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花滑的美丽情书：拉手18载 还要拉手一辈子

这两位冰上精灵,一个37岁,一个31岁。在职业生涯的暮年,谱写了最壮丽的篇章。CFP供图

佟健本想亲吻庞清,但一时鼓不起勇气,改为亲吻冰面。

　　■壮丽篇章

　　“中国红”在冰面上流淌

　　与前天首位的出场恰恰相反,申雪/赵宏博昨天在自由滑中压轴亮相。

　　在他们之前,主要对手俄罗斯、德国组合都出现了失误,由队友庞清/佟健暂时领先。尽管减低了冲击中国队首枚金牌的压力,但作为为冬奥金牌复出的夫妻组合而言,“圆梦”成为了最后的坚持。

　　和以往每次出场前一样,两人用紧紧握住的拳头轻轻地互蹭一下,然后滑向了冰面。压轴出场的中国名将申雪/赵宏博本赛季的自由滑音乐来自意大利作曲家阿尔比诺尼的《柔板》,申雪身穿了鲜艳的红舞裙,而赵宏博黑色的衣服上也渲染了红色,“中国红”在雪白的冰面流淌。这对携手18年的冰上伉俪轻盈起舞,单跳、辗转、托举、四转、抛跳……除了赵宏博在一个抛跳接下申雪后因为冰面问题,脚步略有不稳外,两人的整套自由滑几近完美。“用心灵滑行”、“用爱交流”是对他们昨天表演最恰当的描述。一曲终了,两人将最后的美态定格在冰面上。仿佛是被两人完美的演绎所震撼,全场观众忍不住全都站了起来,他们为申雪/深赵宏博深情而完美的表现欢呼。

　　随后就是让人揪心的等待,在等待区的申雪/赵宏博这几十秒如同他们相互扶持走过那18年一样漫长。139.91分,裁判给出的分数清晰可见,但申雪/赵宏博当即并没有反应过来,申雪和赵宏博并不知道当时已经拿到第一,脸上写满了疑惑和紧张。“总分216.57分。申雪/赵宏博名列第一!”当现场主持人用充满激情的声音宣布最后的结果时,夫妻两人同时欢呼起来,紧握双拳,埋头庆贺。申雪随后转过身去,深情地拥抱了主教练姚滨,她趴在主教练的肩头,动情地湿了眼眶。

　　站在最高领奖台上,赵宏博给一直依偎在怀里的妻子一个吻。这一刻,他们为一个冰上童话划下了最完美的句号。18年的牵手,申雪、赵宏博,收获了奥运金牌和甜美爱情。

　　■好事成双 佟健以搞怪的方式承认和庞清的恋情

　　我俩正式成为……“朋友”　

　　伴着一曲《追梦无悔》,第三次参加冬奥会的庞清/佟健昨日终于实现了他们登上奥运领奖台的梦想。虽然最终创造历史的时刻还是留给了为奥运金牌复出的“老大”申雪/赵宏博,但这对收获银牌的“老二”在温哥华体验到了掌声雷动、群情激昂的激动场面,因为他们是当日双人滑自由滑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表现当日最佳

　　来到温哥华后,上届冬奥会收获第四名的庞清很低调,问及她在这次比赛上的目标,这个清秀而纤细的姑娘“保守”地说:“还是先滑好两套节目。”身边的佟健则拍拍搭档的肩膀纠正说:“咱的目标就是拿奖牌,怎么不敢说呢?”

　　14日的短节目中,这对年过30岁的搭档虽然表现也相当出色,但因节目超时被扣掉了一分,而且一些动作还被降级了,结果暂列第四。但当这对牵手17年的组合15日倒数第二个出场、继续展开他们的追梦表演,现场一万余名观众都陶醉其中。他们的每一次抛跳、每一次旋转都稳稳落地,赢来愈发热烈的掌声。整套节目过后,几乎全场的观众都站了起来,以长久不息的掌声向两位致敬。

　　141.81分,庞清/佟健收获了双人滑自由滑节目有史以来的最高分。虽然压轴出场的申雪/赵宏博最终凭借短节目中的领先优势把他们18年、四次出征冬奥会的职业生涯推向巅峰,一圆中国花滑为之奋斗三十载的冬奥冠军梦,但庞清/佟健脸上写满了自豪。“因为我们今天是最好的,”佟健赛后说,“我也为小雪姐、宏博哥获得冠军感到高兴。”

　　当时其实想吻她

　　在向现场观众致谢后,佟健独自双膝跪地,俯身亲吻冰面。这一幕,让许多冰迷们感动不已。问起亲吻冰面是提前准备的,还是当时的情绪释放时,佟健的回答让人们既意外又惊喜:“当时想亲吻她(指指旁边的庞清)!”听到这,庞清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在“老大”喜结连理后,人们也在期待着“老二”庞清/佟健也能修成正果,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无论人们怎么追问,两人总是打起太极,从不正面回答关于两人关系的问题。但是当他们一举拿下冬奥会银牌,实现了事业上的追求,佟健也终于给冰迷们一个交代。

　　在被问到冬奥会后是否有结婚安排后,佟健转过头笑着问庞清:“这个问题问庞清吧。”庞清则笑语盈盈地撇过头来,望着佟健:“为什么是我说?你一直都没给我交代。”颇似小姑娘撒娇的神态。看到女伴这样说,佟健终于决定将两人的关系公开,“关心我们的人们一直都在问我们的关系,希望我们能走到一起,我也一直说在冬奥会结束后会给大家一个回答,我们俩现在正式地成为……”说到这里,佟健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出两个字“朋友”。

　　记者们连忙追问“这不是求婚吗”,佟健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求婚,还是要一步一步地来。”随后他又调皮地转过头,笑着问庞清:“我这样说行吗?”庞清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干脆地说:“行!”

　　■冰上情缘

　　拉手18载,还要拉一辈子

　　在花样滑冰的世界里有句行话,男、女选手搭档叫“拉手”。申雪在14岁那年,懵懂无知地和年长她6岁的赵宏博“拉手”了,没想到,这一拉就拉了18年。18年的冰上情缘,曲折的过程、完美的结局,一切就仿佛是个童话故事。

　　★1992年初遇★

　　“拉手不是随随便便的事……两人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1992年6月,已经获得亚洲冠军的赵宏博的搭档受伤,国家队正在为赵宏博寻找新的搭档。还在练单人滑的申雪是其中一个候选人,却不是希望最大的。是申雪那个一直特别喜欢看双人滑的妈妈和教练恳谈几次后,才圈定了申雪。

　　年仅14岁的申雪对“拉手”这个概念还很模糊。申雪说:“你知道当时教练告诉我改练双人滑,和赵宏博拉手,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啊,太好了,终于有人帮我捂手了。”一直习惯了冰上独来独往的申雪,第一次感觉有个可依靠的肩膀是如此幸福。

　　对于已经快将20岁的赵宏博而言,看到教练找来的“黄毛丫头”,心里不禁一愣。“她那么小,我都怕说话重了把她吓着。但也可能正因为她太娇小,初次牵起她的手,就想保护她。”

　　年龄相差了6年,比赛经验、甚至人生经验都差了一大截,两人一开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赵宏博回忆起那段时光,“我的朋友和她的朋友不一样,她喜欢在西单看那些小装饰品。我肯定没那耐性,而她觉得我朋友太‘复杂’。”而申雪面对已经是全国冠军的赵宏博,心中充满忐忑和不自信,她的脚步似乎总也跟不上男伴。直到有次姚滨发火狠狠地骂了赵宏博一次,让他学会等待小雪的脚步。“宏博,不管小雪如何冒险,如何在空中翻腾,总有一双臂膀在下面等着她落下。”“至少在冰上。”姚滨和赵宏博这一问一答,仿佛注定了申雪的一辈子。

　　“每次我们不合拍,我们教练就会冲我们喊:拉手不是随随便便的事,也没有轻易说分开的。两人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申雪说。

　　★2006年挫折★

　　“我愿意做宏博哥的拐杖,他累的时候可以扶着我。”

　　2006年都灵冬奥会前半年,当他们在为都灵冬奥会做冲刺集训的时候,赵宏博倒在了冰面上……当“跟腱断裂”这四个字残酷的诊断出现在面前时,赵宏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想可能一切都完了。我抱着申雪,两人嚎啕大哭。”

　　第一次,申雪觉得自己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和照顾的人。她每天独自去训练,因为只有她发自内心地相信她还能参加都灵冬奥会,赵宏博才有坚持治疗的决心。然而只要不在赵宏博面前,她时刻都想哭,“看到张丹和庞清的手有人拉着,我都很羡慕,甚至已经到了嫉妒的程度,我在冰场上也想哭。”

　　三个月后,赵宏博跟腱断裂后第一次上冰,申雪的手心里面不再是空荡荡的,“我愿意做宏博哥的拐杖,他累的时候可以扶着我。”第一次,在冰面上由她领着他,赵宏博发现那个“黄毛丫头”已经长大了。又过了3个月后,赵宏博戴着夹板和绷带,和她一起站在了冬奥会领奖台上。“虽然和4年前一样,仍然是一枚铜牌,但是为了这个结果,我们付出的要比4年前多得多。”

　　又过了两天,赵宏博陪申雪去看了自由式滑雪空中技巧女子决赛,这是中国代表团在冬奥会上另一个有可能冲击金牌的项目。寒冷的雪山上,申雪紧紧地依偎在舞伴的身边。回住地的路上,申雪晕车了,在大巴的最后一排,她趴在赵宏博膝盖上,不停地呕吐。赵宏博用手抚摸着她的头,他的衣襟也被吐脏了。“6个月后,我又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呵护她了。”

　　“很难说出来我们是什么时候产生爱情的,就像我也很难告诉你,我们到底是谁先喜欢谁一样,一切都太自然了。也许是我们一起走过都灵的那些岁月后,我真的醒悟了。”赵宏博回忆说。

　　★2007年求婚★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2007年3月21日,在东京世锦赛上,两人结束了最后的比赛后,当《沉思》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赵宏博单腿跪在冰面上,“最后一个动作后,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求婚是事先想好的,不过我没告诉小雪。我想给她一个惊喜,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但赵宏博没料到,申雪竟然也“扑通”跪下了,结果到嘴边的“嫁给我吧”被生生堵了回去。只好亲吻小雪的脸庞,“如果我准备个戒指挂在项链上就好了,不过最重要的是比赛,我会再向她求婚的。”

　　“谁让你没提前跟我打招呼?没戒指,也没说让我嫁给你,我哪能就这么同意?”拿到2007年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双人滑冠军的申雪在对搭档“发脾气”,但此时申雪脸上浮现的是29年来最美丽的笑容。

　　求婚、退役,申雪、赵宏博的冰雪情缘似乎已经演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局,除了奥运金牌,这个中国选手从未触摸过的最高梦想。

　　★2010年圆梦★

　　“每天上场对对方说小心,全力以赴集中精力千万别受伤。”　

　　2010年2月15日,情人节的后一天。在前一天的情人节中,赵宏博把短节目的历史最高分作为礼物送给了已经成为了他妻子的小雪。而这一天,冰上的4分钟,将他们18年的拉手默契发挥得淋漓尽致。在曲终的一刻,夫妻两人双双跪倒在冰面上。

　　“回来,就只是为了金牌。”这是赵宏博的豪言,但留意两人2007年退役后的轨迹,他们似乎从未离开。“这两年我们从未真正离开冰面,也时刻留意着每一场比赛,甚至会积极讨论别人的动作该如何改善,这些话题讲多了,我们都默契地觉得,是时候回去了。”赵宏博回忆道。

　　37岁的赵宏博,是花滑历史上最老的冠军了,复出的道路绝对要比想象中艰难,赵宏博说:“训练吧,回来练得很多,能疼的地方疼了一个遍,奥运会前教练还压着我们少练点儿,之前都练到极限了。”申雪接着说:“都练到教练说不能再练了,每天上场对对方说小心,全力以赴集中精力千万别受伤。”

　　18年后,赵宏博第二次在赛场上亲吻申雪,这一次,他们站上了最高领奖台。18年前,他们第一次拉手,成就了一个冰上童话。此后,他们还将拉手一辈子。

　　■赛后感言

　　申雪:好像做梦一样

　　从滑完比赛的那一刻起,申雪的眼泪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与丈夫拥抱庆祝时哭,飞身冲过去拥抱教练姚滨时哭,看到大屏幕上自己的得分眼泪又一次狂飙。一直保持沉稳风范的赵宏博不停地替妻子擦眼泪,自己却不止一次红了眼眶。

　　“太高兴了,就是高兴和喜悦,有点像做梦一样。”一直哭个不停的申雪连说话也带着哽咽,眼泪中有夺金的喜悦,也有追忆往事想起那些磨难和伤痛的日子,“这枚金牌来得特别不容易,想起经历过的每一次挫折,泪水中还是高兴的成分更多些。”对于历尽艰辛之后夺得冠军,申雪说:“今天能够发挥水平非常开心,不管怎么样,梦想还是实现了。”除了高兴和感谢,申雪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词语了。

　　赵宏博:坚持就是胜利

　　一直紧紧拥抱着妻子的赵宏博开始还能保持冷静,“拿到金牌非常开心,盼了好多年了,我现在还在想停留在这个梦想上。赛前也感受到了压力,今天的表现流畅、没有破坏节目的完整性,终于今天实现梦想了。”对于这块金牌的意义,赵宏博说:“这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胜利,也是中国花样滑冰的胜利。感谢所有帮助我们的人,终于实现了梦想,坚持就是胜利。”但说着说着,他的眼圈也开始红了,“我有种想哭的感觉,毕竟我们经过的艰辛太多了,太不容易了。以前的比赛,国旗升起,国歌奏响时,我就希望那是奥运会,今天终于做到了。”为了冲刺一枚冬奥金牌,37岁的赵宏博和31岁的申雪选择在一年前复出,当这个心愿完结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们估计是滑不动了,是时候生孩子了。”

　　姚滨:找个地方痛快哭

　　和申雪、赵宏博一样激动的,还有他们的教练,从事花样滑冰45年的教父级人物姚滨也湿了眼眶,当两面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的时候,被誉为中国花样滑冰“教父”称号的教练姚滨也落下了男儿泪。在这个时刻,每一滴眼泪都满载着幸福。“中国双人滑选手包揽冠亚军,这历史性的突破圆了中国人的梦想!”当看着两对弟子的两面红旗一起升起,他说:“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哭个痛快!”

　　在这沉甸甸的奖牌之后,姚滨还不忘感谢“坚强后盾”妻儿的默默支持,“我爱人在北京时间四点就给我发来了短信,儿子也是手机短信,一条接一条都看不过来了。”还记得在2002年盐湖城奥运会归来,姚滨给妻子买了手表作为礼物,而这一次他又将怎样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呢?“我买黄金,做一个跟温哥华金牌同样重量的送给她!”姚滨流露出鲜见的柔情一面。

　　专题采写:南方日报记者梁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