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还沉浸在中国队冲击世界杯成功的喜悦中，也许是远离了太多记者和球迷集聚的“新闻地带”，独自南下广州为金正VCD拍广告的米卢心情大好。昨天早上，在前往外景地拍片时，米卢欣然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让我们有点意外的是，这次的对话和我以往与众多中国记者们经历的米卢版“大话西游”有点不一样，这一次，我听到了一些来自他内心的东西。
“秘密，总是很难保守”
由于最后一次见到米卢是在釜山，于是我们的话题也从釜山开始。
“在釜山那几天，你似乎总是忙个不停，”我说。
“是啊，在釜山我觉得很开心，因为在那不一样，我见到了很多好朋友，见到老朋友总是件让人高兴的事。”米卢脸上笑容不断。很明显，釜山是米卢的风光地。
“后来你们考察了赛地，为什么最后选在了西归浦？”
“噢，这其实是一个有点难作出的决定。我们看了几个城市，发现各有各的缺点和优点，最后还是觉得西归浦最好。想知道为什么吗？”不等我们回答，米卢就扳着手指头开始一一解释：“蔚山，训练场和气候、当地人民，都好得不用说，可是，他们的问题在于酒店。蔚山的酒店都在市中心，有一点吵。世界杯是很特殊的时期，运动员们需要很好的休息，所以我不想住在不安静的地方。汉城、光州，都有非常好的训练场，可是问题也差不多，交通啦，酒店啦，所以我们最后还是选在了西归浦，那是一个安静又美丽的地方。”
“和中国队同组的三个队里，你最想和哪个队打热身赛？”
“当然是巴西！”米卢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什么？难道你不担心两个队水平悬殊会影响中国队的信心吗？”
“没必要担心。”同样是不假思索的回答。“巴西队对任何一个队来说，都是对手，而能和这样的对手交手，也是大家都想要的。我们和巴西队打热身赛的话，队员们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这不是很重要吗？尤其是对于我们这样第一次打世界杯的球队。”
“那么哥斯达黎加和土耳其呢？你好像对和他们打热身赛不太积极？”
“他们当然也是强队，如果有机会，为什么不呢？”米卢皱皱眉头，满不在乎地回答。想了想，他又说：“研究土耳其队，就一定要研究加拉塔萨雷，土耳其的大部分国家队球员都在这个队效力。至于哥斯达黎加，我们对他们的熟悉显然大过他们对我们的熟悉。”
看着憧憬中的米卢有点陶醉的样子，我们也乐了：“看起来，这对你又是一支好签？”
米卢不太愿接受这样的“运气说”，他“纠正”我们说：“嗨，‘又’是什么意思？人们总是在说，我们能出线是因为我们抽了一支好签，为什么？”
我坦白地回答：“因为大家觉得，如果中国队和伊朗、沙特这样的队分在一起，肯定会打得很艰难。”
米卢一耸肩，说：“我看过伊朗那个组的比赛，他们并不像你们想象的这么强，那个小组的实际情况是差不多每个队都有实力战胜伊朗。如果我们和伊朗一组，那也没问题，我们还是会成功。”
米卢的确是成功了，这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现在更愿意说些实在话了。于是我进一步打探他：“十强赛结束了，你也又一次成功了。如果让你回想一下执教中国队以来的心路历程，什么是令你最痛苦的回忆？”
这个问题出来后，米卢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摆出他标志性的顽皮微笑：“记得我说过，享受足球，享受一切吗？我享受一切，这是我的方式，尽管有的人觉得难以理解。中国人很好，很善良，可是，我发现，”米卢稍作停顿，脸上的笑容也不似刚才那么灿烂，他平静地说：“在中国，你很难保守一个秘密。有时候，你告诉了别人，有时候，你只是放在心里，可是，秘密总是难以保守。”
看着米卢闪烁的眼光，我没有追问，究竟是什么秘密。
“我理解记者的工作”
“告诉我，你在沈阳看了我们所有的比赛，你是到什么时候才确信我们能出线的？”米卢突然这样发问。看来，早已结束的十强赛到现在仍是他心中最有意义的谈资。
“我一开始不是太乐观，所以我是直到中国队在主场赢了乌兹别克之后才有信心的。”我回答。
“什么？！乌兹别克？”米卢连连摇头，看上去对这个答案相当不满，“乌兹别克根本不是对手，我没有担心过他们。其实，除了第一场比赛我们还没有发挥得很好，其他时候我们已经证明了，没问题的。”
“可是，直到客场打卡塔尔，中国队还是表现得让人很担心啊？”
“No，NO，那场比赛最后结果是什么？我们拿到了一分，之前或之后我们都没有输一场比赛，我们越打越好，这是最重要的。”米卢很认真地说。
回响起米卢在十强赛期间一直不愿正面回答媒体关于出线前景的问题，我决定再次旧话重提，“既然你一直都有信心，为什么你从来不愿公开告诉大家呢？”
这次米卢果然没有像以往那样丢出一个让人不知所云的诡异答案，他会心地笑了：“如果是聪明人呢，就可以从我的工作态度上得到答案。没有信心当然是什么事都干不成的。”
我还是不甘心，继续追问：“可是，如果你告诉大家，大家一定会更支持你。”
这次米卢没有笑，他压低了声音，严肃地说：“那时候情况和现在不太一样。你知道吗？我们在西安和马尔代夫打比赛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不，很多记者，不停地问我同一个问题，中国队能出线吗？”米卢停下来，看了看我们，接着说：“那时还只是小组赛的开始啊，我应该怎么回答呢？我只希望大家真正地去关心比赛本身，不要总是问我，‘嗨，博拉，我们能赢吗，我们能成功吗？’如果投入到比赛中，发挥出水平，那就一定能赢的。”
“看样子，中国记者让你挺苦恼的？”看着米卢严肃的样子，我们故意和他打趣。
米卢马上哈哈大笑起来，扬了扬双手说：“不是的，我理解他们，也包括你们，我理解记者的工作。但是，好像很少有人理解我。理解太重要了。”
“真正了解我，知道我想法的人很少很少”
谈话一路进行，米卢不时看着窗外的景致。于是，我们把话题引到广州———这个我们正在穿行的城市。
“广州对你来说，一定是一个有特殊意义的地方。”
米卢把视线收回，微笑着回答：“那当然。我在这里和中国足协签约，在这里我们和柬埔寨队打过比赛，我在广州有很多回忆。可是，遗憾的是，我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没有时间好好看看这里。”
“你在北京呆的时间最多吧？”
“是，不过，我好像也不太了解北京，”米卢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说：“不过我知道，北京和广州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地方。”
于是我请教米卢，在他眼中的广州不一样在哪些地方，他列举如下：“街道啦，气候啦，人啦。”这样的回答出自米卢这样懂得吃的老江湖之口，实在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你没留意到这里的美食吗？”我问了个很“土”的问题。
米卢故作神秘地说：“让我告诉你中国最好吃的东西在哪里。在昆明啊！”
看着我惊讶的表情，米卢更加得意：“我记忆中吃过最好吃的中餐就是在昆明。那时我们的集训才开始，足协的马先生(马克坚)带我去的。你知道，他就是昆明人嘛。那一顿饭真是太难忘了，我至今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有机会我还会再去的。”
既然说到昆明，我又不得不再提提这座以美景著名的城市的风景。“昆明可不光有好吃的。我敢打赌，像你这样忙的人，还没有时间去昆明附近游览过吧？”
米卢马上兴奋起来，拍拍掌说：“喂，我说，永远不要和博拉打赌。你们要试试吗？”
我表示坚持，米卢开心地大笑起来：“哈哈，我说什么？不要和博拉打赌。我不光去过昆明周围的很多风景点，我还去过丽江呢。”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去过，米卢又数开了丽江的名胜：“十八道湾，雪山，古城。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尤其适合去放松。住在那里感觉很好，但时间不要太长，一个星期最好。”
“这次去昆明，也许会比以前在那里的集训都累吧？”
“也许吧。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从来都不觉得累。只要享受你所做的事，你就不会觉得累。”
“中国队打进世界杯后，以前对你曾有过的一些批评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现在你是不是觉得压力小多了，甚至没有了？”
“我没有考虑过这些。不过，正如你们可以看到的，现在大家的确都很尊重我，大多数的中国人都知道我，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认出我。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如果大家不尊敬你，你的工作就很难进行。”
“前些时候，你在接受德国媒体采访时说，你现在就像中国的皇帝。是这样吗？”
“是，我是的。”米卢指着自己，大笑着说。然后他又恢复平静地说：“其实，这不是我的原话。是他们先问我，成功了以后会不会觉得像皇帝，我回答是。当然，德国《世界报》的这篇报道非常棒，我很惊讶你们都看到了。”
“博拉，你知道，皇帝是最难以让人接近的。”我们说。
米卢继续微笑着，平静地说：“我知道。很多人都说，我很容易相处，可是，我能感觉到，真正了解我，知道我想法的人很少很少。”米卢望向窗外，轻轻念起了他那句广为人知的话：“你看见了我，你什么也没看见。”(翟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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