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张晶发自法国
这里是优雅的法国。
这里是法国优雅的巴黎。
这里是法国巴黎优雅的罗兰·加洛斯。
2003年法网开赛前,我们的记者走近这个有着75年历史的优雅地方。
每年的5月底,巴黎地铁10号线奥德伊门这一站出口处的报亭大妈总是得操练一下她不太熟练的英语,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外国的路人一面向她购买《队报》一面打听罗兰·加洛斯网球中心在哪儿,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碰巧能对付几句法语——比方说,每年都来这块红土地搞直播的宁辛姐姐。
红土这玩意儿,中国长江中下游的人民都不该陌生,比方说,我的老家江西就遍地都是。初中地理教材告诉我们,红土,含大量铁、铝氧化物,ph值在4-5间,酸性强,有机质少,土质粘重,是南方低产土壤之一,需要改良。改良的途径有:增施有机肥,补充熟石灰等。
不知道法国人改良的方法是否和我们一致,反正法国人也不拿它来种地——事实上,整个巴黎盆地几乎都是由肥沃的褐土构成的,而这些来历不明的红土仅仅是给网球场用的。因为这些红土,桑普拉斯打了14年法网都没有能够原自己四大满贯的梦想,今年他甚至没有来。不过,它们曾成就了16岁的赛莱斯和17岁的张德培。
准确地说,罗兰·加洛斯其实并不在巴黎——如果这里的巴黎仅仅指行政区划上的75省(巴黎市)的话——从地角儿上说,这儿已经是上塞纳省的布洛涅·比扬库尔市了。当然了,事实上一个20世纪下半叶成长起来的人提起的欧洲第一大都市巴黎,与其说是19世纪欧斯曼定下格局的那个巴黎,不如说是被5条RER(区域快速网络)串起来的整个法兰西岛大区,总面积达1.2万平方公里。
因此巴黎西面的上塞纳和其他2个近郊省(东北面的塞纳·圣德尼和东南面的马恩河谷),以及4个远郊省(西部的伊夫林、北部的瓦兹河谷、南部的埃松和东部的塞纳·马恩)的900来万居民,和住在小巴黎的那215来万一样有资格被叫做巴黎人——当然,这种情况下我们就不能用“Parisien”这个称呼了,这没有关系,反正我们还有“Francilien”这样的词儿。
关于以上这一点,假如你和我一样曾经无数次在巴黎最大的地下交通枢纽Chatelet-LesHalles同白天在小巴黎讨生活晚上回外围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每天60万换乘客摩过肩接过踵,就会丝毫不难理解。
上一次为法国人拿到法网男单冠军的那个人现在是法国最优秀的歌手之一
1984年落成于罗兰·加洛斯的火枪手广场上竖着4尊铜像,铜像的主人分别叫让·波洛特拉、昂利·科榭、勒内·拉考斯特和雅克·布吕尼翁,他们打造了法国网球的鼎盛时代,也是因为他们,才有了今天的罗兰·加洛斯。
1927年9月,这4个火枪手在费城的草场上3:2挫败了此前7连冠的美国人,为法国首夺戴杯,按照章程,次年他们将在主场卫冕,但法国的主要网球设施都无法达到国际标准,当时法国的三大网球俱乐部决定联手,他们出资在不到9个月的时间里将新赛场建成。其中提供了3公顷的土地的“法兰西体育场”俱乐部获得了冠名权,他们把这个场子叫做了“罗兰·加洛斯”。
罗兰·加洛斯是一个伟大的名字。1888年出生于法国海外省留尼旺。这位“法兰西体育场”俱乐部的会员于1913年9月23日驾机从圣特洛佩飞至突尼斯比塞大,成为人类历史上驾驶飞机横跨地中海的第一人。1918年10月,30岁的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场空战中丧生,当时距全面停火只有5个星期。
被命名为罗兰·加洛斯的这座刚刚建成的体育场亲眼见证了法国网球最辉煌的年代——继1927年击败美国人之后,法国人在罗兰·加洛斯又五次捧起戴维斯杯!在那个年代,法国人波洛特拉、科榭和“鳄鱼”的创始人勒内·拉考斯特拿下了18座大满贯奖杯。
在罗兰·加洛斯球场首先上演的是1928年5月的法网,科榭为法国拿下了这个球场上的首个重要冠军。之后4个火枪手在那里卫冕了1928-1932年的戴维斯杯,1933年他们在那里输给了英国队时,绝没有人会想到时隔59年之后的1991年才夺回这项荣誉,队长是罗兰·加洛斯的英雄诺阿,他曾在1983年为法国举起法网历史上最重的一次男单奖杯。当时已经退役的诺阿刚刚成为法国队戴维斯杯的队长,在他领唱的《Saga Africa》歌声中,法国队面对阿加西和桑普拉斯的美国队虽然先折一阵,还是由勒孔特和福尔热连扳三城,完成夙愿。这首歌和法国人在五十九年后的首次胜利一道载入法国体育史,有了这场比赛推波助澜,诺阿的首张专辑《Black & What》(《Saga Africa》就出自这张专辑)在这个6000万人口的国家卖出了60万张!今天,他已经是法国著名的歌手了。但这次胜利和其后的1996、2001年两次夺得戴维斯杯冠军均与罗兰·加洛斯无缘。渐渐的,人们习惯了把罗兰·加洛斯只是和法国网球公开赛联系起来。
其实,法网最初的全称是法国网球锦标赛,1891年开始举办。1925年法网的全称变为法国网球公开赛,开始允许外国球手参赛,成为了四大满贯之一。1928年罗兰·加洛斯建成后所举行的第一场大赛就是法网,科榭拿下了冠军。从那之后,法网就一直在罗兰·加洛斯举行,只有二战让法网缺席了6届。几年前法网的正式名称改成了“罗兰·加洛斯”,就象与温网的温布尔登一样,优雅。
地铁网上的罗兰·加洛斯
处在一块儿三角地上的罗兰·加洛斯虽然不在市区,但它并不孤单,附近环城公路周围有许多民用球场可以给它做伴儿——我们都知道巴黎在自己足球最兴旺的时候也只同时拥有过巴黎红星和巴黎竞技这两支甲级队,因此78平方公里市区内,正规球场远远不像英吉利海峡海底隧道另一端的伦敦那么多,不过民用的球场则以非常高的密度分布在环城公路的外侧,虽然那里往往连看台都没有。
罗兰·加洛斯所处的是大巴黎地区体育设施最集中的地点之一,北面的布洛涅森林看上去固然有点儿冷清(事实上我们都知道作为巴黎买春胜地之一的它只是看上去冷清而已),不过南面5分钟步程外,9号线上圣克鲁门那站边上的罗热·塔伊贝尔设计的王子公园球场自从1972年6月4日投入使用以来就一直是个长年热闹的地方——请原谅我不得不一次次地提到一些地铁站名,对于任何一个战斗和生活在巴黎的人来说,14条地铁和5条RER组成的庞大网络就是巴黎的坐标系,至于地铁站名,就是最好的定位点。
关于巴黎体育,我一直没闹明白的一件事儿是,纬度在法国算是相当高的巴黎,其居民的爱好的体育项目和南方人非常接近,比方说橄榄、比方说滚木球,出了法兰西岛你几乎没法儿在别的北方城市找到,这个例子在一定程度上说明,简单粗暴地将大巴黎划归法国北方不那么合适。
尽管巴黎-马赛的距离达到巴黎-里尔距离的3倍,但以下例子可以说明中央集权意识严重的法国人是怎样将他们的首都当作六边形国土的几何中心的——首先,全国电话固定区共分5个区:法兰西岛01,西北02,东北03,东南04,西南05;其次,以3条高速铁路线为骨干的全国铁路系统,完全是一张以巴黎为核的偏心蜘蛛网,一个具体的例子是,如果你需要从马赛坐火车去波尔多,最快的方式竟然是到巴黎转车!如果6个小时让你觉得浪费了时间,那么不妨试试从马赛直接去波尔多的火车,这一回你需要……7个小时。
和这种看上去稍有些荒诞的过度集中化形成对照的是,巴黎并没有一个中心火车站,它的六个国际车站负责接待五、六个方向来的乘客,举个例子说,作为一名网球手的你希望坐火车来罗兰·加洛斯,如果你的名字是莫亚或是费雷罗(西班牙),那么你将到达奥斯特里茨站;如果你叫做桑吉内蒂(意大利),那么翻过阿尔卑斯山后你将途经马赛最终到达塞纳河右岸的里昂站;当你把名字改成沙尔肯(荷兰),那么你需要在北站下车;如果你是罗塞特或是倒霉的费德勒(都来自瑞士),那么情况会复杂一些,前一个将以里昂站为终点,至于后一个,很可能得取道斯特拉斯堡最后停靠在东站;最后是我们海峡对岸的朋友亨曼(英国),他们将有3种选择:经加莱到达北站、经布列塔尼到达蒙帕纳斯站或是经诺曼底到达圣拉萨尔站。
当然,这些大腕们不必象我们一样去乘地铁,就可以轻松的到达那座对于普通巴黎市民而言算得上遥远的体育场,但是他们可能很难象一个巴黎人一样完全领会罗兰·加洛斯的精神。那种悠久的优雅。
罗兰·加洛斯的两个时刻
1983年6月5日,法国人雅尼克·诺阿在罗兰·加洛斯中央球场3:0击败卫冕冠军韦兰德,捧起法网的冠军奖杯。从那之后男单冠军奖杯就再也没有被法国人捧起过,或许是因为他的辉煌耗尽了法国人的王气。当时他创造的是一个神话,7场比赛他打了22盘——6个3:0,1个3:1——仅输一盘!20年过去了,法国人一次又一次失望,于是每一年的这个时候诺阿都会被人要求回忆20年前的辉煌经历,今年《卫报》又把他拉了去,连续三天大搞专题,名为《20年后》。当时他唯一输掉的一盘是1/4决赛中对阵巨星伦德尔,包括法国人自己在内都认为伦德尔理所当然会取胜,“我占先的时候,我在伦德尔眼中看到了恐惧,我表现出的力量让他明白了我不喜欢他——伦德尔,这是我在整个赛事中唯一不喜欢的球员,因为人们认为他是理所应当的胜利者,而我最厌恶理所应当!”
1989年的罗兰·加洛斯属于张德培。这个刚刚17岁的青年先后击败桑普拉斯、伦德尔和艾登伯格获得了冠军。他和伦德尔的比赛被认为是罗兰·加洛斯的永恒经典。张德培是罗兰·加洛斯历史上最年轻的冠军,而这项桂冠也是张德培职业生涯中唯一一项大满贯。14年过去了,现在世界排名142位的他只能凭外卡来打法网了,对阵排名65位的法国选手桑托罗,罗兰·加洛斯破例把这场“低手间的”较量安排在中央球场,然后张德培0:3输掉了比赛。他挥手向罗兰·加洛斯致意,全场一万多名法国观众起身为他鼓掌。“罗兰·加洛斯对我来说台特别了。在我16年的职业生涯中,只哭过两次——都是在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