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主义之死! ---撒沙同人

浪漫主义总是生活在别处。

很不幸,我选择了这样一个庸俗的开头,以米兰昆德拉特有的智慧,为捷克人略显悲情的浪漫主义所倾倒,并且对这一群命途坎坷、壮志未酬的男人抱以最大的同情。

事实上,比赛的结果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骄傲的捷克人或许认为自己的钢铁意志可以支撑他们继续前行,但他们明显低估了同样骄傲并且抱着以世界杯赛场的胜利为联赛证明的意大利人的决心,他们甚至没有想到的是那些来之贫苦的国度的加纳人在相同的时间不同的场地间接地往他们身上扎了一刀,伤口还在疼痛,但已经流不出血,在他们还未站在最后的PK舞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死亡,而这不过是一个用来埋葬自己的仪式而已,没有泪水,只有一脸的绝望。

一切都是那样的毫无道理,却又顺理成章,这根本不是一场默契球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加纳人与美国人那边战事的不确定注定了这是一场争抢实弹的拼杀,也许内德维德还记得对手阵营中的那个卡纳瓦罗或者赞布罗塔曾在阿尔卑斯球场数万人的欢呼声中同自己一起亲吻过联赛冠军奖杯,但是现在他们必须站在对立面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没有英雄般的惺惺相惜,没有曾经战友间的真诚问候,活下去的念头与决心已让他们目光变成了刀子,将对手屠杀了千百次。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的确是一个很高明的论断,至少套用在这样一群骄傲的人的身上可以让他们的死亡的意义显得有些深刻,甚至还可以从他们的黯然离去的背影找寻到一些依然可以让我们振奋的东西,比如说内德维德最后的演出,是以一个不太完美甚至是非常糟糕的方式,这可以作为我们恶意抒情的题材,比如说罗西基们的一个比较失败的初演,这可以让我们挖掘出对他们今后的成长起着促进作用的重大的意义。在这里,我要向那个行吟于布拉格混乱的街道上的伟大的哲学家,我的偶像米兰昆德拉慎重地道歉,因为我盗用他的这句经典名言,纯粹是为了恶意地抒情,而对象是与他诞生于同一个国度的一群骄傲的男子,此刻的他们正在向我们告别,在支持者的哭泣声中,在同情者的叹息声中,黯然地退离了世界杯这个大舞台。

在我们还有泪水可流的时候,我们应该在泪水涌出眼眶之前,好好地审视一下自己的灵魂,骄傲的人自然有骄傲的理由,这一群捷克人在内德维德依然还老当益壮,而罗西基、切赫等一大群天才正青春年少的时候,他们的确可以对站在他们面前的对手瞟以冷眼,而在他们痛快淋漓地击败了美国人的时候,似乎一切迹象都表明他们的骄傲会如鲜花一样在德意志这块土地彻底绽放,所以我们看到捷克人在加纳人的面前,所表现出的一个强者所一惯持有的不屑,但遗憾的是,就是这个他们不屑的对手,将他们的梦想与骄傲通通埋葬。他们还没有正式上路,就一头栽进了墓道里,而开枪为他们送行的正是那些黑瘦的毫不起眼的非洲人。

就是这样一群骄傲的人,一群骄傲的可以去死的人,在被加纳人狠狠地煽了两个耳光后,又被意大利人撤去了最后的一块遮羞布。加纳人善于创造奇迹,或许在这群人狂欢的时候,需要骄傲的捷克人垂下高贵的头颅,在窝囊与失意中,露出华丽的皮囊下显得有些羞涩的灵魂;而在意大利人的惊魂未定的庆幸中,内德维德们的悲伤就像那些漫天飞舞的纸屑一样的廉价。

有时候,现实就是如此的具有讽刺性,在我们还来不及狂欢的时候,就已经要为突如其来的离别而悲伤,这个世界有多么的不可预定,我们无法定论,但当我们宣称自己的信仰还依然坚挺的时候,其实一切已经开始土崩瓦解。在足球的江湖中,一切正在被破坏,一切都将被颠覆,在那一片废墟上,新的秩序将重新建立,有一些人注定要欢笑,而有一些人注定要哭泣,在布拉格古老的街道,在德国AOL球场漫天飞舞的彩带中,在汉堡令人目绚神迷的夜色里,我们还来不及表达最美好的祝福,就不得不将遗憾送出,在所谓的辉煌与光荣里,我们没有看到这群骄傲的捷克人任何可以让我们值得期待的地方,他们或许可以做的更好,但遗憾的是,一切都已经结束。

一些人告诉我,以内德维德为首的捷克人,将会在德意志这块领土上赢得与身份相符的成绩,他们不会玷污他们传统强队的身份,在来之第三世界国家的加纳人面前,他们应该赢得像个传统的贵族,他们的举止很优雅但铁蹄一定铿锵做响,可以震开汉堡沉重的夜色,可以让这样的一群加纳人臣服于自己的脚下。在东欧铁卫的威名的背后,还有顺我这昌逆我者亡的霸道条款。或许意大利人可以理解,美利坚人可以忘却,但是在加纳人的字典里,这一条被挖空,没有所谓的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巨大差异,没有传统贵族与贫民球队的天壤之别,所以在捷克人踌躇满志地期待与巴西人的较量时,我丝毫不意外于他被加纳人连续砍两刀。

在大家为捷克人鼓掌喝彩的时候,居然没有人意识到,他们不久就将会走向死亡,这个世界可笑如此,在一种固执的骄傲里走向一种堕落。

在非洲与亚洲球队的纷纷离去的时候,我曾经感觉到一种无奈,我突然明白,原来足球的世界里还有如此等级森严的制度,这项很纯粹的运动不过是富人的游戏,只有他们良心发现或许心血来潮的时候,穷人们才可以挤进这个圈子,分得小小的一片那些所谓的贵族看不上眼的蛋糕。贵族依然是贵族,贫民之师依然无法颠覆传统,进步的代价对他们来说依然是那么的昂贵,在德意志这个一切都按照既定程序有条不紊的运行的土地上,我们看到自身的渺小与悲哀,但是我们不相信这就是最后的归宿,依然还有一些人在抗争,哪怕那些抗争是那么的柔弱,我们也同样看到一些人的弱点,他们的自以为是和贵族式的骄傲也为他们的出局埋下了伏笔。恰好,在我们还有时间期待的时候,一些奇迹就已经上演,加纳人踩着美国人的尸体走向光荣,而捷克人在被加纳人羞辱后就已经几乎失去了机会,而意大利人的疯狂让他们彻底绝望。

这是一种颠覆,捷克人或许会因为失败而消瘦很长的一段时光,但是,加纳人则永远不会留下遗憾,他们完全可以放肆地笑,嘲笑捷克人的骄傲的苍白无力,嘲弄传统的圈子的委琐不堪。

浪漫的捷克人死了,死于他们自以为是的贵族式的骄傲,他们或许是一群理想主义者,经历有些传奇,但他们死的并不其所,实际上意大利人或许踢的丑陋,但是他们可以继续供人们仰视,平实的加纳人或许此前还默默无闻,但他们现在已让世界记住他们,惟独这群捷克人,从一开始就因自身的骄傲而为自己掘好了坟墓,只等着那个时刻的到来,然后一头载进去,留给世人一个悲壮唯美的身影。

捷克人的悲伤、加纳人的喜悦,在这个夜晚被无限的放大,这是两种人的不同的命运,一个飞向天堂一个堕入地狱。在惊魂未定的意大利人的幸福的映衬下,心有不甘的捷克人的壮志未酬在这个夜晚是那么的突兀,以至于刺痛我们的眼球,但干涩的眼睛似乎已流不出那苦涩的液体。内德维德、罗西基、切赫们的头颅依然高昂,依然维持一个贵族的骄傲的形象,只是这些外在的表象与加纳人的发之内心的狂喜相比是那么空洞无力。要想享受胜利者的喜悦,就必须将自己摆在一个挑战者的位置上,很多的时候,我们高傲的头颅让我们忘却了脚下的路,忘却了对手正向自己发起致命的攻击,最后死去,死的不明不白。

这个夜晚,捷克人就这样死去了,死在一条通往天堂的道路上。我忽然有些同情这些人,这一群骄傲的男子,他们是这个夜晚最应该偷偷哭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