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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杰:没有人不是别人眼中的流氓--《足球流氓》
2002年5月23日14:31   南方体育

  《足球流氓》是一篇围绕“3·24”西安球迷骚乱事件创作的“足球小说”,赶在4月底脱稿,是考虑对17年前相似性质的北京“5·19之乱”进行某种纪念,但这决不是这篇小说所具有的全部意义。

  刘心武先生的《5·19长镜头》,比较恰当地反映了1985年那会儿的足球文化及其连带的社会情愫,可是蕴涵其中的价值观念和足球审美,与今天的时代有着不小的隔阂和距离。再者,现在有许多体育媒体一提起《5·19长镜头》,总是说这是一篇“报告文学”。从文学角度看,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实际上,那是新文体“纪实小说”的一个早期样板。“西安骚乱”后,刘心武先生基于个人理念,提出“中国没有足球流氓”一说,一时拥者如流,这使人深感不安。我认为这种文化意识有些僵硬老套和斤斤计较,不太符合足球新文化的事实,因此,萌发了写一篇名为《足球流氓》的小说,对此说法进行商榷和质疑的念头,为此而展开了深入细致的事件调查和研究。

  我在小说里提供了以“秦华山”为代表的一些直接参与了“西安骚乱”的球迷,所具有的所谓“流氓”行为和心态,也呈现了各类知识界人士及其以BBS网民为代表的各类球迷,在辩论“足球流氓”时所表现和暴露出来的“言论流氓”面貌。与此同时,还坦白剖析了为什么在“秦华山”和无数球迷眼里,足协官僚和黑哨,以及某些信口开河的足球媒体同样有“足球流氓”嫌疑的心理原由。

  我感到,我们应该使“流氓概念”富有弹性地伸展开来。首先,流氓就是流氓,没必要避实就虚地狡辩。在一个汉子的一生中,谁没有过各种形式和程度不同的流氓言行和过错?对失足犯错的人,怀着“人文关怀”和“人性谅解”的态度去面对和宽容,去教育和挽救,这都没错。可这不能成为推卸责任,尤其是原谅罪过和包庇过失的理由。我知道,在现在这种反黑打假的特殊形势下,“中国没有足球流氓”的口号很讨民心,容易得到相当一部分球迷拥护,但是这种文学化的口号一旦夸大,也会严重模糊和消解人们对真相的认知,对恶行的追究,对教训的检讨,对卑鄙的反省。

  其次,如何定义流氓?词典的意见是,原先是指那些不务正业的无业游民,后来又指那些放刁耍赖,施展下流手段干坏事的人,古代时还多指外来的百姓,例如“群氓”的解释是:统治阶级对老百姓的篾称;《说文》里对“氓”有个异曲同工的解析:自彼来此之民曰氓。

  问题是,在当代中国的社会环境里,流氓这个词的含义发生了很大变化,比如人口的迁徙和流动,思想的流亡和流浪,情感的流失和流变,行为的流荡和自流……这些变迁和演进毁坏了原有的许多准则,但是也解构了很多流弊,又搭建了不少有点违章的新文明建筑。站在传统和公理一边,我们对流氓阶级的出现忧心忡忡,对其缺乏克制的破坏力提心吊胆。可是站在现实和人性一边,我们又会承认,流氓文化在整个文化社会的结构中已然占有一席之地,它不仅“存在就有理由”,而且还有积极有趣的一面。

  由此,“西安骚乱”的爆发,恰恰证实了“没有足球流氓”的观点是个善良的谬论,是一句牵强迎合“草根情结”的打圆场套话,忽视和误会了17年的社会巨变和人性进化,甚至于,有“粉饰太平”和“哗众取宠”之嫌。它的核心论据之一,来自于与“英国足球流氓”的横向对比,这就多少显得“削足适履”和“刻舟求剑”。事实上,“流氓”之于今天的中国足球和中国社会,不再是一种脸谱化的“坏蛋德行”,已经嬗变成一种普遍的大众习俗和文化空气了。如果我们处心积虑地回避“流氓”,一方面说明我们仍然像以前一样习惯于自欺欺人,另一方面,也说明我们总是很擅长逃避所应承担的责任。

  是的,在今天的中国,没有人不是别人眼中的流氓——我们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好不容易才告别了一个“没有流氓”的虚妄时代,为什么要开倒车往回走呢?(南方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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