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许可　1998年，流传了几个月的小道消息终于在凄风冷雨的11月走上台面：广州市公安局公开宣布对广州太阳神队的4名球员，即前锋谭恩德、中场温俊武、后卫彭锦波、守门员董国智及前主教练麦超进行了多次传讯，查明此5人均与多宗赌球案有关，有关部门对这5人进行了内部处理，这就是轰动一时的“广州打‘赌’第一案”，同时证明司法介入的效果是多么显著。

　　5年后，当年“赌球事件”主角之一的董国智悠闲地坐在自己的数码冲印店中，细细品尝着手中的功夫茶，慢慢地回忆着那段并不成功的足球生涯。5年了，董国智有了自己的家庭，一个美丽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儿子；5年了，跌入甲B的广州足球队依然在泥潭中挣扎着；5年了，司法首次介入中国足球五周年纪念。

　　从广州青年队，国家队，国奥队，到广州太阳神，广州松日，北体华邦，董国智说自己的足球生涯是幸运的，但同时又是不幸的，“足球给了我了一双扑球的大手，但我现在却用它来冲洗菲林。”

　　国家队 吃撑了，国足资格没了

　　董国智的足球轨迹像一个抛物线，广州青年队——国家队——国奥队——广州太阳神——广州松日——广州太阳神——北体大华邦，他说自己的足球生涯是幸运的，但同时又是不幸的。

　　１９９２年，当时还在广州青年队的董国智和队友参加了当年的乙级联赛，并进入了在武汉举行的最后决赛，来自全国各地的８支球队将为两个甲级联赛的席位进行一番殊死搏斗。而这个时候，许多球员都不知道，中国足球史上的第一位外教施拉普纳此时正坐在武汉新华路体育场的看台上，仔细地观察着每一名球员在足球场上的天赋。

　　董国智说到现在自己还以为是在做梦，“那天上午，刘康刘指导走来告诉我，说施拉普纳看上了我，让我做好上调国家队的准备。后来接到正式的通知，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当时，德国籍主帅施拉普纳正在为自己的球队组建挑选精兵强将，但令他视如珍宝的辽宁籍门将傅玉斌却突发肝炎，因此正为守门员的人选发愁的施拉普纳在偶然间看中了当时毫无名气的董国智。

　　１８岁就入选国家集训队，让年少的董国智兴奋得有点不知所措。但随后发生的突然转变，更令少不更事的他至今仍感觉哭笑不得。在乙级联赛的决赛后，董国智独自乘飞机从武汉飞到了成都与国家队会合。抵达成都的当晚已是夜幕降临，“当时是第一次进国家队，对施拉普纳的习惯一点都不了解，根本没想到他晚上还要练。于是当天到驻地后，我放下行李后，就去饱尝了一顿四川小吃，而且一吃就把自己给吃撑了。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８点多了，却接到领队通知晚上９点训练。也巧，以前守门员都是由守门员教练来练，可是那天施拉普纳却出人意料地亲自上阵。连续不断地射门，连续不断地扑救。说实话，当时实在是吃得太撑了，我根本跳不起来，扑挡的效果也只能达到正常水平的６０％。不知为何，那天过后，施拉普纳就再没亲自练我了。”随后，国家队与辽宁队打了一场热身赛，结果国家集训队竟被辽宁队灌了３个球，０∶３被剃了个光头。而当时辽宁队的门将徐弢发挥十分出色，扑出了多个必入之球，顺其自然，施拉普纳将徐弢招入队中。而董国智则“不幸”地早早结束了自己与国字号球队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虽然第一次国字号经历有点让人啼笑皆非，但董国智回忆起那段往事还是感触颇多，“尽管最后因为各方面的原因，自己没能再次入选施拉普纳的国家队，但那次难得的经历让我开了眼界，同时也对自己的水平有了一次较为清醒的认识，从而为今后入选国奥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国奥队 撞晕了，主力门将飞了

　　董国智说，不知为什么，只要球队的主教练是老外，对自己总是情有独钟，“从国家队的施拉普纳到国奥队的拉德再到后来松日队的维尔纳，对我都挺赏识的，可能是老外都喜欢高个子的球员吧。”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在尴尬地结束第一次国家队经历之后一年，１９９３年董国智、申思、张恩华等年轻球员又理所当然入选了当年的国奥队，当时的主教练是南斯拉夫人拉德，一个永远都不会对球员发火的慈祥老头，本土教练戚务生和谷明昌任助理教练。

　　由于吸取了上次在国家队的惨痛经历，董国智很快就赢得了外籍主帅拉德的青睐，一直稳坐在国奥队主力门将的位置。那年，国奥队赴重庆参加了一个邀请赛，对手有八一、四川等一些国内强队。第一场球，国奥队迎战由当时已名震江湖的郝海东领衔的八一队，董国智出任首发门将。

　　“那场比赛，国奥队一场惨败，以１∶５输给了八一。印象非常深的是，比赛的时候我与对方球员为了争一个高球发生了冲撞，后来，我的后脑勺先着地，当时大脑一片空白，眼前只是看到无数的金星。主裁判跑过来问我是否需要队医治疗，我说不用，小事。因为当时队中有５个门将，姚健、孙刚、王灏、刘健生和我，竞争十分激烈，如果我这个时候和教练说自己不行了，那我肯定将失去主力门将的位置，毕竟当时一场比赛就可以决定一个球员的命运。但当时主裁示意可以继续进行比赛后，站在球门线上的我突然失控地往后倒并摔倒在球网上，可能那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后来，虽然脑子糊里糊涂，但我还是把比赛坚持了下来，但在后来的比赛中我完全无法清醒地判断来球。结果国奥队１∶５输了那场比赛。”

　　一边是集聚了众多国内足坛新星的国奥队，一边只是甲级球队，１∶５的比分自然迎来了媒体在第二天的铺天盖地的批评。而作为守门员，董国智自然对球队输球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从此，他逐渐失去了教练组对其原有的信任。加上后来拉德退居幕后，戚务生出任主教练，董国智在国奥队开始慢慢失宠，在完成国奥队第三、四、五期的集训后，他彻底地结束了自己这一辈子的国字号生涯。

　　太阳神

　　替补的命运让他出走

　　回到广州后，董国智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了太阳神队的训练当中，自小对足球的热爱让他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训练也比以前更玩命了。但中国足球历来都讲个先来后到，论资排辈，因此俱乐部就让董国智坐到了冷板凳上，前辈黄洪涛出任球队的第一门将。

　　“守门员和其他位置的球员不一样，比如主力的中场球员或是前锋队员可能替补有两三个，但那是因为他们在场上的位置决定了他们经常会因为伤病或停赛不能上场。而守门员只要在比赛注意保护自己，一般都不会受大伤，因此，替补门将上场的机会微乎其微。”

　　董国智说，“因此，打了两年的替补后，第三年松日俱乐部成立的时候，我主动提出要去松日队。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正儿八经地在甲Ａ中当主力门将也就是１９９６年在松日的那一年，虽然最后球队降级了，但自己毕竟真真正正地拼了一年。”

　　松日队

　　教练心中的降级罪人

　　尽管与松日的联姻曾让董国智一度看到了希望，但是在球队保级失败后，董国智没想到自己成了教练心中的“罪魁祸首”。那是倒数第二轮客场挑战北京队，结果松日０∶４输了。“赛后，当时的主教练张宏根还走过来对我说，‘小董，守得不错。’当时我还以为是教练对自己努力的承认。但没有想到，球队回到广州后，张宏根却立即召开了一个队内总结会，当着众人的面一改口风，把客场输给北京队的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说‘输球的原因就是董国智的失误。’当时我都懵了，这是一个老教练说出来的话吗？在北京说我好，回来之后，一股脑地将责任推给我。”董国智现在说起来还显得有点激动。

　　这件事过后，已是人见人欺的松日主场１∶３再败吉林延边队，彻底降级。主教练张宏根再次召集队员开队内例会，让所有队员感到意外的是，他让一家专业体育报的记者旁听，并在会上对董国智和队长谢育新进行了批评，并把球队最后降级的原因全部推到两人身上。“会后，我和谢育新当场就拉住张宏根，质问其为何要对我们进行如此恶劣的诽谤。当时我记得自己将所有学过的脏话全骂了出来，张宏根对我们的举动十分震惊，一句话没说出来。”董国智回想起那件事，仍然感到心愤难平。经历松日队的翻脸后，心寒的董国智又回到了太阳神，继续自己的替补门将生涯。

　　重回太阳神

　　陷入赌球风波

　　正所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１９９８年，队中的主力门将黄洪涛赴美留学，之后加盟了四川全兴队。作为替补门将的董国智以为自己的春天即将来临。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俱乐部为了弥补黄洪涛走后的空缺，又从国外引进了澳大利亚门将彼德。当年，广州太阳神队将自己的主场移到了番禺英东体育场。

　　也许生来就是“老二命”，董国智不得不重新当起替补门将。回想起俱乐部当时的做法，董国智心里很别扭，“我不是说彼德的守门技术不好，但是中国足协已经规定了每场只有３名外援上场，而场上的其他位置其实比守门员更需要外援。俱乐部不应该将外援名额浪费在门将上，这其实是对我水平的一种不信任。”当年的广州太阳神整个赛季的发挥都非常失常，球队更是历史上第一次跌入甲Ｂ。俱乐部开始为球队的降组寻找原因，而一直流传在圈子里的“太阳神有球员赌球”就成了俱乐部最大的目标。

　　作为司法介入中国足球的第一次，广州市公安局将董国智和其他３名队员及太阳神队的主教练进行了传讯。据当时的报道，经过一番询问，５人均承认与多宗赌球有关。俱乐部和广州市体委对此作出了严厉的处罚，除了没收体委分发的房子外，４名队员被内部禁赛一年。

　　回想起５年前的那段触目惊心的“赌球案”，现在的董国智坦然承认是有参与，但仍然称只是赌球，没有打假球：“当时打八一１∶２败北后，俱乐部就怀疑我打假球。后来，我是从球员宿舍直接被带到公安局的。当时公安局的人一个劲地问我，到底有没打假球？的确，我是参与了赌球，在这点上我是违反俱乐部的规定，而且当时在整支球队里，赌球已经成为了一种风气，我只是其中的一个。但俱乐部却认定我是在打八一时故意放水，其实我可以告诉你，当时的盘口是八一让半球或一球，如果我真的是参与了那场赌球，我为什么不输多一个，１∶２的比分只能赢一半，要是１∶３就能全赢，你说这是不是冤枉？我不怕告诉你，有一次深圳队打比赛之前，盘口是深圳让半个，离开赛前半小时，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只要我放水就给我２０万，但我没答应。如果真的是只为了钱，我完全可以要了那２０万，反正输给深圳也是很正常的。我承认和教练之间的沟通并不是那么顺畅，但这并能作为将我推出来做替罪羊的理由啊，我完全是个冤大头啊。”

　　北体华邦

　　足球生涯的无疾而终

　　赌球事件发生后，董国智被太阳神俱乐部挂牌，而且俱乐部还将他最后３个月的工资和奖金都罚没了，“总计损失超过１００万。”在被挂牌后，董国智被当时时任北体华邦的山东籍主教练韩童江摘牌。在最困难的时候，还能被人信任，董国智说自己当时真的对韩指导十分感激。

　　“当时所有的国内俱乐部都不敢要广州球员了。”在被北体华邦摘牌后，董国智一度认为自己的足球生涯将重新开始，但这次，董国智再次遭遇了不幸。由于北体华邦在后来的体能测试中竟然有１４人未过１２分钟跑，球队被自动取消参加乙级联赛的资格，而在那１４个未过体能关的球员中，温俊武就是其中的一个。

　　“当时真的是有点心灰意冷了。体测不过关后，华邦的老板还欠队员３个月的工资，我被大家选举为球员代表，与华邦老板谈判，说实话，那个老板对我不薄，他说三个广州球员的工资马上发，拿完钱之后叫我们快点回广州。我拒绝了他的‘妥协’，我说如果俱乐部不给所有球员发工资，马上叫央视《足球之夜》的记者过来采访，拍摄球员所住的别墅楼。那个老板是搞房地产的，在我的‘威逼’之下，最后补发了工资。我做了一件实事。”

　　后来回到广州，太阳神俱乐部再次希望董国智能重新披上球队战袍。对广州足球尚存一丝留恋的董国智再次回到了队中，可是不久，他就发现俱乐部只是因为黄洪涛当时尚未归队，用他来填补空档才将自己叫入队中时，董国智又一次选择离开太阳神。

　　回首往事，董国智一片感慨，他说自己虽然现在离开了足球圈，但自己心中一直有这样的一个梦想：做一个职业球员出身的国际级裁判员。“慢慢来，我相信自己。”董国智喃喃地说。

　　个人档案

　　姓名：董国智

　　号码：01

　　位置：门将

　　出生：1971年

　　身高：188cm

　　体重：82kg

　　球员经历：

　　1992年广州青年队

　　1993～1995年广州太阳神

　　1996年广州松日

　　1997年广州太阳神

　　1998年北体华邦

　　1998年太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