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严志刚

　　在外滩，傍晚。西落的一束太阳光穿过沿江林立的西洋建筑群，照在南京东路发亮的街面上，然后进入到我的取景器里，刺得我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我长时间坐在外滩边的凳子上，背对黄浦江，端着镜头一动不动地瞄准着南京东路的那个被磨得像镜子一样的路口。镜子是块舞台，人群走来走去，汽车呆头呆脑。一辆公共汽车经过路口，坐在车内的每个疲惫的人瞬间仿佛被子弹般的光线击中，也变得梦幻般的光彩起来。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梦。我现在的梦想——就是要是在上海有一套房子就好了，来了上海出差，就能驾轻就熟地回家睡觉，国际大都市房价天天涨，这是最大的快乐；十年前我第一次来上海，是一个寒冷的冬天，我们在夜幕降临时匆匆穿过外滩去赶船到对岸“爬”东方明珠，而那时，我在快速通过这里第一个迅速的念头就是：要是有一个夜晚，能和一位漂亮的上海姑娘一起逛外滩就美啦！

　　上海美女多是很多外地年轻人都津津乐道的。尤其是周末夜晚的淮海路，暧昧的橱窗灯光下，锦衣夜行的美女特别让人能心襟荡漾。记得很多年前，我和长沙的一个小伙子每人一支可乐，站在那条街看了一下午的上海姑娘，作为打发无聊时光的好办法。不过像我这样的梦想是男士们的通病，就像肥皂泡，容易破碎也容易飘去。现在回想起来，在长达十年的过程中我至少到上海来过50次，却仍然没有喜欢上这个城市，后来我终于把它总结成，这跟我没有和上海姑娘谈过一次恋爱是很有关系的。反过来，我也想通了，哦，为什么我是如此热爱广州了。

　　在上海这个充满迷幻灯光充满法国梧桐般浪漫小资情调的城市里徜徉是充满危险诱惑的，人们常说培养一个贵族需要三代，而像我这种从小就随地吐口水、热衷在山区呼吸青草气息的人，只有继续自己平庸乡间般的理想。“道不同不相与谋”，哪怕那夜色是多么地美、咖啡是多么地贵、爵士乐唱得再怎么千转百回，也打不动郎铁似的心。在酒吧，应景似地去捧场，我最热衷的是在夜色的掩护下，睁大那一双眼睛，看鬼佬是如何从搭讪、到亲密再到把花儿般时尚而又火辣的上海姑娘带走的全过程。

　　我还是喜欢从夜色般的疲惫后慢慢苏醒的上海，我所住的长宁区，旧城正在改造，灰蒙蒙的楼房在晨曦中显影出来，自行车铃声、晨练的广播体操声、小贩们带着手箍套摆开餐桌的嘈杂和路人快速而坚决的上海方言交织在一起，所有生活真实的的声音那么亲切。即使是躺在床上，透过幔纱窗帘后一点点亮起来的阳光，我也感觉到这个城市正和我躺在这块土地的身体一起，正一点点在聚集着健康的元气。

　　有一个夜晚是例外的，在崇明岛，没有人理我，没有人管我。黑色的苍穹下，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是桃花岛主，那一晚，我见到了一辈子最多的星星，几千几万颗一眨一眨，仿佛深圳威尼斯酒店顶上那块假的蓝天和星辰。这让我想起我孩提时的梦就是从数星星开始的。而在上海，被霓虹光亮过的夜空里，我已经几乎不记得，天空还有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