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是2003年世界足球界最重要的概念。皇马进行首次亚洲巡回赛,AC米兰推出日文官方网站,国际米兰推出泰文官方网站……在整个欧洲足球经济低迷的今天,不少豪门俱乐部都对遥远的东方抱有一种幻影式的期盼。他们认为,在这块人数众多的区域里,不管收入水平如何,不管生活境遇优劣,众多的球迷都在如狂热的宗教信徒一般支持者他们的俱乐部。
每次见识到欧洲豪门俱乐部关于亚洲市场的狂热心态,心里都不太舒服,脑子里甚至浮现出鸦片战争前那些希望将毛织品卖给几万万中国居民的英国人的影子。在这些欧洲人眼里,球迷张三或是李四的名字其实都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中国顾客No.1、2、3。他们不会顾及中国球迷的实际收入和消费水平,反而相信,只要能够有效地打击盗版产品对正版的冲击,他们价格昂贵的正版商品、网络产品、出版物就会在亚洲市场被疯狂抢购,为他们带去大把额外的利润,以填补自己在欧洲的经营亏空。
这种没有任何妥协、只顾商品利润不顾球迷利益的行为,莫过于想建立一种以俱乐部为中心的全球意识形态系统,建立从上到下的直接掠夺,在这一点上,远远违背了足球为人们提供快乐的初衷——把球迷当成了金元奴隶,球员仅仅是他们商品的形象代言人而已。
7月初贝克汉姆加盟皇马的仪式上,非常令人惊讶的是,英国和西班牙媒体都一致把贝克汉姆的加盟和皇马对亚洲的商品销售联系了起来。面对欧洲同行对“东方概念”的狂热,我却无法以此为豪,因为这将意味着一场不平等交易的开始。在接受英国PressAssociation采访时,我特别强调:“对于平均周薪远不足以支付一件正版球衣价格的球迷来说,最重要的是拥有俱乐部的颜色,而不是正版和盗版的区别。”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特别欣赏国际米兰主席莫拉蒂的态度,他对中国球迷自建各种国际米兰球迷网站的行动进行了夸奖,同时特别强调:“我一直认为,球迷不是顾客。”
另一个引发对欧洲足球界的“东方概念”重新思考的事件,就是俄国富豪阿布拉莫维奇收购切尔西。这一事件和欧洲俱乐部开发亚洲市场反向而动,其影响力甚至远大于皇马远东行,但阿布的行为和豪门开发亚洲商品市场在有一点上是一致的:那就是社会财富从东方流向西方。
在关注这一事件时,我特别关注的是英国媒体对阿布的报道。阿布用“黑金”满足了自己对足球的狂热,却没有博得英国大众的好感。在英国媒体的报道里,一边是关于阿布曾一次次去克里姆林宫为叶利钦的女儿送去装满金钱的皮箱的报道及他如何获得远东石油开采和专营权的揭秘,另一边则由数量众多的报道讲述无数的俄罗斯人至今生活在极度贫困中,依靠酒精的麻醉度日,数量众多的俄罗斯妇女则流落世界各地,依靠色情行业为生。
透过这些报道,可以看到英国人明确的态度:他们允许阿布以合法的方式加入英国足球界,但绝不会把这位来自东方的“新贵”当作褒扬对象。原因很简单,一些英超俱乐部需要金钱来维持运营,但不能因为拥有金钱就成为偶像。英国媒体在维护自己的价值观念,他们明白褒扬阿布将会对年轻人产生如何的负面影响——一边是困扰俄罗斯整个国家和民族的贫困,另一边是一个人在暴富之后将在国内暴敛的财富席卷到国外去挥霍,如果对阿布进行褒扬,必然有悖政治正确,等于是鼓励泛滥的自由、特权乃至腐败的存在,藐视社会平等、社会责任。
阿布的出现是俄罗斯民族的一场现代悲剧,但他不是绝无仅有的个案,而是一个在众多国家存在的社会现象缩影——在贫困的国度里用各种形式暴富起来的“新贵”迫切希望加入到发达国家的上流社会生活中去。意大利的Gucci和Armani等华贵名店里,店员已经养成习惯,见到来自中东和亚洲的面孔就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投资移民加拿大”、“代办离岸公司”等广告更是充斥不少国家的媒体版面,这些,都是小规模的阿布拉莫维奇。
接近年末,《米兰体育报》又爆出帕尔马有可能被来自日本或中国的“新贵”收购的消息。这条消息更多是意大利人心里的一种期望,因为意大利国内已难以立即就找到足以和帕玛拉特匹敌的财源,阿布的故事提醒他们,在遥远的东方或许存在某些可以动用的“闲钱”。
我个人的期望是,中国企业最好不要介入此事,因为意大利媒体远比英国媒体好事。一旦有中国企业入主帕尔马,每年花掉价值几亿人民币的资金,真不知道意大利媒体又要写出些什么样的传奇故事。更因为,在我们的国家,还有更多的事业等待开发和支援,更多的人需要得到支持,例如像几年前的我一样每天为大学学费和生活费发愁的年轻人。王勤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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