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虹飞：所谓江湖规矩

　　所谓“江湖规矩”，似乎人人心知肚明，却又讳莫如深。人们惯见某某指责他人“坏了江湖规矩”，却绝少有人好意思标榜自己“遵守江湖规矩”，更无人敢明说出来“江湖规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好像“坏了江湖规矩”是某种错误，而“遵守江湖规矩”却又不得不忍气吞声显得颇为丢人。

　　最近，又有人坏了江湖规矩。这次的刺头叫做恒大。尽管在普遍羊化的国内体坛，恒大在数个项目上的狼奔豕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其足球项目今季号称5亿人民币的预算，还是狠狠撞了一下江湖大佬们的小蛮腰。要知道，这些大佬们多数声称过，自己是被“吓大”的，可面对据称“相当于超过中超联赛16家俱乐部中的8家俱乐部一个赛季的投入总和”的大手笔，他们还是被撞得龇牙咧嘴。

　　也难为他们。街上一排小店铺，原本大家相安无事，和气生赔财。哪天突然来个暴发户，自己的铺子还没盖好，就开始砸钱挖其他店铺里最好的伙计，当然哪个老板也受不了。于是，最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老人联合起来排挤新人，理由便是新人“坏了江湖规矩”。大概人类祖先一不小心从树上栽下来的那一天甚至更早开始，大家就都是这么干的。

　　不过，请诸位老人们扪心自问，如果你是那个新人，并且跟他一样有打破某种江湖平衡的自信，又会将这“江湖规矩”置于何地？恐怕诸君迟早会发现，原来这规矩其实没人真想守，只是为自身的安全计首先容不得别人不守，其次才是多方制衡，只好自己也守，终于造成一种假象，似乎是人人想守，人人该守。

　　这看起来挺像休谟式的“习惯法”——人在进行群体行为时，倾向于根据经验设定一个模糊的安全界限，并据此规范人们的行为，这样的规范理应得到社会历史层面上的尊重。然而，有些“江湖规矩”虽则表面上看似乎也来自于经验，但经验事实与现实决策之间的因果关系，却远未经过真正严谨的论证，这样形成的山寨货不仅不是“习惯法”，反而属于典型的多数人针对少数人的暴力。它不仅不应具备任何类似于法律与契约的约束效力，甚至也不应拥有任何道德情感上的优势……blablabla

　　可惜理论终归是理论。在事实胜于雄辩的世界里，最大的可能仍是：经过多年艰苦卓绝的斗争，新人恒大呛了一嘴万达前卫红塔留下的滚滚红尘，终究还是黯然决定退出江湖。这时，一定会有某个老人微微一笑，拍拍新人肩头，谆谆教曰：“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于是新人大彻大悟，成了老人，新的平衡终于达成，而江湖还是那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