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国得胜回朝的那程飞机上,李宗伟有点惊诧,即便在看报纸时被报纸挡住了大半边脸,他也还是被球迷认了出来要求签名合影。虽然只是一个超级赛的冠军,但这却格外让他感觉扬眉吐气。这个身形瘦小的羽坛一哥,似乎从来没有被人真正以世界第一看待过,但这一回,他终于可以把腰板挺直一点。
飞机降落在广州白云机场,前来接机的球迷团声势之浩大又让李宗伟吃了一惊,人数比两周前号称“羽坛王子”的陶菲克还要多。托广州粤羽队的福,广州球迷在今年羽超联赛刚送走了陶菲克,就迎来了李宗伟。陶菲克离开广州前说,很遗憾没能和林丹干上一仗,而刚刚在全英赛干掉林丹的李宗伟,也将同样错失原本板上钉钉的林丹复仇战。
赛场偶然事之多,原本遇上谁没掐上谁都是寻常不过的事,但至少对于球迷来说,这三大天王之间相遇而不掐上一架,是赛事极大的败笔,甚至是难以接受的。这是近七八年来世界羽坛从球迷到媒体都养成的一种惯性思维,戏码总离不开这三个男人的恩怨缠斗——无论是场上还是场下。
他们三人曾是一串有意思的链条:林丹当世界第一的时候,陶菲克是他心头的朱砂痣,时代来到李宗伟当世界第一时,林丹又成了李宗伟那墙上的蚊子血。心病终归要抹去,人也终归要成长,那些针锋相对纠缠不清的时光,一晃眼间原来已远去。
现在,他们分别是孩子他爹,别人的丈夫和别人的男友,赛场之外的变迁,始终牵引着这三人在场内的表现。突然有一天,你才发现他们之间不再爱干架,各自圆满,各自名成利就,最美好的是,他们都坚持留在了这个战场。
男孩,总是在相互打闹间就成了男人。
孩子他爹·陶菲克
李宗伟连夺两届、林丹四度摘取的全英公开赛冠军,陶菲克穷12年努力而不得。但陶菲克是三大天王当中最早实现大满贯的选手,正因为如此,他曾在颇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能放肆地评论林丹——“我不知道为什么老把我和林丹相提并论,我是大满贯得主,他只拿过世界冠军,我们不是同一层次的对手”;“我不记得我们交锋的战绩了,我只记得上一次交锋在多哈亚运会上,我赢了他”。江湖确实曾经是那样,林丹在无数比赛中张扬地行军礼,斩获冠军,却无法像陶菲克那样,在最关键的比赛中奠定威名。
那也是陶菲克最年少轻狂的时候,他的嘴刁遇上林丹的脾气,每次交锋都令人难忘。有时,他会在挑起口舌风暴之后把他和林丹的“恩怨”归罪于记者:“那只是你们炒出来的。”偶尔,他会表示他并不讨厌林丹,之所以没什么交情,是因为林丹不懂英语,两人无法交流。
无法交流也真是会让陶菲克抓狂的事。第一次以外援的身份到广州参加中国联赛,陶菲克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就感觉茫然和苦恼,他先被俱乐部的车拉到新闻发布会厅,接受完记者采访后又被拉到酒店,之后又被俱乐部老板和工作人员簇拥着拉到饭店吃饭——这整个过程,身边都是叽里咕噜的中文,他只能通过翻译知道别人要对他说什么,却无从得知别人相互在说着什么。
但陶菲克确实变了,忙碌而郁闷的感觉涌上心头时,他已经学会了赔笑,他会识趣地向广州球迷表达感谢,用中文说“你好”“我爱你”,还学两句粤语“打包”“埋单”,还会在输球后礼貌地向俱乐部老板道歉。
早在去年亚运会来广州时,陶菲克就向媒体表示自己正在“享受羽毛球”,没想到,这寻常的一语却惹来李永波的揶揄:“只有快退役的人才这么想吧。”但令人意外的是,从前嚣张火爆的陶菲克并没有对隔空挑衅作正面还击,他只是在被问及是否参加伦敦奥运会时,巧妙地回答说:“是的,我有这个打算。”
2004年拿到奥运冠军后,他就曾不止一次表示要退役。第一次,因父母不同意而作罢;第二次,因妻子鼓励而留下;第三次,他因为女儿的出生而决定继续坚持。北京奥运会是陶菲克的低谷,那时候他登革热刚刚痊愈,状态低迷首轮便出局,赛后他甚至表示不会坚持到广州亚运会了,结果,他不仅坚持打完了广州亚运会,还有继续参加伦敦奥运的希望。陶菲克说,他现在是在“为孩子而战”,“我的女儿三岁半,儿子八个月大,我希望他们能看着我打球长大”。
结婚生子让一个男人变得稳重和坚韧,同时,一个29岁的躯体,也已无法任其再肆意挥霍天赋,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珍惜每一次战斗的机会。家庭在陶菲克的退役风暴中一再力挽狂澜,关键的是,它不再让陶菲克为打球而打球了。妻子阿咪也是羽毛球爱好者,显赫的家世让陶菲克在雅加达拥有了自己的公司,还身兼一家羽毛球俱乐部的副主席,而阿咪也充当着陶菲克经纪人的角色,本赛季与广州队签约来到中国打联赛,背后也全赖阿咪点头支持。
有一个安稳的家庭,一个漂亮又能干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还有所有羽毛球大赛的冠军头衔,也真只有陶菲克这样的人才有资格说“享受”。现在,陶菲克只需考虑享受打球和享受天伦两件事情,他喜欢粘着女儿玩,最近,女儿还教他迷上了游戏《愤怒的小鸟》。
有爱的人更懂宽容,家庭不仅让这个羽球怪才留在了赛场,还让他与林丹之间的恩怨戾气日渐化解。广州亚运会男团决赛颁奖礼上,陶菲克隔着一名队友和林丹打招呼聊天;赛场外,陶菲克也开始大方地评价林丹:“我觉得我今年卫冕男单冠军是没希望的了。这次夺冠热门还是李宗伟和林丹,当然,我更看好林丹,毕竟他就缺一个亚运冠军了。”之后,如其所言,林丹在广州加冕。
他不再因为林丹不是大满贯选手而占有心理优势了,只是对于如今的他来说,陶菲克也已经不需要这种小男孩比玩具似的心理优势,他只管享受生活。全英赛冠军12年不得?他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还是会无可避免地被人在面前提起林丹,但是,自从当了父亲以后,他和林丹之间就再也没有了言语间的硝烟,陶菲克觉得,变的不止是自己,林丹在这两年的转变也让人刮目相看,不论是对待比赛的态度,还是待人接物的表现。“其实拿到奥运会冠军会是一个转变,我在2004年夺冠后,也会觉得一下子想明白很多事情,也看淡了很多东西,我想林丹也是这样吧,因为之前会一直在追求,得到了反而会变得更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