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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巴里

  在美国人看来,当巴里·邦兹继续追逐着本垒打纪录时,整个旧金山都成为了他的坚强后盾。不过,跟这座城市的大部分事物一样,事情绝没有这么单纯。

本垒打 2006,邦兹在赛场上挥杆一击。接下来,人们就可以期待,这时是不是又一个本垒打诞生了

   天气很暖和,对于旧金山的春天来说,也未免有些太暖和。5月里的晚上7点钟,外面还是阳光普照,气温二十几摄氏度,看起来,前美国副总统戈尔关于全球变暖的预言已经变成了现实。不过走进AT&T球场的观众对这样的天气还是将信将疑,大部分人仍然穿着汗衫和牛仔裤,或者是羊毛衫与卡其裤,好像把这里当成了过去的烛台球场(译注:也曾是巨人队的主场,这里常常刮起旋风,气温极低,而且傍晚会起浓雾),担心转眼间这里会突降冰雹。

  但没有。太阳还挂在天上,球场左外野的巨人投手手套闪烁着橙色的光芒。当球场解说员开始介绍上场球员时,几个勇气可嘉、早早穿上了吊带背心的年轻女子吃吃笑了起来,举起双手喝彩,显然是想博得周围男人的青睐。到了第二局,巨人的中心击球员踏上本垒,女孩子们身体扭动的幅度更大了。“先发,25号球员,”现场解说员声音一下子提高了8度:“……左外野手……巴—里—邦兹!”

  于是,巴里·邦兹施施然走上本垒,他的双臂格外粗壮,包裹在塑料护具里,宽阔的脸膛上又一次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容。虽然已经是42岁的人了,但他看起来还是格外健硕,跟少数其他运动员一样,他的身体给人以一种压迫感,这种压迫感甚至是他自己想要竭力控制也控制不了的。待到他开始准备打击时,杀气更甚,他将球棒高高举过头顶,杀气凝聚,仿佛像是鞭炮的引信开始嗞嗞地点燃。他的每次击球都充满戏剧性,且都洋溢着自信。

  此时,没人可以将眼睛从巴里·邦兹的身上挪开,但他的引力毕竟不如从前了。换在三四年前,当邦兹踏上本垒时,时间总会在那一刻凝滞。而现在,时间只是走慢了一点儿。当然,还是有些观众会向他欢呼。在球场中央看台上,两个身穿巨人球衣的男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瓶8块钱的啤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仿佛无头苍蝇般从看台这一侧跑到另一侧,一边挥舞着双手,一面大声喊着:“巴—里!巴—里!”

  两个热血青年的情绪并没传染给别人,就算是左侧看台上那些身披巨人球衣,上书“邦兹超越756”的观众们,看起来也依旧淡定。对于那些不在湾区(译注:为加州北部的大都会区,位于旧金山湾四周,包括旧金山半岛上的旧金山、东部奥克兰和南部的圣荷西等城市)生活的人来说,这一幕似乎很难理解——这些球迷不是应该为了邦兹而疯狂吗?想想看,邦兹在上两个赛季里只出场144场,打出了31支本垒打。但现在,这些可怜的数字将要被扔进垃圾堆:一周拿下2支本垒打,有时还会出现3支。他似乎找到了当年的余勇,重现一招毙命的挥击。

  跟当年一样,对方的投手们看到他凶悍无比的击球时,便噤若寒蝉。至本周末(5月19日),他打出11支本垒打,职业生涯数据达到745支。以这样的速度打下去,到6月中旬,他就有望打破汉克·阿伦755支的本垒打纪录。以这样的速度打下去,他将会再次成为棒球场上最令人胆寒的击打手。或许,他现在已经是了。

下一春 赛场内外,邦兹总是很孤独。但谁也没有办法断定,这位42岁的老将,下一阶段会创造什么纪录


    但旧金山人不一样,他们早已见怪不怪。因此,当其他地方的人兴奋无比、摄影棚里解说员歇斯底里地发出咆哮时,这个地方的人却镇定自如。常规赛季的一次简单的击球,还不至于让他们手舞足蹈。过去的15年,他们已经见识了那么多次邦兹的挥击,没准会更多。真正的热情在哪里呢?你可以去AT&T公园球场下边转一转,走到一个快餐店门口,一台电视正在直播NBA第二轮金州勇士对犹他爵士的比赛,几十个男人傻站在电视机旁,无数飞蛾也在傻傻地扑着翅膀向电视屏幕上撞。掏了四五十美元来看巨人比赛的男人们,现在却对着小小的电视机大呼小叫,而

  此时,巨人的英雄邦兹正准备击球。这是勇士的国度——至少眼下如此,至少在邦兹还未逼近纪录前如此。

  回到球场上,邦兹大力挥杆,球带着尖锐的哨声,径自飞向右野。就在这一刹那,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上万人分析这记球的角度,迅速在心里盘算着:这个球的距离够不够,它能不能算得上是邦兹的又一支本垒打?就在这一刻,整座城市的人们又团结在一起,将全部身心放到了这个走起路来有点瘸、击打球时果断有力的老男人身上。无论如何,现在旧金山人的身份,确实是跟邦兹纠缠在一起,丝丝缕缕,密不可分。邦兹的头上被扣上了种种名份——英雄、骗子、冲击纪录者、自大狂、全明星、恶棍,而旧金山的市民也无法逃脱这种命运。表面上,他们是喝着Sierra Nevadas高档啤酒的投资金融家,穿着文化衫的愤青,吃着热狗的小男生,可是他们每个人在对待邦兹时,又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保护者、批评家、狂热的粉丝、理性的哲人、愤世嫉俗者、抑或是痛打落水狗的硬汉。

  对美国人来说,湾区的邦兹球迷几乎可以看作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当邦兹仍在不断挑战阿伦的本垒打纪录时,美国其他地区已经分裂成了两个派别——根据上周ESPN/ABC电视台的调查,52%的人不希望看到他打破纪录;人们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旧金山人依旧会盲目跟从他们的偶像,完全不闻不问他在巴尔科实验室一案中东窗事发、涉嫌使用类固醇的消息。

  当然,事实总是会更加复杂。正如《旧金山纪事报》编辑菲尔·布朗斯顿所说,在这座城市里,“无论哪个问题,人们总会出现至少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而且每个人都会旗帜鲜明地坚持自己的判断。”在旧金山,游客们可以找到像比特博物馆这样的好地方,为小说家凯鲁亚克和诗人金斯堡献一束花;而同一条街区里,人们还能够找到一个名为“伊甸园”的暧昧去处,这家商店所贩卖的东西跟文学实在没太大关系,反倒是跟亚当夏娃偷吃禁果的过程联系更加紧密。在旧金山,异乡人会变成本地人,所谓的异议反倒会成为共识。在旧金山,每个人都应该得到第二次机会。布朗斯顿说:“这里有点像是当年被当作流放地的澳大利亚。人们来到这里,为的是要与众不同,为的是要尝试新东西,所以对于不一样的事物,这里的人往往会特别包容。它理应如此。”

  无论从哪种逻辑来看,旧金山对邦兹这种男人来说实在并不算合适。这样一个寡言少语的体育天才,似乎更适合那种庞大而又世故的城市,比如达拉斯。在那里,每个人好像都会做点整形手术,把自己整得更好看一点;没人相信想要达成美好的结果,一定要付出长时间的不懈努力。不过有一点确实值得一提,虽然到目前为止,巴里·邦兹的持续爆发好像还没唤醒球迷们的热情(例证之一是,一家位于红木城的科技公司开始推广一项手机互动游戏,开始他们打算让球迷们去猜一猜邦兹何时会打出本垒打,后来这家公司发现,假如换个话题,让玩家们去猜想邦兹哪天会被指控,响应的人数还会更多点)不过,热度毕竟是一天比一天高了。来自美国各地的媒体开始聚集在旧金山。巨人队向媒体提供了一份问卷,询问他们更喜欢从邦兹打出哪一支本垒打时,开始全力报道这件事。5月13日前后,ESPN的佩德罗·戈麦斯(译注:从1990年起担任体育记者,目前是ESPN著名节目SportsCenter记者)和他的节目组已经扛着长枪短炮驻扎在旧金山,截止5月19日,巨人队收回了142份媒体问卷。现在看来,大部分媒体打算从邦兹打出第753支本垒打时,开始进行他的追踪报道。

  经验老道的球队经理都明白一个道理:遇到媒体时,除了球员在场上的表现,其他最好只字不提。布鲁斯·博奇就是这种人。在圣地亚哥教士队工作12年后,他于2007年来到了巨人,现在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用好邦兹这枚棋子。

  博奇很清楚,他的工作并不是讨论邦兹的过去,而是着眼于他的现在。在比赛开始前,看着球员出场时,博奇说了句:“你瞧瞧,这个球员比其他人优秀太多了。”而在提起邦兹眼看就要打破阿伦的纪录时,博奇的态度依旧很务实,他认为一旦邦兹真的创下新纪录,最大的意义在于这场闹剧就将划上一个休止符,“我们现在最关心的不是纪录,而是真正赢得胜利。而现在,球员们团结一致,击出本垒打,正在一次次锁定胜局。”

  巨人的对手们应该庆幸,自己不需要处理邦兹这样的烫手山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不过在一桥之隔的奥克兰,运动家队的助理总经理大卫·福斯特就希望自己可以接受邦兹。在他看来,即便邦兹是个麻烦,也是甜蜜的麻烦。新赛季前,运动家队曾“短暂”关注过邦兹,不过一直没打算与他签约。可现在呢?虽然大家并不想承认,但巨人签下邦兹,确实是休赛期间最划算的一笔买卖。除了贡献11支本垒打,他的其他数据也很漂亮:打击率为0.296,上垒率为0.507。

  假如今天就要进行棒球国联的MVP投票选举(译注:美国的棒球联赛分为两大联赛,一部分是国联,一部分是美联。巨人所处的区是国联),他很可能是不二人选。福斯特承认:“大部分人是因为邦兹在场外这样那样的问题,而有意地忽略了他的成绩。但如果你真的愿意好好去看看他在场上的表现,他击打的力度、准确性,跟他三四年前巅峰时没什么两样。不过即使是棒球专家,恐怕也很难料想到邦兹到了这样的年纪,上垒加长打率还能达到1.300(译注:先发球员的这个数据通常在0.8以上)。所以,单单从棒球本身来说,签下邦兹并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只要与邦兹有关,问题就绝对不会那么单纯。一位长期跟随巨人队采访的记者表示,自从2006年12月邦兹与巨人续约后,他就不断听到各种议论。球迷向报社的博客投书,痛斥巨人花1580万美元跟邦兹签下一年合同的决定,指责这支球队被邦兹拖累。一位球迷在博客中这样跟帖:“我们在巴里身上投下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把这些钱用在建设巨人的未来上?”

  这位跟队记者说:“我感觉巨人低估了它的球迷,他们以为假使巴里还在这里,球迷自然而然就会来。其实不然,球迷们现在对林瑟科姆更加感兴趣。”22岁的投手蒂姆·林瑟科姆,被球名唤作“宝贝”,他在两周前第一次先发,立刻激起了巨大反响,电台的脱口秀和报纸头条上,随处可以发现他的名字。这位记者说:“旧金山人现在有一种感觉,他们觉得美国其他地方的人,都认为巨人球迷非常愚昧,盲目地相信邦兹并没有服用类固醇。这种感觉并不是事实,不过确实有不少人认为,湾区的老百姓都是傻冒。”

  旧金山的老居民痛恨被别人看轻的感觉,“我们一点都不在乎邦兹跟他的烂纪录,”说话的人是鲍比·迈克凯布鲁奇,他在华盛顿广场花园旁边的Moose’s餐厅工作。一边说着,他还一面拍着吧台:“谁愿意管邦兹的闲事?我宁愿看我的孙子们玩,也不愿意看那家伙一眼。”自打Moose’s餐厅于1992年开张起,迈克凯布鲁奇就在这里工作,这家餐厅是旧金山最好的饮食休闲场所,名人云集,政客、运动员、演员、富豪们,把它当作了自家的客厅。65岁的迈克凯布鲁奇头发雪白,衬衫的纽扣一丝不苟地扣着,不过隐约可见里面穿着件老头衫。他一边给客人送上一杯健力士啤酒,一边发起了牢骚:“1958年4月,我来到了这座城市。你知道还有谁是1958年4月来到旧金山的吗?是巨人队!自那以后,他们就没有办过一件让我瞧得顺眼的事。”

  听到这种评论,巨人队的主管们少不得要辩论几句。他们必定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回答,甚至在镜子前反复练习。他们会不断强调自从1958年来,巨人队作出了多么伟大的成绩。拉里·巴尔就是其中的一位,这位巨人队的执行副总裁说:“我们在来到旧金山后,一直非常重视我们这支球队的传统。”他滔滔不绝地背诵出巨人队入选名人堂的球员名单,讲解这支球队取得了多少光辉胜利。巴尔还强调说,巨人队的光荣传统,就在于它创造出了一种家庭的氛围,而1993年来到这支球队的邦兹,也应该是这个大家庭的一员。

  巴尔看起来很激动:“巴里是个了不起的人,当他第一次来到我们这里时,他在新闻发布会上流下了眼泪,他把我们带进了2002年的世界系列赛;这样一个球员,你记得他说过巨人队的半句坏话,记得他曾说过自己不想留在这里吗?”巴尔相信,巴里·邦兹的这种忠诚实在是太伟大了。在做任何决定前,他们都必须首先考虑到这一点:“假如你的小孩做了什么错事,你不会不要他,你不会把他扔到垃圾堆里,任由他自生自灭吧?你肯定希望他能吸取教训,改过自新。假如巴里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说了不该说的话,真正的巨人球迷应该会看到他对球队的忠诚,看到他在场上的表现,明白他是我们的家人,真正的球迷不会说,‘把这个家伙踢出去吧。’有些人确实这样说了,但另外一些人会说,‘他是巴里,但他是我们的巴里呀。’”

  球场外的A停车场里,人们的感觉就是如此。在这里坐着五六个男孩子,他们打开了卡车后挡板,围坐在一起大吃大喝。其中三个穿着邦兹的球衣,还有两个很骄傲地表示他们也有邦兹球衣,只是今天没有穿。他们一边喝着科罗纳啤酒,一边吃着熏肉、鸡肉卷和鳄梨蘸酱(译注:都是最典型的墨西哥食物),一个劲地为邦兹说着好话。如此热爱邦兹,原因有很多:因为邦兹是在加州的圣卡洛斯附近长大的;因为他带着巨人打进了世界系列赛;因为他为巨人做出了那么多贡献;因为同为拉美人;他们懂得他因为自己的出身受到过多少刁难;因为他们将他视作了家人。其中一个孩子叫海克特·杜兰,他戴着反光太阳镜,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扎着长长的马尾辫,辫子刚好压到了球衣背后“BONDS”的那个“N”字。他说:“假如他真的吃了禁药,那所有人肯定都吃了。每次人们看到我的球衣,他们都会说,‘他吃了禁药,他吃了禁药。’这也太可气了,他的尿检结果没有一次是阳性。”

  听到这种说法,《旧金山纪事报》的资深记者兰斯·威廉姆斯摇了摇头,他在编辑部里对我说:“巴尔科实验室的报道里,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因为比赛管理者没有对球员进行检测,所以你只能尽可能多得搜集证据。但你也不想把这件事搞得太一本正经,你不想摆出一副跟所有人为敌的样子。”假如说有谁最了解旧金山球迷对邦兹的态度,那一定非威廉姆斯莫属。他与同事马克·菲纳鲁-瓦达合作撰写了《阴影下的运动》,首次揭露出了邦兹与巴尔科兴奋剂案的联系。由于他们在文中引述了大陪审团的证词,证明邦兹涉嫌购买兴奋剂,而且拒绝透露自己的消息来源,他们现在还吃着官司,有可能被判入狱18个月。报道发表三年来,他们收到了无数巨人球迷的e-mail,几乎没人在信中赞美他们的正义感。威廉姆斯说:“刚开始时,巨人球迷往往会在邮件中说,‘你们这是在撒谎,是在捏造故事,’这些球迷表现得非常愤怒。随着我们的报道不断深入下去,尤其是在报道了大陪审团的证词后,他们的态度也出现了一点变化。现在球迷的普遍反应是,‘我们根本就不在乎。他确实是吃了禁药,可是现在有谁不吃的?我不在乎,你们也撒手吧,开开心心走下去不是挺好?’”

  威廉姆斯是个体态消瘦、神情淡定的男人,在谈到给自己惹来官司的报道时,他好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在他看来,球迷的反应也很正常。毕竟他生长在辛辛那提,也曾见识过类似的事情。他说:“当彼得·罗斯(译注:为辛辛那提红人队传奇球员,后因赌球而被起诉)遇到麻烦时,除了辛辛那提,美国其他地方的人都应该很清楚事实是什么,对吧?但我们家乡的人就是不一样,就连我的家人也是如此。他们在平时面对其他任何问题时,都会非常冷静,可是只要一提彼得·罗斯,他们的反应就不同了,他们会看着你说,‘彼得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就因为那是彼得。所以,巴里的球迷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其实我完全可以理解。作为粉丝,有时他们确实会忘记理性为何物。”

  理性?听到这个字眼,迈克·克鲁科报以一声冷笑。他曾是全明星投手,如今是巨人队的解说员。他记得邦兹还是个小孩子时,被父亲鲍比带来俱乐部时的样子。克鲁科知道邦兹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努力,也看到媒体是如何对待他的。在最近一场比赛开赛前,克鲁科提到了媒体的偏见,显得非常生气,“从这个孩子刚刚打棒球起,媒体对他就特别刻薄。人们对他有很大偏见,他确实做了一些事情,给了媒体批评他的谈资。但他们未免说得太过火了,在这10年里,他们对他的报道、对他的种种中伤诽谤,实在是让人看不下去。”克鲁科摇了摇头,继续说:“我其实不应该再讲下去了,否则我自己也会被卷进去。但是你知道吗,总有些伪君子——他们跟我是一个年代的球员,他们在说起邦兹时,那种态度那种说辞,真是让人受不了。”我追问他,他所指的“伪君子”究竟是哪些人,克鲁科顿时闭上了嘴:“我已经说得太多了。”

  体育电台节目主持人们同样说得太多了。他们感觉已经说无可说。幸好在最近这段日子里,没谁想再跟他们谈起邦兹。在KNBR 680电台主持两档热门午间谈话节目的汤姆·托尔贝特说:“除非我们把邦兹请到节目现场,否则已经没谁再谈起他。”KNBR电台是报道巨人最主力的电台,每周四,托尔贝特与搭档拉尔夫·巴比利都会请来巨人队的总经理布莱恩·萨宾一起,合作主持一档节目。他们很明白球迷们的兴趣之所在,在插播广告时,托尔贝克说:“巴尔科实验室的案子被炒得沸沸扬扬的那段时间,我们所谈的全是巴尔科与邦兹,好像连着说了几个星期,感觉简直没完没了。”

  巴比利摘下耳机,插话说:“《旧金山纪事报》的报道,说实话呀,是有点过火了。看看头版上,跟巴尔科案件放在一起的是什么新闻?是伊拉克战争!”

  托尔贝克笑了起来:“现在我一种感觉,好像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不过我相信到了邦兹拿下755、756支本垒打时,邦兹的话题又会热起来。”

困惑 2007年4月,邦兹在赛场边沉思

   “没错,又或者是到了大陪审团决定做个了断的时候,”巴比利说。他指的是大陪审团一直在对邦兹进行调查,但迟迟未决定对他提起诉讼的事情。

  从打热线电话参与节目的听众反馈来看,现在大家关心的话题只有一个,便是同在湾区的奥克兰市,那支创造“黑八”奇迹的篮球队。林登从都柏林打来电话,谈起拜伦·戴维斯的最后一投,达利城的杰伊在节目中赞美安德里斯·比德林斯。主持人巴比利说,自打当年49人打进超级碗后,他这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对湾区的球队如此热诚。他的搭档同意这种看法,“我知道在湾区,我们拥有多么好的篮球迷,” 在1989年到1992年间,托尔贝特本人就是勇士的前锋,“但我也没想到,他们有这么热情。”

  兰迪·韦恩是巨人队的外野手,对于球迷渐渐“遗忘”邦兹,他有自己的看法。坐在更衣室里,他解释说:“现在巴里再打出什么好成绩,人们只会说,好吧,不就是又打了一支本垒打吗?听上去我好像是在讲笑话,其实不是的。在这里,人们已经看着巴里打了15年的本垒打。”韦恩说,2006年当邦兹逼近贝比·鲁斯714支本垒打的成绩时,人们是到了他的成绩达到713支时,这才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可是2007年情形又是怎样的呢?韦恩指了指这间几乎没有记者在场的更衣室, “这个赛季,我们这里特别平静。”他顿了顿又说:“不过现在毕竟还没到755支嘛。”

  旧金山的前任市长可以告诉你,为什么这里现在这么平静。威利·布朗可以告诉你很多事情,譬如当巨人开始修建球场时,谁是这里的市长(威利·布朗!);譬如上一次巨人冲进世界系列赛时,谁是这里的市长(还是威利!);又譬如当邦兹创下单赛季73支本垒打时,谁是这里的市长(也是威利)。他是邦兹的朋友。威利·布朗说,他们曾一起参加过晚宴,邦兹还曾邀请他早上一起出去跑步,不过是不是相信这位前市长的话,就看你自己的判断了。是的,布朗了解旧金山,也理解邦兹,而且他可以一口气说很多很多东西,既拼命维护邦兹,顺带着还可以攻击现任市长加文·纽瑟姆,他说:“球迷并没有抛弃巴里·邦兹,他们一直都爱着他,他们甚至没有抛弃这里的政治家,就算这位政治家最后得去接受治疗(译注:加文·纽瑟姆承认自己有酗酒的毛病,主动要求接受治疗)。”

  布朗也明白为什么人们现在还没有兴奋起来。这位前市长表示:“他现在是在跟自己作战。我们这儿的人,现在已经不觉得两个月拿下11支本垒打是多么稀罕的事情了。我们肯定会为他创下的纪录而骄傲,不过比起他的756支本垒打,我们会觉得单赛季轰下73支本垒打,这个成绩要更惊人些。”不过布朗也强调,他还是会加入支持邦兹的行列,等待着邦兹取得第755个和第756个本垒打。他已经跟巨人队谈定了一个协议,不管巨人在哪里比赛,他总可以拿到两张门票,“下个月我会去波士顿,看着他们暴打红袜。我真的很希望科特·希林到时能够上场,面对巴里击球!”说到这,布朗咯咯笑了起来:“我甚至觉得巴里在那场比赛没必要杀出本垒打,他只要能把球击得远远的,让希林望尘莫及,这就够了。”

  到了那时候,到了6月中旬邦兹到达波士顿时,气氛应该会越来越热。人们时时刻刻谈论的都将是邦兹,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希林那些不经大脑思考说出来的话(这位投手在做客波士顿电台时表示,邦兹不仅逃税,而且不是个好父亲,在生活中也是个坏蛋)。不过也有些人烦透了媒体对邦兹的报道,家住加州菲尔法克斯的戈登·赖特在e-mail中写道:“我特别讨厌SportsCenter节目,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们报道巨人队,总要放几段邦兹的特写镜头?不管邦兹上不上场,表现是好是孬,他们总要反复播放邦兹的镜头。难道他们就找不到别人了吗?现在巨人队的巴里·齐托场场也都有很好的表现呀。”

  其实赖特的心中已经有答案。这样的媒体轰炸,无非只是做秀。当媒体追逐着邦兹的一举一动、扫描他征服本垒打纪录的全过程时,这本身已经是一个精彩绝伦的真实电视,具备了一切完美的娱乐节目的特质:种族、金钱、禁药与竞技,这一切都可以在这个42岁的男人身上得到体现。法国哲学家让·鲍德里亚曾经说过,对报道的再报道,创造了所谓的“超真实”。现在,看到媒体打造的邦兹真人秀,鲍德里亚可以在坟墓中发出几声轻笑了。

  也有些人则会认为,对邦兹的报道确实改变了他们的想法。埃里克·关特是一位公共辩护人,在旧金山出生长大,10年前他参加过大学的橄榄球队,现在仍是巨人队的死忠。在他看来,如今的邦兹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他说:“当我刚刚看到关于巴尔科丑闻的报道时,我确实希望巴里·邦兹就此退役算了。可是现在我的态度已经不再那么激烈。我喜欢他这个赛季的态度。我看到他站上本垒击球的样子,在他击出一个好球时,他不会像从前一样将手指伸向天空,摆出一副挑衅的架势。作为一个公共辩护人,我相信人人都可以改过自新,而且我相信他跟所有人一样,他应该得到赎罪的机会。听到希林最近的那些话,我感觉很不安,我很想站出来替邦兹说几句,相比现在的邦兹,说出那些不负责任的话的人,其实要更加可恨。”上星期关特去看了巨人的比赛,见证了邦兹轰出了自己的第745支本垒打。看到这一幕,关特回想起当年自己为什么会义无反顾地成为邦兹的球迷。“身为棒球爱好者,除了惊叹巴里的天赋,除了感叹他怎么能盖过那么多名人堂投手,你真的没有其他选择。你还该清楚,他能击出好球,这并不代表着你就一定要把他放到道德圣坛上供人瞻仰。”

  对于一些人来说,选择其实很简单,比如这群十一二岁的小球员。他们住在奥尔巴尼,从旧金山开15分钟车就能到这儿。这是个周六的下午,一群儿童队的孩子们正在热身,十几个男孩戴着巨人队的帽子、穿着巨人的球衣,正在练习滚地球。对于邦兹,孩子们的意见并不相同。有些人,比如11岁的乔·弗朗科,他相信邦兹确实是靠服用类固醇作弊,因为汉克没有作弊,所以,邦兹本来就不可能打破汉克·阿伦的本垒打纪录。而在另一边,12岁的克雷顿·兰本却持另外一种观点,他觉得邦兹并不是有意服用类固醇,也许是他的经纪人偷偷在饮料里给他下了药。“他的经纪人能从他的收入里分到10%,所以这样做确实有好处。”兰本煞有介事地解释。还有一些孩子,比如11岁的内野手迈克尔·拉文,则开始怀疑起一切,这个满脸雀斑的孩子说:“假如他真是作弊了的话,他们就应该对他禁赛,删除他的全部数据。那不就跟他从来没打过球一样了吗?”

 休息室 比赛前,邦兹在休息室接受记者采访。能有如此幸运的记者,通常不多

  不过在两件事情上,大部分孩子的意见很统一:他们绝不会穿邦兹的球衣(部分原因在于他们大多是运动家队的粉丝),他们也认为假如邦兹真能打破纪录,那将是件很酷的事情。其中一个小男孩说:“对于整个湾区来说,这都会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另一个则说:“那一定会很惊人!”11岁的卡尔·雅各布斯抱着手套总结说:“对球迷来说,这是件好事。球迷来到现场,为的是要看比赛,他们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批评呢。”

下一步 在巨人队,邦兹曾位列名人堂。但他也明白,所有的荣誉只能代表过去

  这只是年轻人的观点。老一辈的人没法那么轻易地原谅邦兹,他们常常会追忆过去,叹息今天的人们如何将传统随手抛弃。几十年来,埃德·慕斯在旧金山开办了数家餐厅,被人们视为“唯一一个可能超越了图茨·肖(译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在纽约开餐厅)的餐厅老板”。这位77岁的老人最近刚刚退休,谈到邦兹时,他表情立刻阴沉了下来。慕斯在圣路易斯长大,曾为圣路易斯红雀队的总裁布兰奇·里奇当邮差,后来是红雀队主场的领位员;现在仍然跟红雀队的不少老球员联系紧密。他还记得当年棒球比赛是如何进行的,“现在棒球比赛改变得太厉害了,本垒打成了那么重要的东西,这伤害了这项运动。”他在旧金山北滩开办的华盛顿广场烤肉店,是不少巨人队球员喜欢光顾的地方。慕斯说,巴里只来过一次,而且当时他的律师发现酒吧里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表情特别紧张。慕斯说:“巴里对自己要去哪里,总是考虑得特别周到。事实上,我都不知道他会去哪间酒吧消遣。对其他球员来讲,出去放松一下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可是我不晓得巴里是否喜欢出去玩儿。”

  而巴里·邦兹本人呢?对于这些年的纷纷扰扰,他又作何感想?拨通了他的公关代表瑞秋·维卡拉的电话,这位公关会告诉你,邦兹收到了多少球迷的信件,巨人的粉丝们是如何热爱着邦兹,但当记者问起邦兹是否有个自己的球迷俱乐部时,她顿时显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说:“据我们所知确实没有,不过我们收到了数百封球迷来信,其中有不少是孩子们写来的。”

  但她拒绝了记者看邮件的请求,她的理由你也可以猜到,她们要保护球迷的隐私嘛——不过她向记者担保,这些邮件都写得感人肺腑。她还说,单单是现在谈起这些信件,她已经快要感动得流泪了。

英雄.骗子 在邦兹打出一记好球之后,球迷们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在这里,人们既称他为英雄,冲击记录者,也被叫作骗子.恶棍

  至于邦兹本人,他不大可能谈起球迷的邮件,或者其他任何事情。每赛季的第一场客场比赛,他会跟媒体见一次面,而在剩下的整个赛季里,他不会出现在任何一场赛前或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他可能会跟认识的随队记者说几句话,不过仅限于棒球以外。最近一位记者有幸跟邦兹讲了20分钟话,这位记者介绍:“对于我提出的所有问题,他全都没有回答,不过他愿意跟我聊聊打扑克。”看起来,邦兹非常喜欢在闲暇打扑克牌,“而且一旦让他提起了扑克这个话题,他就会说个没完没了。”

  传闻终将是传闻,我们仍想碰碰运气,于是提出了采访要求。见到邦兹时,他不停地摆弄着一部手机。在他左边放着台纯平电视,正在播放棒球比赛。提了三个问题,邦兹都没有回答,这时,他总算是抬起了头,不耐烦地问道:“你真的是想来采访我吗?”

  不过邦兹还是慢慢进入了状态。他确实不回答任何跟棒球有关的问题,不过有时也会大而化之地给些答案,比方说“小鸡还没孵出来前,我不会去数我有多少鸡子”,又比方说,在谈到湾区对他追逐纪录的兴趣时,他说“每个人都喜欢体育。”当记者告诉他,可以使用TiVo技术,压缩录制勇士队的比赛时,他一开始显得很不屑,不过很快又显示出了几分兴趣。他问:“你是说,可以只花上45分钟,就能看完一整场比赛吗?”不过他更感兴趣的还是那部手机,有几分钟,他不断跟记者描述在用这部手机时遇到了哪些问题。在这次谈话时,手机这种世俗的东西,似乎成了他的挡箭牌。

  邦兹与人交谈的机会少之又少。半小时前,他在准备击球训练,当时的他坐在场边,身边没有第二个人。假使这时用心观察,你便会发现些有趣的现象:在邦兹身边,他的每个队友都不是孤单一个人,有些在一起练习滚地球,有些在一起练习挥击,有些是在说着笑话,或跟记者拉家常。而在邦兹上方的看台上,球迷们抱着酒瓶,同样是坐在一起说着话。而在球场边,巴里·邦兹仿佛身处孤岛。一群纽约媒体本想采访他,但被他赶跑了(理由是今天他不想说话),所以此时的他百无聊赖。他先是摆弄了一下球棒,接着坐在场边的栏杆上,向球场上眺望。然后,他走到了场边放着的一台摄像机前,将镜头前前后后地摇移。最后,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将镜头定格,然后一点点放大。等他离开球场后,记者来到摄像机前研究取镜器里的画面,这才发现,邦兹将镜头对准了中场右侧的通道,那里离小吃店很近,不时会有些漂亮的姑娘进进出出。看起来,巴里·邦兹更倾向于躲在远处眺望、评判。

  轮到邦兹击球了。他走上本垒,开始摆出人们熟悉的挥击姿势,身体扭转,大力挥杆。进行了三次挥击后,他猛力一击,球远远地抛出一个弧线,飞向旧金山的夜空,飘到右场的看台上方。他停了下来,对着球的落点看了一秒钟,计算它的距离。

  这一刻,或许仅仅在这样的时刻,他终于与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人,有了某种联系。

  而在他身后的看台上,一个声音坚持不懈地传来。

  “巴—里!”这个声音叫道,“巴—里!”

  

(责任编辑:张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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