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雪(江西) 四十 阎景实两战两胜已进入三甲,今晚只有两盘棋,窦贤执白对山湛源、顾师言执白对三痴道人。三痴道人已然就座,闭目内视,看也不看顾师言一眼,似乎胜券在握。 开局之先,顾师言调匀内息,只觉心无渣滓,神智清明,然后拈起一枚白子,“啪”的一声敲在棋枰上。三痴道人盯了顾师言一眼,应了一手。下了十手后,三痴道人却闭上眼睛,久久不落子。顾师言只觉得自己心跳声越来越重,简直震耳欲聋了,别的声音一概听不见,心知不妙,忙转头看柴岳明。柴岳明点点头,手指捏个印诀,喃喃念咒。似有一股平和之气灌顶而入,顾师言立时便安下心来。三痴道人猛然睁开眼,凶光毕露,恶狠狠地瞪着柴岳明。 这棋也的确下得稀奇,棋艺尚在其次,谁的道法高深才是关键,这也是尧造围棋以来旷古未有的奇事了。三痴道人见施术无效,心神稍乱,又是执黑,棋到中局,局面已然大差,还有两条大龙要谋活,可谓四面楚歌、穷途末路了。三痴秉承师命,一心要执棋赛之牛耳,自然要负隅顽抗了,只是他棋力与顾师言相去甚远,要拼命也无从拼起。顾师言自认为这棋无论如何输不出去了,然而就是这么稍一放松,三痴道人之障眼法就乘虚而入,顾师言只觉眼前一花,落子就差了一路,这一路可差不得,非但黑大龙一举活出,而且白棋四子棋筋要被吃,局势将会急转直下。观战诸人尽皆大惊。顾师言反应也算极快,棋子一碰到棋盘,立时醒悟过来,中指便按在那枚棋子上未提起,抬起头看了三痴道人一眼,中指微一用力,把那枚棋子上移一路。三痴道人登时大叫起来:“悔棋悔棋,有人悔棋!” 三痴道人声若洪钟,讲学大厅百余人的耳朵都快被他震聋了。郑颢赶紧过来问出了何事?三痴道人显得义愤填膺,手指都快戳到顾师言脸上来了,怪眼连翻,道:“禀大人,此人悔棋,便是这一手,原本在下一路,他却往上移了一路,请大人作主,判其作弊出局。”顾师言还未答话,早有人为他鸣起不平来。江两峰叫道:“落子无悔,乃是指棋子离手之后。这位阚先生手指并未离开棋子,自然可以随意移动,这如何算得悔棋?”江两峰之言引来一片赞同声,看来三痴道人已引起众怒。三痴道人仗着嗓门大,据理力争。郑颢拿不定主意,想问棋待诏山湛源。山湛源与窦贤激战正酣,三痴道人这边闹得不可开交,山、窦二人充耳不闻,自顾埋头苦思。忽见一太学生急急进来,对郑颢道:“郑大人,郓王爷来了。”郑颢赶忙出迎,江两峰也跟了出去。不一会儿,一干人簇拥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大贵人进来,面白短须,头戴乌纱幞头,腰系红呈带,举止雍容华贵,正是郓王李漼。见众人欲跪下行礼,郓王摆手道:“毋须多礼。”径直过来看顾师言与三痴道人的棋。三痴道人也不敢大声嚷嚷了,只是道:“请王爷为小道作主。”江两峰将二人的对局一着一着摆给郓王看,直到最后那有争议的一手,侧头问三痴道人:“阚先生落子后又移动棋子,这期间手指并未离开棋子吧?”三痴道人看看四周挤挤的人头,知道隐瞒不过,道:“是又怎样?棋盘上移动棋子便是悔棋。”郓王点点头,道:“这也无无明确规定,算不算悔棋只能存疑,本王有个解决之法,不知两位对局者肯听否?”顾师言施礼道:“全听王爷吩咐。”三痴道人隐隐感到不妙,却不敢反对,只得稽首道:“但凭王爷作主。”郓王道:“此局既然争议不决,便请两位再弈一局。为防再起争执,两位也不要纹枰对坐了,双方各处一室,落子后由太学生代传给对方,如此往来,一决胜负如何?”众人连连称妙,道:“王爷睿智!” 三痴道人心知论棋力实非姓阚的对手,隔室对弈,一切盘外招俱无用武之地。呆立半晌,他朝郓王施了一礼道:“既然王爷不肯为小道作主,小道认输便是。”说罢,掉头便走。江两峰愤愤道:“这道人好生无礼。”郓王淡淡一笑,道:“他是魏公的人,自然不同一般。” 那边山湛源对窦贤也已决出胜负,山湛源执黑后行,终以半子之微战胜窦贤,如履薄冰般杀进三甲,总算没落得与管鹤侣同样的下场。 顾师言等人一回到杜府,杜瀚章便命摆酒庆贺。 酒阑人散,顾师言回到房中正要解衣就寝,听得有人叩门,却是尉迟玄、云天镜师徒。云天镜道:“顾公子,云某明日与恩师一道远赴西域,今夜先向公子辞行。”顾师言道:“两位昨日才到京,为何匆匆出塞?”云天镜道:“顾公子是好朋友,便直言相告无妨。吾师那日追击朱邪元翼直至川西雪山,终于将朱邪元翼与朱邪长云父子击毙,却不慎被朱邪赤心之妻安雪莲浸毒匕首所伤,而乌介山萝却被朱邪赤心带走了。”顾师言闻言大惊,忙问究竟。 原来尉迟玄不慎为安雪莲所伤中了蝮蛇剧毒之后,强行运功逼住毒气不使蔓延,一路向东,到湖州与云天镜相见。原以为早已将毒逼出,岂料每逢月圆之夜,全身关节便如僵尸般不能弯曲,要三日后才慢慢缓解。更为古怪的是,自此之后尉迟玄竟然嗜毒如命,每日须服用砒霜等剧毒之物才觉舒畅,虽知这是饮鸩止渴,但却无法自制,不然全身关节乃至肌肉便会僵硬起来。尉迟玄一世英雄,岂甘心受制于区区蛇毒!此次由云天镜伴随北上,欲远赴西域高昌国寻找蛇毒解药,若能找到一条高昌大蝮蛇,以尉迟玄之能,或许能找出以毒攻毒之法。 顾师言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道:“高昌大蝮蛇毒性如此之烈,或许很难一遇,我义兄回鹘王那颉啜目下正在高昌、龟兹一带用兵,前辈可去见我义兄,由他多派人手捉蛇,或许便省事得多。”尉迟玄点头称是。 转自搜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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