处，玉带瀑像一条洁白的缎带呈现眼前，星星点点的水珠迎面扑来。路边我们邂逅了一位戴着红袖箍的护林人。打扮得很土气的他不会太引人注意，大家充其量是上前打听打听山路。而我们在短暂的攀谈中却听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这位护林人本是该地区林业局的职工，从那双粗糙的手可以想像，当年风华正茂的他是怎么打理这片秦岭深处的林子的。自从这里成立了森林公园，他从一个伐木工转变为林木的保护者。他很自豪地给我们介绍着眼前的每一片坡、每一道梁，那里布满了他辛勤的足迹。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位护林人，他看上去不过四十岁上下，身材瘦小，行走、说话干练。我们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听着脚下的溪唱，听着林间的唏嘘，也静静地听着管理员给我们讲这片山林的故事。他如数家珍般地指点着我们头顶一条非常隐秘的小路，说那里时常能发现出没于此的动物粪便，内行可以从脚印分辩出野猪、土豹子等。

　　我们这些被城市的温室效应烘大的人，反而像一群孩子，出神地想像着在护林员们看来再普通不过的情景。忽而抬头，看到他已走远的微驼的背影，心却被握在他手里的几枚空塑料袋、塑料瓶所振动……

　　环保的尴尬

　　——谁能相信将我们带出迷途的竟然是垃圾

　　当午后阳光懒懒地透过枝叶，彩虹如期而至，亭亭地立在我们面前。它是太平最大的瀑布，可是这个初夏少雨，彩虹没有了磅礴的气势，倒像是一位纤细的少女，洁白如练，飞身跃入脚下的深潭。

　　在潭边伫立良久，彩虹身后掩映的浓绿让我们遐想无限，红桦林就在那一片绿色深处。我们打算一探究竟。向途中的一位老人打听方向，他却将我们描述成一群不知深浅的年青人。我们的确不知深浅，不知道诱人的桦林湾会出在现山的哪一边，更不知道我们会走出多远、会收获多少。

　　绕过彩虹向山崖顶上攀爬，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真正找到架在天宇间的那段七彩桥。再向前就不是温和的景区了，连公园的管理人员都很少光顾，应该不会有垃圾了吧。可山路上边成片的灰烬、皮屑、塑料在隐秘的林间张扬且得意。我开始怀疑那人迹罕至的桦林深处，会是什么样的“美丽”景致。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淅沥沥的雨透过茂密的山林，被打得柔软且细碎。但很快山雨的浪漫感觉就消失了，寒冷和阴暗向我们压来。我们彻底迷路了。

　　密林、陡坡、碎石、荆棘、泥泞……这是走过得最提心吊胆的一段路。此时我们再也没有精力去拣拾这些垃圾了，山势的险峻开始营造恐慌。在一遍遍诅咒肆意破坏环境之徒的同时，又因能看到这些残留下来的“人迹”而安心，我们相信不会迷路的唯一方法是沿着这些“污秽”行走。

　　傍晚时分，当我们拨开最后层浓密的丛林，一条不宽的小路横在脚下，宣告我们暂时的胜利。彩虹被我们甩在山的那边。当我们立于一段崖边回望细雨中的来时路，不禁想嘲笑口口声声嫉恨这些垃圾的自己——最终我们却将命运交在垃圾的手里，简直像是一出讽刺的闹剧，让人哭笑不得。

　　沿着盘山公路，继续两个小时的雨中漫步，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疲惫不堪的时候，山谷里回响起单调机器轰鸣。那是一台工作着的柴油机。密林深处，几个勘探队员正在采集岩芯。这不是为了科学研究，而是在不久的将来，这片如今看来还较宁静的彩虹的上游会出现一座发电站，充分地利用这方水土去养育这方百姓。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落，或者无关痛痒？我极力想像着雄伟的电站大坝和消瘦的彩虹。

　　勘探工地对面的山坡上，砖红色的岩石呲牙咧嘴地暴露在细雨之中，在灰蒙蒙的暮色里显得惨淡而阴森。勘探队员告诉我们，那是采矿工程留下的痕迹。为了肥沃的矿藏，山林青翠的皮肤被一块块无情地剥落，没有了植被覆盖的山坡，像一道道巨大的伤疤遗留在太平深处，不知道它们是否还能凭借大山自身的力气愈合，但这样的景象似乎在随着人们的欲望，以更快的速度蔓延、滋长，蚕噬着可爱的绿色。若此山此水有思想的话，它们会不会也正策划着一起针对所谓智慧生物的报复行动？

　　我们不能再继续了，在勘探工地边扎下营。红桦林就当是一个再次到来的理由吧。太平的夜如此宁静，雨点落在帐篷的圆顶，清脆如歌。我渐渐入眠，恍惚中仿佛彩虹的眼泪正敲打着我的梦境。

　　户外提示：

　　◎ 从西安前往太平森林公园，可以在汽车站乘坐中巴车，5元/人，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到太平口换乘去森林公园的中巴也是5元/人，是大约18公里的山路。

　　◎ 森林公园门票20元/人。

　　◎ 公园内一路溪水相伴，深处的水非常清澈，可以直接引用。

　　◎ 到彩虹瀑布之前，山道多为石阶路，坡度不大。

　　◎ 从彩虹瀑布到桦林湾一段尚未开发，没有现成的道路，比较难走。徒步需要七、八个小时，途中有一处勘探队的房屋可以借宿。

　　◎ 沿公园侧面的盘山公路上行三、四十公里，也可以到达秦岭深处的桦林湾，但无法亲近灵秀的山溪。

　　◎ 也可以从公园门口搭乘工地的小卡车前往桦林湾，走盘山道，60元/车。

　　◎ 途中车费都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六七个人的行程最佳，包一辆面包车，每趟节约一二十元不成问题。  撰文/小今 摄影/孙强 小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