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乐恒的父亲曲明书61岁了，但看上去只有50岁上下。这种类型的中老年人是我不时会遇到的，他们喜爱运动，年轻时都羡慕或希冀过成为球星，他们有很好的体格和开朗的心情，他们多为劳动阶层，很希望通过下一代来实现自己年轻时的梦，也改变经济相对拮据的家庭。曲明书的梦想实现了，但命运的恶作剧使一个灿烂的起点顷刻变为黯淡而苦难的漫长历程。

　　曲明书的年龄是经历过多少次政治运动的人，因此说话比儿子含蓄一些，他的双关语隐讳而明了：“回到北京就像回到了家，到康复医院就有这么多记者、球迷和关心曲乐恒的人来看我们。我们的声音在沈阳发不出来，只有到首都才不那么压抑。我相信我儿子说的话，因为他在出事前就和我念叨过，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偶然的。为什么那帮人的恫吓与车祸离得那么近，为什么要到那么远、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喝酒吃饭，为什么出事后3、4个小时后才把曲乐恒送到医院，为什么肇事者在事发后马上离开现场·····”

　　曲明书深长地叹了口气：“都怪我，都怪我啊！曲乐恒在超霸杯上进了3个球，辽宁球迷高兴，我们家更高兴，我和他妈真是一辈子没这么兴奋过，人一得意就容易讲出缺少周全考虑的话。一位辽宁记者采访我，问我是怎么培养乐恒，我如实说了，这倒没什么，记者又问曲乐恒能不能成为辽宁第一射手，我应该谢绝回答就好了，可我那几天完全沉浸在极度的兴奋中，就脱口说曲乐恒和曲圣卿、张玉宁都差不多在同一水平线上吧，人家记者也愿意把标题做的有轰动效应，报纸出来后成了‘曲乐恒不比张玉宁差’，那能不遭到人家的不满吗？祸从口出啊！报纸登出来，曲乐恒就和我急了，他说，你还让我怎么做人？”

　　曲明书接着说：“那个可怕的夜晚对我们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看到我们的骨肉撞得这么惨，我们抱头痛哭。我们从他8岁把他送体校，16年的心血、16年的努力，顷刻间全完了。他刚刚可以给中国足球做点贡献，刚刚可以给自己挣点钱，一下子成了废人，成了一生都要为治病填补无底洞的穷人。我看完辽医大照的片子，我哭着把头往墙上撞。我当时真想从楼上一头栽下去，我爱人也许看出我的失态，紧紧拽着我。看着曲乐恒满头的血和不能动弹的身体，我想，这孩子从小善良、老实、腼腆，落下个‘小妹’的绰号，竟在这么年轻的时候飞来这么大的横祸！当时俱乐部不让说车祸真相，俱乐部负责人还赶到医院，慷慨激昂地说，俱乐部要管曲乐恒一辈子，哪怕到美国去治疗，当时我热泪盈眶，不少在场的人都鼓起掌来。哪里知道没多久俱乐部就对承诺的话置于脑后了，俱乐部的做法使处理事故真相的大好时机完全失去了。尤其保级一成功就把我们扔了。这一年来，我怎么也想不通，命运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不公，我和他妈实在煎熬难忍时，就互相安慰，幸亏曲乐恒还活着，还没有成为植物人，还能和我们说话，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曲明书还算个坚强的父亲，为了儿子他也不得不硬撑着，他说：“一年了，我们的忍耐力够可以的了，俱乐部对我们这样，肇事者一家对我们又这么冷漠，我们总要活下去啊。很多非常明了的事就是这么难，连事实俱在的喝酒交通肇事都迟迟不认定，这法制环境可想而知。这次会回沈阳，我和曲乐恒又回到那个伤心的地方，那个地方太难找了，不是常去的人根本找不到。曾有不少记者去采访过，当地的人一提都害怕，一看就知道那是个不简单的地方。我们知道调查这件事的阻力很大，但我们相信正义的和受害的一方总会有申冤的地方。”

　　透过曲明书的决心和不平的背后，也体验得出他的“内外交困”，他说：“由于经济吃紧，对促进曲乐恒细胞增长很见效的GME药不得不停用了，我们两口子的工资刚够我们在北京的租房和吃饭，我们做好饭就给曲乐恒送来，天天如此，我们已经进入了老年，将来会越来越难的。唯一能鼓舞我们好好活下去的是，我们相信21世纪的高科技能让曲乐恒站起来！”

　　只有说到这里时，曲明书才露出苦涩的笑，那毕竟是笑。（金汕）

　　（后记：我连续在搜狐发表几篇曲乐恒车祸的文章。我只采访了曲家父子，但最后的结论只能在司法介入并且秉公执法后才有准确的结论。不过有一点可以在今天就肯定，俱乐部为保级掩盖车祸的真相以及肇事者对曲乐恒缺少责任感和基本关爱的态度是不足取的。我的文章引来一些网友对曲乐恒的同情，也有的对我进行了指责和痛骂，这都很正常，通过交流能够使我们一起为这件事的妥善解决尽些力量，是我也是大家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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